四爷虽不在家, 可自从有了小姑娘, 她的日子就没清闲过, 实在是充实又满足。
前几日福晋不知怎么了, 三不五时的就派人来传她去天地一家春, 说是怕她一个人闷得慌,姐妹间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可每回一屋子的女人坐一起,一个个脸上端着笑,从福晋那儿出来时,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去了两趟她也明白了福晋的意图, 福晋是想立威,又不想明着说。自那日后, 她就每日早上去向福晋请安, 除此以外,倒是相安无事。就是小姑娘一早醒来见不着她,都要闹上一闹。
小姑娘的胃口越发好,她这个当额娘的自然要想法子满足她, 既要考虑营养又要照顾着口感。这姑娘和他阿玛一样是个爱甜食的,每次喂她甜甜的东西,不仅吃得多,还会附赠她几个可爱的笑容。可这么小的奶娃娃,也不能让她吃太多甜食。
自打学会了翻身后,宁儿就不大喜欢安分躺着了,睡饱了总要努力翻来翻去,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翻身技巧。
马上又是重阳节, 小姑娘也快满六个月了。她的下齿槽已经能看到两颗牙尖了,再过一两个月估摸着就要开始长乳牙了吧。
到了重阳节当天,她就带着小满几个做起了菊花糕,做好后那晶莹剔透的模样实在是好看,吃起来口感也很不错,只是这东西还不能给宁儿吃,她太小了怕卡到她。
吩咐冯永泉和几个太监把去年埋在月月桂树下的菊花酒挖出来,趁着四爷不在家,刚好可以每日小酌几杯。
福晋在天地一家春主殿设了晚宴,她收拾妥当正想给小姑娘换上新衣裳,可小姑娘却哼哼唧唧的不大愿意配合,可能是刚睡醒有起床气?
亲亲她的小脸儿,动作轻柔的给她换了衣裳。去天地一家春的路上,指着路上的景色给她看,小姑娘却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原是被奶娘抱着的出门的,走到一半却扭着身子向她伸手要抱抱,那表情还带着几分委屈。她伸手接过小姑娘抚了抚她的后背,终于才安生些。
走了一会儿,终于是到了天地一家春,还未进门就听见里边的热闹。
见着她来,四周的丫鬟婆子纷纷说着“给年侧福晋请安,给四格格请安。”
“免礼”
等了殿内,福晋见着她笑着道:“年侧福晋怎么亲自抱着四格格?伺候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福晋莫怪她们,是四格格缠人呢,非要妾身抱着她才成,不然怕是要哭了。”
“孩子啊都是爱缠着额娘的,怎的四格格今日看起来这般没精神?”她还一直纳罕这四格格的身子似乎和那一世有大不同,可今儿瞧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她刚刚睡醒,怕是有些闹脾气呢。”她心底也有些疑惑,方才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发烧啊。
“那就好,四爷这几日怕是就回来了,四格格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我都不好向四爷交代。”
福晋这话多少让她心里有些不舒坦,四格格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命,说什么出岔子这般不吉利的话。
“好了,都坐下吧。开宴前咱们先听段说书,也热闹热闹。”
“好,妾身自打进了府可就极少能听到说书了,今儿还是托了福晋的福分。”高格格凑趣道。
“今儿是家宴,放松些也无不可。”
只见那女说书先生身材高挑,容貌算不得出众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不知福晋想听民女说些什么?”
福晋看了看着她们,最后把眼神落在她身上道:“依我看,就让年侧福晋点吧,年侧福晋出自汉军旗,书读的最多,自然能知道什么听起来最有意思。”
“妾身听什么都可,还是福晋来定吧。”福晋是客气,她还能当真不成?
“那就听段《杨家将》吧,我虽没读过多少汉人的书,可打小就听过这故事,这家子人倒是有几分满人的血性。”
刚还说让她选,可福晋早就准备好下文了。
海格格马上接着道:“可不是呢?福晋的阿玛费扬古大人当年可是追随圣上平定三藩的,那是多大的功劳啊!妾身是没读过多少汉人的书,也没听过这《杨家将》的故事,可咱们满人祖上的英勇传说那可是多了去了。福晋何不让这说书的说说咱们满人的英雄?”
“好了,就是你这几个读汉人的书太少,才不得主子爷待见,今儿就听听这《杨家将》,也让你们长些见识。”
“咱们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学什么酸腐的汉人做派?”高格格小声嘟囔着。
福晋没再理她而是示意说书先生开始。
这女说书先生她也是有所耳闻,并不知道她本是姓什么,只有个艺名说是叫阿聆,很受京城的王公贵戚家的喜欢。
平日里消遣听说书是再好不过,不像请戏班子,虽是热闹,可若是不懂那唱腔身段的门道儿,听也是白听。不像这说书,老少皆宜,无论谁都能听得懂。
不得不说,这女说书先生确实有几分本事,一人一鼓却似把场景借言语还原了。
等说到四郎探母那段儿,她也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热,明知这个故事是假的,可是这故事中的情却是真的。
杨四郎和佘老太君分离数十载,死生不知。母子能再相见,实在是令人慨叹与欣慰,结局虽不尽如人意,也算是全了一世的母子情。
等那女说书先生说完退下,她的思绪还是有些难平,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胸口,逼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晚宴她也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方才说书开始不久,她就让谢嬷嬷带着小姑娘回去了,晚宴结束时,时辰已经不早了,跟福晋告了退,就带人回四宜堂了。
她回去时小姑娘已经被哄睡了,正躺在她床上睡的香甜。她本应该和往常一样和小姑娘一起睡,可心里却有块东西压抑的她难受。
或许是内疚吧。
她一直不喜欢甚至厌恶重阳节这天,纵使几百年过去了,可福慧走时那可怜的模样还萦绕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
吩咐了小满守着小姑娘,她就一个人去了书房。亲自铺好开化纸,研好墨,等到抄完一遍《般若密多罗心经》,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
她本想用这经文供奉给菩萨,可上边有不少她滴落的泪迹,自然是不能用了。
她不觉有些口渴,却不想唤人进来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看到架子上有一个小酒坛,正是她让冯永泉几个从月桂树下挖出来的菊花酒,因觉得气味好闻,就放了一坛在书房里。
一打开,一股醉人的酒香充斥在鼻尖,倒入杯中一些,滋味清凉甜美,不觉间她已经喝了不少。
谁说一醉解千愁来着?可她却越喝越难受,她想哭一场,为福慧。
她实在不是个合格的额娘,每到重阳节前后就想躲过去,逼迫自己不去想他。
在现代的时候,她一个人,到重阳节前后就不再出门,那几日她会把所有的窗帘都拉的紧紧的,让自己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浑浑噩噩的过去,似乎就不会痛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四爷褪下身上的披风交给侍女,见着里屋里是小满照看着四格格,这大晚上的岚儿去那儿了?
小满看到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怕吵着小格格小声道:“奴婢见过主子爷。”
“你家主子呢?”
“回主子爷,我们主子在书房呢。”看着主子爷疑惑的神情,她也疑惑着呢,不知是为什么,每到重阳节前后主子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她刚才偷偷去书房听了下动静,小姐似乎是在哭。
可她也不敢进去,小姐这儿外表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有几分骄傲的,怕是不希望被人看到,才偷偷躲在书房哭。
其实她也愈发搞不懂小姐了,嫁了个身份尊贵的亲王,王爷待她又是众多女人中最好的,如今还有了四格格,会是怎样的事才会让她小姐哭呢?
四爷刚推开书房的门就闻到一股香甜的酒味,正缩在地毯上哭的那人不是她又是谁?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正哭的尽兴,却被人扶着起来,盯着眼前人仔细分辨了下,这人怎么好像是四爷?
“四爷,我是梦到你了吗?”
四爷听这话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确实是喝醉了,都分不清是真人还是梦里了。
“是,你是在做梦呢,那方才梦到了什么?”他也好奇这丫头会说出什么胡话。
“是个噩梦”
“是什么样的噩梦?告诉爷,爷自会帮你。”
“我,我梦到我给爷生了几个孩子,可是到最后都没留住,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四爷被这话惊得呆住半晌,看着怀里人泫然欲泣的神色,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似乎是怕极了那梦成真。
“梦都是相反的,咱们的宁儿不是好好的?爷刚才看了她一眼,被你养的多好啊,再这么下去要成个小胖妞了。”他不信上苍会这般无情对他和岚儿的孩子,一个孩子都没留住?这对一个母亲是怎样的酷刑?就是逆天而行,他也不准谁伤害他的孩子。再说,这不过是岚儿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想着刚才看到的女儿,他心中是真的欢喜,他离家的时候他们的四格格还像只小奶猫一样,现在已经大了不止一圈,这都是她的功劳啊。
没听到答话,四爷低头看怀里人,却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敢情他刚才都白说了。他这巴巴的趁夜赶回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个醉了酒的小女人,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还敢躲着书房里喝酒了!
也幸好是他回来了,不然她今儿不定要哭到什么时候。
这都当了额娘了,可有时还像个孩子似的,可拿她怎么办才好?那上回说那种胡话,也是被这梦魇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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