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就到了中秋。
府中多了两个孩子,理应更热闹些。可到了中秋宴当晚却是只见四爷的长孙永坤, 不见世子家的小格格, 听说四爷给起了名叫札喇芬。
永坤被李氏抱过来,这还是四爷头一次瞧见自己的长孙, 脸上虽有些笑意, 但并无过分热切。
倒是她家的福宜, 头一次看见比自己还小的人儿, 对这个侄儿颇有些感兴趣。
“七阿哥, 这可是你的小侄子, 以后要叫你一声叔叔呢。”
“喔喔。”
他大概不懂什么是侄子,站着看了会儿小孩子, 又乖乖回去用膳了。
中秋节宴自然少不得喝赏月,可今日天公不做美, 月亮被云层遮挡着,看起来朦朦胧胧,实在不大适宜赏月。
四爷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用罢膳就打发众人回去了。他似乎有什么事要跟福晋说,她便带着一双儿女先回了九洲清晏。
安置好孩子们睡下, 她刚躺在床榻上, 就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几下。
他还和月份小的时候一样乖, 即使现在长大了许多,但也极少有大动作,一般都是在晚上动几下。好像在告诉她安心。
按照那一世的时间, 再有一个来月这个小家伙就能出生了。
“孩子,明年你就能和我们一起过中秋了。”这是那一世陪伴她最久的孩子,也是她临死前最大的牵挂与希望。这回福慧也不会孤单了,会有哥哥姐姐陪着他长大呢。
“怎么还没睡?”
“爷,你回来了。”天儿这么晚了,还以为他要歇在福晋那儿了。
“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可乖?”
“乖着呢,只动弹了几下,动作也不大,像是打招呼一样。”
“乖孩子,等你出来,阿玛好好奖赏你。”
“乖孩子听见了吗?额娘帮你记着哈,到时候问你阿玛讨要。”
“看来孩子们的俏皮都是随了你。”
说就说,为什么要捏她鼻子?这人真是讨厌。
“爷快去洗漱吧,酒味要熏到我了。”
“还敢嫌弃爷。”
四爷去了沐浴,她隐约听到有水滴滴落的声音,似乎还有风的声音,下了床榻推开半扇窗,原来是下了雨。
月亮更是失了光彩,几乎要看不见。
雨虽不大,但很绵密,隐隐有几分烟雨朦胧之感。
“怎么不睡了?”
“听见雨声,就下来看看。”
“那也得披上件衣裳。”
“好。”
四爷从她背后环抱住她,他们二人挨得极近,仿佛都能听到他心底的叹息。
“岚儿,这几日都别出去了,孩子们也是,别叫他们出了九洲清晏。”
“好。是不是世子那边的小格格?”
“那孩子太过孱弱,怕是会保不住。”
“那咱们就尽力去保,即使最后还是留不住,做长辈的也不至于悔恨。再说,有时候人世间走一遭不见得是福气。”
“是啊,不见得是福气。”这天下间的女人怎么就差异如此之大?换做岚儿,她定不会做出那种事。
福晋说和她无关,倒是撇的一清二楚。
他手掌覆着的肚腹中,小人儿动了动,又很快安生下来。
“这孩子——”
“他大概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
“你好好养着胎,等足月了再好好把他生下了。”
“胤禛,你放心,即使遇到再难的困境,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傻话,有爷在,能有什么困境?”
“比如有一日你喜欢别人,连看见我一眼都觉得心烦。”
“愈发爱胡说八道了,爷对你还不够好?”
“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定能。”
身后的男人说的坚决,胸腔的震动她都听得到。可这话她可不信,这人最后几年可没少折腾,不仅折腾出了个小儿子,后世说他还养了两百多个汉女。
“你不信?”
“我母亲告诉我,不能听男人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她感觉出四爷胸腔在震动,明显是憋着笑,有这么好笑吗?虽然这也不是她母亲说的,好像是后世人说的。
“年夫人说的倒是不错,年老大人可听过这话?”
“我不要说。”
这个男人居然还要八卦她家里的事,她决定保持沉默。
“那就快歇着吧。”
“好。”
她猛地被他打横抱起,没一点准备,差点惊到。
“我重不重呀?”
“不重,还没你怀福宜的时候重。”
“福宜那小子太大了,不好生的。这个孩子身量估计没有福宜大,而且是第三胎了,估计会比生他哥哥姐姐快些。”
“你这边生的顺利,爷也少担惊受怕。”
“爷真会怕吗?”
他向来是个性格坚毅的人,往往越失控的情形,他会越冷静,不然也不会是他最后登上了皇位。
“你当爷是铁石心肠?”
生育本就是女人的天职,福晋、李氏几个有孕时,他并未操过什么心,最多闲暇时过去坐坐,多赏赐些东西就是了。
可怀里这个每次有孕,他几乎算是日日陪着。看着孩子从肉眼不可见到一点点在她腹中长大,那种喜悦和参与感是前所未有的。
看到孩子们的第一眼总让他觉得仿佛似曾相识过,或许这就是缘法。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王府去?”
“你想回去了?”
“我很喜欢这儿。只是我怕回去晚了,小家伙万一在路上发作可怎么好?”虽然概率极小,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别担心,御医说了你肚子里这个恐怕得十月份才能出来,你喜欢咱们就多住上些时日。”
“好,那明年春天再来。”
对上怀里人企盼的眼神,他不禁有些失笑。她是真喜欢这儿,这还没走呢,又盼望着回来,真是小孩子一样的脾性,单纯的很。
“好,明年春天再带你回来。宁儿、福宜再加上你肚子里这个,到时候可就更热闹了。
“是啊,那可真是热闹极了。”
她多希望明年可以走的慢一些,等到年末他登基为帝,这样悠闲温馨的日子怕就一去不复返了。
翌日一早她是被打雷的声音惊醒的,过了一整夜,外边的雨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愈发急迫。这样的天气实在适合睡眠,在四爷怀里换了个舒适的位置,她就打算继续赖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福宜叫额娘的声音,她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白嫩嫩的娃娃,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四爷却是不见了踪影。
“额娘,懒!”
“福宜又学会新的字了呀!”
至于被儿子说懒,她就自动忽略啦。
“额娘,下雨了,外边。还很大,声。”
“是下雨了,所以这几日恐怕都不能出去玩儿啦。你就乖乖待着好不好!”
“福宜,饿了。”
“原来福宜还没用膳呢,那额娘这就带你去。你阿玛呢?这个天儿不会出去了吧?”
“岚儿,你别抱他。”
她刚想抱住小家伙,就听到四爷的喝止声,她不过是想帮助小家伙下来嘛。
“爷,宁儿呢?怎么不见她过来用膳?”
“她受了些凉,早膳用了些粥,又睡着了”。
“着凉了?要不要紧?那我去看看。”小姑娘被她养的好,并不常生病。
“我刚去看过了,府医也来过,没有大碍。宁儿还特意嘱咐我别叫你去。”
“她难不难受?”
“宁儿说就是有些困,打算今儿就歇在床上了,醒来后看看书打发时间。”
“那好吧。”
若是平日里,她自然不怕被孩子传染,只是肚子里这个小的,脆弱的很,她不能叫福慧出意外,只能先顾不上小姑娘了。
“额娘,去吃。”
小家伙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表示自己饿了。
“好,额娘带你去用膳,别饿着你了。”
“好。”
雨连下了三日,因着圆明园里的水引得是周围的活水,听说圆明园里的河道水位都上涨了不少,幸亏是停了,再下下去恐怕要淹了不少处。
四爷第一日还好,第二日也还坐的住,到了第三日他的焦虑已经有些明显了。
这么大的一场雨,田地里的庄稼怕是都淹死了大半。万幸不是冬天,等水退去,还可以改种别的作物。
四爷在书房里写着什么,她进去送茶时看了眼,应是要呈给皇帝的折子,写的是这次涝灾的善后之法。
她送了东西本想直接出去,四爷却叫她帮着看看折子。他这人于政务上确实极有方法,多年办差的经历又给他积攒了不少可靠经验,她看了遍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只是又添加了几个易于种植的作物,弄的他还略有些惊讶她为何熟于此道。
在后世的战乱年代,她又不是一直好命的投胎到富贵人家。也曾为了生存,学过些农务,比他这个业余爱好种植的王爷多了些这方面的见识罢。
像是萝卜、土豆一年大部分节气里都能播种,菠菜、苋菜、芹菜、白菜秋季也都可以播种,而且有的生长周期较短,可以尽早解决可能出现的粮食短缺的问题。还有就是避免粮商借机抬价,激起民愤。这点四爷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借机哄抬粮价的,不少就是皇亲国戚们操控的铺子。
等到用晚膳时四爷终于从书房出来。福宜被她拘了一整日,见着四爷出来,利落的站起身跑过去,抱着阿玛的腿撒娇,四爷脸上也终于浮现出几分笑意。
“七阿哥今儿乖不乖?”
“阿玛,福宜很乖。”
福宜这小子,每次在他阿玛跟前就格外乖巧。偏偏四爷很吃他这套,小儿子嘛,谁能不疼他?不过福慧马上就要来了,福宜这个小儿子的位置马上就不保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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