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见四爷在宫门口站着, 四爷看到她们母女时眉头微微拧着, 却也没说什么。因着夜间天儿有些凉, 怕小姑娘吹着风, 她们的这辆马车一直行到春棠院门口才停下。
在马车上的时候小姑娘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谢嬷嬷前几日提起说小格格慢慢大了,不能一直跟着她睡,万一养成了习惯就不好掐掉了,况且四爷常来她这儿,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下了车就把小姑娘交给了谢嬷嬷。
她回了里屋洗漱完就听着四爷来了, 四爷身上带着些酒气,应是喝了些酒。伺候四爷洗漱完一起躺在床上, 她也是累了一天, 躺下不就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就听四爷来了句:“今日让你们母女俩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她突然清醒了三分。大概是今日永寿宫发生的事儿四爷知道了吧,其实她也没放在心上。宜妃是典型的满人姑奶奶脾气, 又多年圣宠不衰,难免骄纵了些。德妃娘娘的出身不如她,但早年也颇得宠爱,先后诞育过六个孩子,位列四妃之一。不光如此,德妃所出的四爷封了雍亲王,早夭的六阿哥起名为胤祚,‘祚’字有赐福的意思, 亦指帝位。小儿子十四贝子又极得盛宠。相较之下,宜妃所出的五阿哥、九阿哥和早夭的十一阿哥就差了些。
“哪有什么委屈?太后娘娘可喜欢咱们宁儿了,还赏赐了柄玉如意给她。旁的人就算说了什么不好的,宁儿听不懂,我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本就是无关紧要之人。只要四爷不给我们母女俩委屈受,那我的心就是铜墙铁壁,谁也伤不到。“
四爷听到这豁达的言语,心中也畅快了几分,他还担心怀里这小妮子想不开,可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算是白操了回心。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爷什么时候给过你们母女俩委屈受?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着的就是你们母女俩。”四爷顿了顿,又接着道:“咱们宁儿是不是会爬了?前两日瞧着像是会了,明日爷吩咐人送几张宁夏产的地毯来,铺在地上让她爬着玩儿也不用担心摔着。“
她心里感念着四爷的细心,“好,时辰不早了,爷也快睡吧。“说完朝着四爷脸上亲了一口,便闭眼装睡了,耳边伴着四爷低沉的笑声。
皇太后寿辰一过,四爷身上的差事终于卸下了,整个人明显松快了些,她也松了口气,先前每日里折腾的,她看着都替他觉着累。
只是从寿宴前四爷去了德妃娘娘那一趟后,她隐隐觉得四爷情绪有些低落,有时和他说着话儿也能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不晓得这母子俩发生了什么。可她也不好问,上回回家父亲也叮嘱过,不让她参与这其中的事。也是,四爷和德妃娘娘毕竟是亲母子,那一世虽然关系不睦,甚至到过针锋相对的地步,可德妃娘娘病逝后,四爷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后来更是把孝恭仁皇后的神位供奉在养心殿,开启了在养心殿只供奉生母的先河,足见他对德妃娘娘是有感情的。
现下四爷身上虽是没了差事,可似乎也有些忙,除了偶尔外出一趟,时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听冯永泉说,四爷的属人付鼐、博尔多、阿林还有傅敏等人近日里常去见四爷,现在就快到年底了,属人来主子府里频繁些倒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她猜想着,四爷怕是也有些急了。这些时日十四爷俨然已经成为八爷党拥戴的新星,八爷党的人脉财力都甚是雄厚,不然也不会遭了康熙皇帝的忌惮,十四爷本就得皇帝的宠爱,现在又有了人脉和财力的支持,今后若能立下些功劳,那个位子也不是不能想。
可她知道八爷并未完全熄灭自己的争储之心,不过是因为毙鹰事件后康熙皇帝下令停了他和属官的俸银俸米,让他有些心灰意冷,怕就此一败涂地,这才拉来十四爷作势要拱他上位。
十四爷确实是个极好的人选,他一向与八爷交好,心思也较为简单,确实是个好控制的对象。和八爷不同,十四爷一向得皇帝的宠爱,生母又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就算父子俩有什么摩擦也有人从中转圜,而良妃娘娘早已不在了,八爷一旦惹怒了皇帝,后宫连个为他说话的也没有。
十四爷日渐得势,相较之下,四爷这边就有些凄凉,手下基本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不说,在朝的官员没有几个能为他所用。她的二哥现在也不过是个巡抚,而且又与八爷党有往来。换她是四爷,对于如今的情势,心中怕是也有些郁闷。
她知晓未来,却万万不敢和四爷说,怕说出来四爷不仅会疑她,还会让这中间出什么变故。就让一切按照原本的轨迹走吧,那个位子合该是四爷的,他现在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对他也是种磨练。
这日刚过午时,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不多时就大雨倾盆而至,时不时还有雷鸣电闪。小姑娘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情形,一开始吓的直往她怀里躲。过了一会儿估计是发现没什么事儿,又探出小脑袋偷偷看着窗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乖乖,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是下雨,不要怕哦。”
“嗯唔~哇哇~”也搞不懂小姑娘是在说些什么,但似乎是不怎么害怕了,还真是个适应能力强的。
“额娘这些时日教你多遍‘阿玛’和‘额娘’了,你什么时候能会叫人啊小乖乖?”等小姑娘会说话就好了。
“主子,哪有您这么心急的?奴婢家中的弟弟到了两岁才会说话呢,不过咱们小主子聪颖,说不定过年前就能会叫人了。”月竹在旁道。
那一世宁儿是满了周岁才会叫人的,这一世不知道会不会早些。
把小姑娘放置在榻上,现在已经能稳稳当当坐着了,她手上的衣裳刚做了一半儿,还有其他小件的贴身衣物,还想着年前送给四爷的。
把小姑娘平日里玩儿的东西摆在榻上任她玩儿,可不过一会儿小姑娘就开始在榻上到处爬,似乎是对那些小玩意儿厌倦了。这一爬弄得她有些不安心,小姑娘还时不时用手拽她正缝制的衣裳,真是个小调皮鬼。拍了拍她的小手,假装严肃的看着她,小姑娘似乎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便不再‘骚扰’她,而是爬向塌的边缘。
这小祖宗真是不省心,生下来的时候盼着她能爬能走,现在会爬了要担心的就更多。
索性让小满和月竹从小库房取出四爷前几日送来的地毯。康熙老爷子征战时曾路过宁夏,看到宁夏的地毯十分喜欢,后来这东西也就成了贡品。宁夏地毯的编织工艺极其考究,老爷子一般高兴了才会赏赐这个。
小满和月竹抱着两块地毯过来铺上,一块是米色地菊花边双狮戏球栽绒地毯,另一块是盘金线银毯,不知是什么工艺,看起来有些银光闪闪的。两块毯子拼接在一起,范围就很大了。她就把小姑娘抱到了毯子上,自个儿也换上新的软底绣鞋,和小姑娘一道坐在毯子上,别说,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小姑娘显然也很喜欢这地毯,趴在那图案上仔细看着,好像在研究什么,表情实在有趣的很。
这样无论怎么爬也不怕她掉下来,也是四爷心细,上回见着小姑娘爬的欢快,就吩咐人送了地毯来,她一时忙着别的事儿,忘记叫人铺上了。
外边的雨下的愈发大,俨然有瓢泼之势,还夹杂着风的呼鸣,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院子里的树枝都被吹得摇摆不定,看这势头,这雨起码要下到明日了。中午的时候四爷似是出了门,也不知现在回来了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让太监出去打听。只希望四爷可别染了风寒才是,不然之后的祭祀和过年,可都是体力活。更何况他这人,一旦染了病身子就似乎变得娇气,要好久才能全好了。
苏培盛撑着伞快步走着,可这风雨不长眼,他再努力用伞挡着,可眼看着四爷身上还是淋湿了不少处。往后看了眼小太监怀里的点心,希望别弄湿了才好,不然可就没办法吃了。
雨滴砸落在地面和房瓦上的声音极大,她也没注意到外边的动静,专心做着衣裳,只时不时看一眼小姑娘在做什么,屋里一时静谧安心的很。直到听到小姑娘“哇哇”叫着,她才抬眼看到厅堂里站着的人,不是四爷还是谁?她起身走过去,看见四爷身上已经淋湿了不少,脸和额头上还有水迹,用手巾给四爷擦了擦面部,脸上冰凉的很。
小姑娘还在旁喊着,希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她瞧着四爷情绪不大好,示意小满把小姑娘抱去了厢房。看了眼苏培盛,想得出些信息来,可这奴才却是低着头,整个人都湿透了,活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还是算了。
可这光擦也不成,身上还湿着呢,取了套干净的里衣给四爷换上。又吩咐了冯永泉几个去烧热水,待会儿让四爷泡个澡,既干净又暖和。月竹是个机灵的,一会儿就端了姜汤来。
“爷先喝碗姜汤驱寒,里边还放了化橘红糖,一会儿热水抬过来泡个澡,这个天儿了可别染了风寒。”
四爷看着眼前人为自己忙东忙西,把院子里的人支使的团团转,心里的郁结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总算有个地方能让他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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