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也搞不清那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主子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一样, 对慧嘉法师的关注有些过了头。点心和解暑的茶常打发人送过去, 这本也没什么,只是主人家的应尽之宜,可主子却时常亲自过问,让人觉着她仿佛很上心。
还有慧嘉法师来时,主子整个人就变得格外柔和, 往日里只有四格格和主子爷在时,主子才会不自觉流露出这样神色。或许她得找个时间问问清楚,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子的病原本已经大好,可到了这天夜里却又被梦魇着了一般, 额头还有些发热, 不停唤着四格格的名字还有什么‘富贵’?
连夜叫了府医来开了安神的药,服侍主子喝了,算是安生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屋外已是天光大亮,主子睁开眼睛后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盆茉莉发呆。
这盆宝珠茉莉虽是开的好, 可她们院儿里摆着的那几盆主子爷特意寻来的花儿不都比这个名贵?也不知主子怎么独独喜欢这个?早膳的时候,她让人准备了一桌子, 可主子却没用多少。
到了午膳的时候,主子又吩咐冯永泉去找慧嘉法师过来,待慧嘉法师来了,主子又示意她出去, 这实在是奇怪的很。主子有什么事要告诉慧嘉法师?还不想让她知道。哎,什么时候慧嘉法师居然比她在主子心目中更重要了?
见人都退了出去,慧嘉忙道:“额娘你的病怎么突然又重了?是那药不管用?”
“不是,你给额娘的药很有用,我也不知为何又重了。那一世你姐姐就是明日走的,额娘先前许了愿,这一世我的孩子若有任何伤病劫难,希望都由我担着。我很高兴自己病了,说不准就是在替你姐姐挡灾呢。”
“额娘,这种愿不能随便许下,我说过那个小胖妞没事儿的,你这样万一应验了可怎么好?”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也忍不住有几分哽咽。
“好了,就算真的应验,为了你们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见不着你姐姐,心里不安生,就把你折腾来了,你可别嫌额娘烦。”
“我怎么会嫌额娘烦?等阿玛回来,就叫阿玛去把小胖妞接回来吧,额娘总挂心着对身子也不好。”
“额娘也在等你阿玛回来,可德妃娘娘是你阿玛的生母,她要是喜欢你姐姐要多养几日,你阿玛也说不得什么。”
“阿玛也该心疼额娘。”
“你阿玛对额娘算是很好了,额娘知足。今儿叫你来是额娘有东西要给你。这法会就快要结束了,下回你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是额娘名下田产、铺子的地契和房契,都是给你的,你想继续做僧人便做僧人,若是能还俗娶妻生子,这些够你用些时日,和普通人那般安身立命。”
“额娘,我不需要这些,也已经习惯在寺庙里的生活”他知道额娘觉得亏欠他,可这明明不是额娘的错,她不必有丝毫愧疚的。他在柏林寺长大,也习惯这样的生活,还有就是这僧侣的身份能让他偶尔见见额娘。
“福慧,你拿着吧,就当是让额娘安心。你姐姐就在我身边什么也不缺,你阿玛疼她,以后什么也少不了她的。只有你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我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难受。”
他看着额娘恳切的神情,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好,那我收下。”希望能让额娘安心些吧。
荣秋院。
“福晋,那慧嘉法师又进了春棠院,呆了好大会儿还未出来。”李嬷嬷在旁瞧着福晋脸色道。
“哦?年氏当真是器重这僧人呢。”
“福晋,那慧嘉法师的容貌那样好看,迷的府上好些侍女赶着去看,你说年侧福晋会不会.......”
“李嬷嬷,管好自己的舌头。”年氏不至于那么愚蠢,况且年氏对四爷是有真感情的,那一世四爷渐渐只去年氏那儿,这其中必然有年氏非同寻常的手段在。她也曾敲打过年氏该分些机会给那几个年轻的,可年氏平日里恭敬,那时却是缄口不言,显然是并不乐意。
这慧嘉法师年纪轻轻居然和文觉是师兄弟,定有几分真本事。难不成真能替那四格格改了命?谁知道呢。
反正四格格现如今在宫里,就算出了什么事儿四爷也怪不得她头上,那四格格要是真侥幸能活下来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只要年氏老实些,她暂且也能容她们。
年玉岚本想留孩子用膳,可慧嘉却没答应,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毕竟他俩现在身份差别太大,交往过密确实容易惹闲话,可明明那是她的孩子啊。
望着桌上满当当的菜品,她却失了胃口,随意用了些就让人撤了。
斜倚在贵妃塌上休憩,手里拿着的书却半晌都未翻动一页。她只希望今日能赶紧过去,小姑娘能平安度过。
“奴婢(才)给四爷请安——”
忽的听到这话,等她反应过来,里屋门已被推开。
她撑起身正想请安,四爷却大步走过来按住她,也在贵妃塌上坐下,他们自然而然的拥抱在一处。
“爷,你回来了。”只是简单的五个字,她说罢却哭了出来。四爷不知她刚经历过一件多么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真实的事情,他们的福慧回来了。可惜四爷不记得,说起来,他甚至比她还要疼爱福慧。四爷在其他儿子面前多是严厉的,唯有对福慧,似乎是把所有慈父的一面都留给了他们的小六十。
四爷听到这语调中的委屈,声调也柔和了三分安慰着:“乖,爷半道收到信儿说你病了,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现在爷回来了,什么也别怕。”他临岚儿就有些不对劲,后来苏培盛信中说四格格被抱去了永和宫,他就有些担心她,果不其然就收到了她病了的消息。
“爷可用膳了?累了一路了,先擦把脸用些东西吧。”
“好,听你的。”
也是小满她们几个机灵,见四爷这个点儿回府八成是没好好用午膳呢,方才四爷一来就叫人去传膳了。
叫月竹去打了盆水,她把帕子沾湿细细给四爷擦拭着脸,不过片刻却传来四爷平稳的呼吸声,这一路怕是劳累得很。
过了约半个时辰四爷悠悠转醒,她午膳没用多少就陪四爷又用了些,又喝了盏茶说说近况屋外已见暮色。
洗漱罢躺在床榻上,小别胜新婚,总少不得那**之事。待那狂风骤雨平息,他们搂在一处久久不愿分离。
“爷,明日能不能把四格格抱回来?我好几日没见过她,实在想念得很。”实在是明日有些太特殊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境遇,她都想亲自陪小姑娘一起度过。
“过两日吧,爷明日一早得先去趟畅春园,这灾情比原本呈报上来的要严重的多,河堤本不至于会决口,可朝廷拨的钱层层盘剥后竟是一半都没剩下,筑的河堤偷工减料,才酿成大祸。”
“好,爷明日还要忙,那就快歇着吧。”
“嗯,你也早点歇着,爷在呢,做了噩梦也别怕,那都是假的。”
“好,你在我就不怕。”
四爷闭眼假寐着,忽觉的枕边人有些不对劲,把人揽入怀中却发现她面上已满是泪水,方才竟是一个人在暗自流泪?
“哎,岚儿,明日一早爷就去接了咱们四格格回来,再哭爷可就反悔了。”
“好,我不哭了,爷不许反悔。”
“好,安心睡吧。”他没想到她会这般想念孩子,以后小姑娘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得了呀?这个当额娘的有时比那小丫头还要脆弱几分,他这简直像是养了两个小闺女。
翌日一早四爷用罢早膳就去了宫中,到永和宫时却恰巧碰到御医从里边出来。
“奴才见过雍亲王?”
“方御医不必多礼,是娘娘有什么不好?”
“回雍亲王,是住在德妃娘娘这儿的小格格有些高热,奴才是过来给小格格看诊。”说罢方御医猛然想起里面的那个小格格似乎就是雍亲王家的。果不其然,他这话音一落就见雍亲王疾步走了进去。
“呜呜~不要喝~玛嬷~不要~”小孩子委屈的哭声传来,真是又可爱又让人忍不住心疼。
德妃有些头疼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儿,这不喝药可怎么好的了?
“福宁乖,不喝药病就好不了,这药啊必须得喝。玛嬷让人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糕点,喝完药就给你吃好不好?”
“呜呜~我要额娘~哇啊~额娘”
四爷循着声音到东配殿,没有理会请安的婢女,径直走向里屋,就见着自家小姑娘哭的可怜,扭着头不愿吃药。
“老四,你怎么回来了?”
“呜呜~阿玛~阿玛~”小姑娘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辨别了下想起来,呜呜呜,是阿玛。从小被窝里爬出来,伸出手要抱,四爷走上前把孩子抱在怀里,摸了摸额头确实有些烫。
“儿子给额娘请安,昨日回来的。这些时日辛苦额娘了,孩子调皮得很,一会儿儿子就带她走。”
德妃的脸色有些难堪,敛了敛神色道:“哪有调皮?小宁儿乖得很,我这个当玛嬷的倒希望她一直住下去。”
“那是额娘宽厚慈爱。”
“是年氏叫你来的?听说先前抱来她就不大乐意。”
“额娘说笑了,年氏向来恭谨,哪会不愿意?是儿子办完差事回来,想这孩子了。”
小姑娘配合的给了阿玛几个响亮的亲亲,又自顾自的乐起来。“阿玛~回家~我要额娘~”小姑娘奶声奶气道。
“好,阿玛带你回家见额娘。”小姑娘跟怕他跑了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脖颈,真是个缠人的丫头,也是真的想家了。
“那跟玛嬷告个别,咱们就走。”
小姑娘机灵的向德妃伸出手,德妃略有些诧异的接过,小姑娘叭的一下亲在她脸上。“玛嬷,宁儿要走了,嗯唔,下回见!”
因着小姑娘的举动,一时气氛缓和了不少,德妃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道:“用小披风给她裹好,别再着了凉,方才御医看过了,也开了药,带回去看年氏能不能哄她吃些。”
“是,叫额娘费心了。”
四爷亲自抱着自家小闺女,虽是生了点病,可看着精神头不差,方才也多亏这小丫头。“你个小机灵鬼啊,阿玛的四格格真聪明!”
“嗯嗯~聪明~回家呀!”
“对,阿玛带你回家喽,你额娘想你了。”
年玉岚正斜躺在贵妃塌上看书,忽听到外边传来奶声奶气“额娘~额娘~”。她心中猛的一喜,是宁儿回来了,刚起身就见四爷抱着她心心念念的小娃娃回来了。
“快给额娘抱抱,额娘的小乖乖,有没有想额娘?”
“想~每天都想额娘~想阿玛~想雪球儿。”
“额娘的好孩子。”
四爷在一旁看着,略有些醋意道:“终于是高兴了?爷路上听说你病了,快马加鞭赶回来,也不见你给爷个好脸色。”
“爷这可是污蔑,我也一直盼着爷回来。”她只是担心宁儿,可对于四爷回来也是打心里高兴啊。
“好了,爷还得赶去畅春园,宁儿有些烧,宫里御医开的药也已经带回来了,一会记得喂给她吃。”
“好,我刚才怎么没察觉呢?”伸手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却是有点热。许是因她自己也有些烧,便没有觉着宁儿热。
四爷走后她又叫了府医来,幸好倒不严重,便用紫雪丸化了水喂给小姑娘喝,晚上时烧便退了。
只要度过了今晚,应当就是无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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