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前几日娘娘特地派人传他进宫一趟, 态度很是殷切, 问起他近日的情况, 还聊起了他府里的孩子。

    他们母子二人很少有过这样的谈话, 一时间他心中也有些复杂。

    娘娘留他用膳, 他自然是应下。用完膳侍女上了茶，有些奇怪的是只有他和娘娘二人，却是沏了两壶茶。

    正疑惑着就听娘娘解释道：“额娘听你福晋说你爱喝普洱，额娘爱喝六安茶，就让人沏了两壶茶。这六安茶还是两月前你福晋带来的, 说是你特意吩咐的，这茶的口感和茶色都好, 额娘很喜欢。”四爷想了下确实是有这回事, 他虽不大喜欢这六安茶，可每年得了好的，也总会让福晋请安时送到这永和宫里来。

    “可不是？娘娘每日里都要喝上两杯来，说雍亲王寻得这茶实在是好, 比十四爷上回带来的更好。”马佳嬷嬷在旁道。

    “额娘喜欢就好，这也不费什么事，明年再有新茶，就再给额娘送来。”

    “好，额娘这儿有上好的普洱，一会儿你也带回去些。”德妃温声道。

    “好，儿子谢过额娘。”他突然喉咙有也发干，觉得自己往常对娘娘似乎不够恭敬孝顺, 没能像十四那样常常陪伴娘娘，也无怪乎娘娘和十四更亲近。

    正喝着茶，又有甜点上来，有糖蒸酥酪、桃花酥和翠玉豆糕。

    “额娘记得你打小爱吃甜食，小十四小时候也喜欢，还差点因此坏了牙齿，有段时候总是牙疼，还是我亲自管着他，才没坏了牙。这亲兄弟阿，秉性脾气差别再大，哪怕没在一块儿长大，也会有相似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额娘说的是”其实他小时候也因为爱吃甜食牙疼过，是谢嬷嬷盯着他，那段时日都不许他再吃甜食，渐渐才好转。

    “就像额娘爱喝六安茶，你爱喝普洱，人和人总会有差异，可你永远是额娘的儿子，小十四也是额娘的儿子，你俩不拧成一股绳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儿子们让额娘费心了。”可他跟十四无论是性情喜好还是志向都差别太大了，拧成一股绳怕是不大可能。若是十四不每回见他都话中带刺，他倒是愿意兄友弟恭。

    “哪个做额娘的不费心？只是老四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明白亲疏远近。你和十三要好额娘不反对，可你要明白小十四才是你的同胞兄弟。他虽和老八走的近，可额娘哪里放心的下？老八那人惯是心眼多的，再加上个心思活泛的老九，十四还不得被他们骗的团团转？”

    “那额娘的意思是？”

    “上回圣上来额娘这儿，还夸了你做事干练，交给你的事无不办的妥帖。小十四虽然一直受圣上爱护，至今也一直住在这宫中，可实际说起来，他离你这个哥哥可是差远了。几年前你就得封亲王，可十四到如今还是个贝子，下回若有什么差事，你不妨跟你们汗阿玛举荐下小十四。他都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也该多办些差事，早日封个亲王才是。”光有老八那群人拱着小十四，可小十四没有拿得出的功劳，怕是不能服众。

    “汗阿玛向来疼爱十四弟，一直没派差事给他，估摸着也是觉得十四弟还年轻，不够沉稳。额娘不必担心，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汗阿玛自然会重用十四。”

    “老四，额娘就你们两个儿子，老八已经差不多没了指望，他想拉抬小十四，这是你弟弟的好机会，你这个亲哥哥责无旁贷。”德妃压着上涌的火气说道。连老八都能想通，老四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是想让他给小十四些扶持，怎的就这般小气？

    他渐觉着这甜点都有些发苦。娘娘的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他帮衬十四。

    可娘娘就没想过他也想要那个位子？

    “额娘不必说了，四哥是汗阿玛亲封的雍亲王，哪能看上我这么个游手好闲的？也就八哥和九哥心胸开阔，愿意接纳我这个闲人。”

    德妃和四爷抬眼看去，门口进来的不是这场谈话的主角又是谁？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他今日去了趟户部，先前因着曹寅的死，其又是汗阿玛的亲信，关于他被弹劾贪墨的案子就搁置了，现在是时候做个了解了。他从几年前参与这案子就明白汗阿玛根本无意处置曹寅及其亲信，毕竟这亏空和汗阿玛几次南巡入住曹寅家中密不可分。所以要怎么处置，怎么了结，就格外需要拿捏。

    不成想在户部他却遇上了十四，一顿冷嘲热讽把他心里积攒的火气都烧着了，可他也扯不下脸面跟他斗气，就打算明日再来。半道遇上了隆科多，就一道去喝了些酒，喝了没多大会儿，隆科多却急着要回府，甚是扫兴。

    隆科多言说着家里那个喜欢吃南街食味轩的小酥饼，答应了今儿要买回去。他这才想起隆科多家的一个妾是个厉害的，生生把正室逼得没有活路，最让人拍案称奇的是这妾室还夺了正室的诰命，真是不成体统。

    看着隆科多急切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笑，隆科多这几年得了汗阿玛重用，当上了步军统领，掌握着整个京师警卫武力，在外也算得上是个威风八面的人物，却被这么个女人拿捏的死死的，可真是大奇！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难不成美得迷人心智？

    想起岚儿也爱吃些小点心，他也和隆科多一道买了不少，也不禁有些心虚，隆科多对自己的小妾喜欢什么是了如指掌，可他似乎没那么了解岚儿，平日里无论他给什么，她都表现的欣喜。不给，她也从不张口要。可越是这样，他就愈发有些愧疚。

    离王府还有些距离，却是下起了雨，一路到了春棠院，入门瞧见的就是岚儿和女儿在毯子上玩耍。小姑娘已经能坐的很稳当，机灵得很，比岚儿还早些发现他来了，可他这一身的湿气可不敢挨近她。毕竟孩子娇弱，这又是个女儿。

    喝了两碗姜汤，辣辣的从喉咙流进胃里，整个人也舒坦暖和了一些。

    “爷，热水已经抬进去了，您快去泡一泡祛祛湿气。”

    “你陪爷一起去。”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怎么这语气像是在撒娇？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不成？

    “好，我陪你去。”哄孩子嘛，她在小姑娘那儿早就把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了。

    四爷觉着这语调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来，自个儿这是怎么了？还缠起自己女人了。

    她怕把衣裳都弄湿，干脆脱得只剩里衣，四爷倒是丝毫不避讳她，脱到一丝不挂进了浴桶。

    先解开四爷的辫子，用洗头的胰子在手上打出泡沫再弄到他头发上，是玫瑰花香的，不一会儿净房里就全是玫瑰的香味儿，揉搓了一会儿，用银瓢舀着清水给他冲洗干净。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身子上他自己够得着当然是自己洗。

    这屋里的水蒸气蒸腾的她有些口渴，正打算出去喝口茶，却被四爷抓住了手。“继续。”四爷闭着眼睛吐出这俩字。

    继续？

    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用洗澡的巾子给四爷擦着后背，却突然有些心虚，这后背交错的抓痕，都是她亲手留下的，有老有旧，最新的应该就是昨日留下的。平日里都穿着衣裳，睡觉时四爷要么平躺要么正对着她，还真没仔细瞧过他的后背。

    可她的腰也受罪，现在上面估计还有殷红的掐痕，他们也算是般配，谁也不欠谁。

    等擦到胸膛时，四爷原本闭着的眼却睁开看着她，这么一来氛围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可她又不好说“爷，麻烦您闭上眼睛。”，只得硬着头皮帮他洗着。

    “岚儿，你过得高兴吗？”

    她愣神了片刻，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当然高兴，爷怎么问这个？”四爷今儿可真有些奇怪。

    “高兴就好。”

    她心中有些纳罕，见四爷不再说话，也不好继续追问。

    等四爷洗完晚膳已经摆上了，厢房那边传来小姑娘的哭声，估计是刚才四爷回来没抱她，这是觉着委屈了。

    让人去抱了小姑娘来，正哭的眼睛睁不开，投入的很。

    “给爷抱抱，阿玛的小格格这是怎么了”

    “呜呜~哇哇啊~”小姑娘睁开眼睛看着四爷，那清澈的眼睛里包裹着晶莹的泪珠，眸子像水洗过般纯净。四爷每回看到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睛，只觉得魂魄都被洗涤了一般。

    “乖孩子，不哭了，阿玛刚才淋了雨身上都是湿的，才没抱你。”

    “嗯呜~”

    她也不得不承认四爷哄孩子的技术非常好，不过几句话，小姑娘就不哭了。乖乖的由她抱着，她阿玛端着小碗喂她吃鱼泥，这待遇真是到顶级了，四爷的其他孩子怕是都还没享受过。

    说来小姑娘出生的时机也好，男人年轻的时候都不懂怎么顾家，性子还没定下来，只想着怎么建功立业。现在的四爷已经是人到中年，性子沉稳，爵位已经是亲王，除了皇帝那个位子，没有再尊贵的了，要说还缺什么，大概就是孩子少了点。四爷的儿子是有几个了，先前唯一养成的二格格也已经嫁人，来了小姑娘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闺女，四爷能不疼着吗？

    吃完了小姑娘就冲着四爷露出甜甜的笑，四爷也不复刚才的情绪低落，极有耐心的配合小姑娘玩耍。屋外的暴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可屋里却是一派暖意。

    晚上的时候小姑娘不愿被抱走，她正有些头疼的哄着，四爷却说孩子刚就哭过一场了，别再让她哭了，想在这儿睡就在这儿睡。

    四爷都发了话，她自然是同意的。

    也是，小姑娘也就是小不点的时候能跟她和四爷一起睡，再大些，尽管四爷是她阿玛，可也不好这样了。

    洗漱完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四爷在在外边，小姑娘在中间。小姑娘平日里是在她怀里寻个位置就睡了，今儿个阿玛在身边，她就有了新的选项。爬到四爷胸膛上，找个了舒坦的位置便睡了，她和四爷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哭笑不得。过了会儿想把她抱下来，小姑娘就哼哼的不同意，索性也就这样睡了吧。

    只是第二日一早，她醒来就发现四爷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姑娘尿了，后来发现比这好一些。是小姑娘的口水糊了好大一块，四爷的里衣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