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本以为主子爷要歇在书房里了, 却见着主子爷起身似要出门, 他赶忙拿过四爷的披风给披上。得了,还是去年主子那儿。
冯永泉正百无聊赖的守着门, 见着不远处的来人, 揉了揉眼睛, 可不就是主子爷?
往里屋看了看, 年主子应该已经歇下了,那就不去通报了。真要把年主子折腾起来, 主子爷可就要发火了。
“奴才冯永泉见过主子爷。”
“你们年主子和四格格歇下了吧?”
“回主子爷,原本年主子是要等主子爷的,可有些精神不济, 半个时辰前小满几个就伺候主子歇下了。四格格也歇下了,方才用晚膳的时候还跟年主子说要让主子爷看她写的字。”
“嗯。”一日不见这母女俩,他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放不下。
他先在碳盆处烤了烤,才进了里屋去。
屋里点着一盏灯,桌上的针线筐里还有件做了一半的小衣裳, 宝蓝色的, 应该是给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的。轻轻拉开床幔, 眼前的一幕却叫他有些无奈又心疼。床上的小女人睡得酣然,怀里还抱着他惯常用的枕, 他伸手想要去拿出来,却被她抱的更紧。
他正打算放弃,就叫她抱着睡好了, 她却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怀里的枕放好,面上浮现出一抹羞赫的神色。
“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今儿有些事儿,处理完天色已经晚了,也忘了叫苏培盛跟你说一声。”
“那爷快些上来吧,忙了一整日肯定累了吧。”
四爷依言上了床榻,自然而然的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肚子凸起了一块儿,正好抵着他。
“怎么不睡了?”这小妮子跟突然来了精神一样,抓着他的手指玩儿。
“唔~白天的时候睡多了,方才也睡了一阵,现在有些睡不着了。”
“爷听说你今儿吐了,不是该过去了,怎么又开始吐了?”
看着怀里人低着头,联想起苏培盛说的话,这孕吐来的莫不成和那刚进府的武格格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恶心起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反正怀宁儿的时候也吐过的,只是大人难受些,对孩子无碍的。”其实女人每次怀孩子的状况都是不尽相同的,要不是她早上的情绪不大好,兴许这胎就不用吐了,可后悔也晚了,更怪不得别人。
“听说那个武格格来拜见你,你晾了她不短时间?”这小妮子大约是醋了。
“我,我没故意晾着她,当时正午歇着,一不小心就睡得久了。”他这是要兴师问罪?那一世他对武氏算是不差的。“你不信可以问宁儿,我和宁儿一起午歇的。”
他惊讶于她的反应之大,他不过是随口一问,怀里这个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居然还侧过身去不看他。
“岚儿,今天孩子乖不乖?”
“他很乖。”
“可你却不乖。爷是怎么惹着你了?这大晚上就给爷脸色看。”
她也觉着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冲动,许是大晚上脑子有些糊涂。
“爷没错,是我睡糊涂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您别跟我计较。我也没有难为武格格,临走时还送了不少东西给她,下人们都是看见了的。”
听她这样说,他是真后悔刚才提了句那武氏,白白惹了她不高兴。
“那武格格不过是个外人,你要不想见她爷就叫她不许出来。大夫早就说了孕妇的性子会有变化,爷怎么会怪你?”
“我哪有这么霸道,还不许人家出来?八爷福晋都没这么跋扈吧。”
“爷许你跋扈。”可就是他许了,岚儿也是万万做不出飞扬跋扈之事。这个武氏是福晋亲自讨来的,至于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岚儿平日里是个知书达礼、聪敏灵巧的,怎么遇上这事儿就变笨了?不是她笨,是她被情迷了眼,扰乱了心。
“那也不要,一定是因为有孕我脾气才变差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变好了。”不好意思啊肚子里的小乖乖,额娘只能先把锅甩给你了。
“好好好,爷也觉着是这个理儿。”岚儿也是自欺欺人上了。
一晃就到了小年,院子里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还有几日就要进宫,得开始挑选起她和小姑娘入宫要穿的衣裳了。
她家小姑娘长的可爱又精致,试了几身都挺好的,小姑娘本人更偏爱那件粉色百蝶图案的,那就尊重孩子的选择吧。
她挑起自己的却有些犯了难,试了几身都不大满意,最后得出的结论大概是她胖了。随着月份增加腰身变粗是正常的,可她的脸怎么有些格外圆润了?怀宁儿的时候没这样啊,真是叫她有些郁闷。
晚上用罢晚膳,小姑娘回去睡了。她跟四爷回了里屋,洗漱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女人似乎是没有以前好看了,这还不到五个月啊。等月份更大些可怎么得了?
“怎么一直对着镜子?还没涂好面脂?”四爷原本已经躺下,见她一直没来,就下了床榻过来看她。
“涂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她有些说不出口,可心底还是想要一个答复,便心一横道:“我是不是胖了?还变丑了许多?”平日里问小满几个,可那几个小妮子嘴里都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全是好听话。
四爷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发笑,难怪都说女人有了身孕心思就愈发敏感,他这些时日算是充分见识了。
“爷瞧着像是胖了。”
终于听到了实话,可她却是心中一凉,果然是胖了,四爷盖章认证的胖呀!
“那一定比先前丑了吧?”
她已经做好接受打击的准备,却听四爷悠悠道:“这倒没有,爷每日早上醒来都觉着娘子比前一日更美。”
这才是个大骗子呢!可居然还把她哄的很开心,她也是没救了吧。
“对了,我给谢嬷嬷备了份儿礼,这几日爷派人送过去吧。”两个月前谢嬷嬷身子有恙,叫府医看过后只说是年纪大了,体力精力都跟不上了。她和四爷就商定叫谢嬷嬷回家养老,特意给了谢嬷嬷一座房子和两个侍女,叫她能过的安稳。正好小满几个也逐渐能独当一面了。
“好,你能记挂着谢嬷嬷,爷很高兴。”岚儿是个知恩心善的,最叫他觉得暖心妥帖。
“咱们四格格前两日还说起谢嬷嬷了呢,说等学会骑马了,就骑马去看谢嬷嬷,这哪儿像个女儿家?咱们府里又不是没马车给她坐。”
四爷听罢却很是高兴,说等开春儿了就带小姑娘去学骑马。这父女俩也都是胆子大爱尝试的,不过孩子胆子大些总比胆怯好,日后长大了也省的被身边的嬷嬷管着。
年底这几日正好可以做祈福法会,四爷对这些向来是赞同,她提了一句四爷当即就答应了。总算在年前可以见上福慧一面了。
可第二日叫冯永泉去柏林寺相请,带回的消息却是慧嘉法师不得闲。许是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事?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们母子俩好不容易才能借口法会见上一面,福慧不会轻易拒绝的,是有什么事拖住了他?他一个人能应对得了吗?
次日再叫冯永泉去打听,冯永泉才说了实话,竟是福慧病了。
“主子,慧嘉法师怕您担心,一开始才叫奴才说他不得闲。”
“那他病的可严重?是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回主子,只是风寒而已,慧嘉法师说自己就懂医术,不严重的。”
“都说‘医者不自医’,还是请个大夫才稳妥。你再去一趟给他请个大夫,要京城万草堂最好的大夫去,药材也要最上等的,不必吝啬银钱,你拿五百两银子过去,不够再回来取。”她听到孩子病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可福慧得的是风寒,她不怕被传染,可还要顾念肚子里这个小的。只能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和药,可偏偏白大夫一个月前回江西老家了。
冯永泉看着主子焦急的模样,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年主子对这个年轻僧人那不是一般的好啊,就算对四格格和主子爷也就这样了吧,不过这僧人也算是救过主子爷,许是年主子为了报恩吧。
“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去办。”既是主子吩咐了,那他就得赶紧把这件事办妥。
看着冯永泉离去的身影,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可却忍不住有些难受。那是她的孩子啊,可他病了,她都不能照顾他。连着那一世也是早早把他抛下,他的哥哥们都有额娘,只有他没有,他有没有怨过她?
“主子,该用午膳了,膳房做了您爱吃的菜,四格格都说饿了。”
她本没有什么胃口,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也要用些。和小姑娘一起用了午膳,小姑娘又缠着她一起午歇。
“额娘,你怎么不高兴啊?”
“你怎么瞧出额娘不高兴了?小鬼灵精的。”都说小孩子的直觉很准,看来确实是如此。
“额娘的眉头是皱着的,脸上也不笑,宁儿亲亲额娘,额娘高兴好不好?”说完小姑娘就带她脸上“叭叭”亲了几口。
她伸手搂住女儿,闻着小孩子身上独有的香味,心底仿佛又有了力量。
“额娘,弟弟动了,刚才他动了!”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四爷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小闺女趴在额娘肚子上,兴奋的说着话儿。
“阿玛阿玛,是弟弟动了,额娘说是在跟我打招呼呢。”
“对,是他在昭示自己存在呢。一定又是个漂亮又聪慧的好孩子。”四爷肯定道。
她伸手摸着肚腹,心思却飞到了不远处的柏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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