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又是烈日, 仿佛是从深秋又回到酷暑。
小姑娘的风寒确实没什么大碍,几日后便好全了。毕竟病了一场, 孩子好了后就格外依恋她, 诉说着药有多难喝,可她为了早点好起来见额娘和弟弟, 还是坚持每日喝了。
小姑娘生病那几日, 福宜总是吵着找姐姐, 不叫他去, 他自己居然偷偷溜过去, 小姑娘赶忙叫乳母把弟弟抱了回来。这下小姑娘生病好了, 福宜没和往常一样调皮的捉弄姐姐,而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像个小护卫。
四爷这人实在是劳碌命,从皇上的畅春园回来, 身上就接了处理灾后事宜的差事。他原本宁静悠闲地日子自然也夏然而止了。
她每日里就是陪孩子们玩儿,看看书浇浇花。四爷回来时,陪他说说话儿, 老夫老妻一样的相处模式。不过听他说外边的事儿很有趣,刚好也叫他把心里的郁闷化解出来, 不至于全部憋闷在心里。
这日她还睡的有些迷糊呢, 隐约听到他说要走了, 晚膳前尽量赶回来。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看了眼怀表已经九点多钟,她可真是愈发慵懒, 快活成了猪一样。
两个小的已经乖乖的用完膳了。小满见她醒来又重新摆上,福宜本来在玩儿呢,估计是闻到味儿了,或许是怕她一个人用膳无聊,很贴心的又陪她用了些。
“额娘,别叫弟弟用太多,他已经用过不少了。”小姑娘无奈的提醒道。
“额娘知道了,放心吧,只准他再吃一个虾肉馄饨。”小家伙的胃口是真的好,虽也有不吃的东西,但不像他阿玛那样爱挑食。
“额娘,还要,吃。”
“不吃了,再过会儿又该用午膳了,你还小着呢,消化能力也不够好,吃太多容易积食。”
“唔,好。”
“乖孩子。”
“额娘,去看鱼!”
“姐姐带你去,你别老缠着额娘。”小姑娘主动去牵弟弟的手,还教导着小家伙。
“额娘也好几日没出门了,正好陪你们去园子里走走,不碍事的宁儿。”
“那好,我们不要走太远哦,阿玛有嘱咐过我的。”
“好,”她这女儿简直成了她阿玛的小眼线,时刻不忘提醒她注意身体。
带着孩子们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回到九洲清晏却见到了许久未来过的嘎珞。
“嘎珞给年玛嬷请安,小姑姑、七叔叔好。”小女孩见她们回来忙站起身问安。
“嘎珞来了呀,快坐下吧,不必拘礼。”
“是,年玛嬷。”
“嘎珞,你这些天过的怎么样?我前几天生病了才刚好,可不要像我一样生病哦。”
“小姑姑,我们一样!嘎珞也是生病了刚好呢。”
“这么巧!”
两个女孩子因为一起生病的缘分,居然很高兴。
“那就都喝碗红糖姜茶,我亲眼看着你们,不许剩下,更不许偷偷倒掉。”
“可是额娘,那个红糖姜茶辣辣的,我不喜欢。”小姑娘皱起眉头说道。
“那就再给你煎碗药巩固一下。”
“那我还是喝红糖姜茶好了额娘,药那东西我再也不想喝了。”
“这才乖,以后可不要再生病了。”
呜呜呜,为什么她觉得额娘有些得意呢?
“额娘,福宜要,喝!”
“你想喝什么呀?”
“想喝,红红的,唔,西瓜!”
小家伙似乎是终于想起那东西叫“西瓜”,眼睛里都迸发出亮光。
“没有了,现在都九月了,要喝西瓜汁得等明年了。”
小家伙见她摇头也明白没有了,有些气馁的趴到她怀里,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不开心。
摸着儿子的大脑袋,叫她的心都软了一块儿。
“额娘叫人给你蒸梨吃好不好?这东西润肺最好,也适合你吃。再弄杯石榴汁给你喝,行不行啊福宜?”
小家伙点点大脑袋表示同意,头在她肚子上蹭,实在是有些痒。
“好了好了,小乖乖,不许蹭了,怎么学的跟雪球和百福一样?”
“雪球!百福!福宜,去玩了,额娘。”
小家伙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两个小伙伴,这就要去找它们玩儿。
“去吧,一会儿东西做好了,额娘派人去叫你。”
“好。”
示意冯永泉跟上,她才发现小姑娘和嘎珞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去书房了。
因她身子重了,加上小姑娘受了凉,四爷为了防止意外,就叫人把那两个单独养了起来,这些时日尤其不许近她身。
她的日子还真是有些无聊呢。
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似乎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特别爱睡,导致她也总是困倦?
昏沉中感觉有人在抱她,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不是四爷还能是谁?
“爷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遇上年熙那小子了,他倒勤快,事儿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人也被我带过来了,留他用午膳。”
“年熙来了?那可是好,宁儿前些时候还念叨着要去找年熙,听他讲讲那些旅途见闻什么的。”
“咱们这女儿,一心想去外边看看,等有机会,爷一定满足她。”现在朝中的情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他是真脱不开身。
“我知道爷忙的都是正事,这一大家子的重担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有时想来我都觉得心疼,宁儿是个好孩子,也会体谅你的。”
“岚儿,多亏有你在。”这个女人最懂他,且一直体谅支持他,还为他生育教养了那么好的孩子。
“爷扶我一把起来,睡的有些晕乎了。”
“好,你慢些,不着急。”
在梳妆台前整理了一番,她才和四爷进了正殿。
年熙穿着天青色的袍子,站的挺拔,气质稳重干练。只是那双眼睛,看见她时,还露出一丝像小时候那样的羞涩。
“年熙见过雍亲王,见过年侧福晋。”
好吧,还客气上了。
“坐下吧,你还是按原先叫,不然你小姑姑心里头恐怕不舒服。”
“是,雍亲王,小姑姑。”
午膳因着多了年熙和嘎珞,比往常热闹许多。福宜对年熙大概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时不时打量着年熙看,那严肃的小表情别提有多可爱了。
“这是你额娘的侄儿,你该叫声哥哥。”四爷主动当起了介绍人。
“哥哥好。”
“七阿哥好。”
年熙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个小木刻雕像,是只抱着竹子的熊猫,亲手递给了福宜。收到了贿赂的小家伙,很快和这个哥哥熟络了起来。
“你怎么还随身装着这么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她不禁有些好奇,毕竟年熙小时候就是爱装大人的呀。
“是当初路过四川时,从当地手艺人手里买的。”
那时因要送姑姑出嫁,他没来及在四川好好游览,就匆匆去与大伯会和,打算送完姑姑再入川。
姑姑出嫁前还和他聊了许多,说四川有种只有黑白两色的动物,十分憨态可掬。可那东西也只是看着可爱,除了吃竹子,也会食肉。以此教导他别被一些人良善的外表欺骗,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看得出姑姑似乎很喜欢那种动物,到了四川时便买了许多这种小玩意儿。可回来时才想起小姑姑已经嫁了人,他不好再送她这些小玩意儿,就选了个最合眼的,放在荷包里,就像是带着小姑姑说过的话。
“原来是这样。福宜,这是木雕,可不准吃哦。”
只见小家伙皱了皱眉,一字一顿道:“额娘,福宜,不傻。”
那认真中又有点嫌弃的神情,直接逗笑了整殿的人。近来小家伙的语言表达能力堪称是直线上升,尤其对些不大好的字眼格外敏感。
什么笨啦,胖啦,傻啦,小家伙听见就要皱眉头的。实在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小家伙,像他阿玛。
“额娘怎么会觉得你傻呢?咱们七阿哥最聪明了。”
“嗯!”
这一声坚定的很呢,也终于露出个笑脸来。
用罢了午膳,年熙就被小姑娘拉去偏殿讲故事,福宜和嘎珞也都跟着,御史大人年熙俨然成了说书先生,三个小家伙给他捧场。
她和四爷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叫人准备好茶点送去,便一道回了寝殿。
她前半日几乎一直睡着,现在倒不觉着困倦,反而精神好得很。
“年熙似乎还没成亲?”四爷突然开口道。
“是还未成亲。说来他只比我小一些,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可这小子不知在想什么,至今还未成亲。”
父亲和母亲还曾叫她劝劝年熙,可成婚这事,毕竟是牵涉一生的大事,还得年熙自己同意才成。
“要不爷来做个媒?”
看来是这回涝灾的事儿已经基本解决了,要不他不可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四爷虽是好心,可从内心来讲她是拒绝的,因为这人实在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她不敢拿侄儿未来的幸福开玩笑啊。
万一他弄个什么不靠谱的,她如何跟年熙交代?如何跟年家交代啊?
“这事还是不劳爷费心了,年熙那小子别看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挑剔的很。”
“你这是信不过爷?”
“哪里是信不过,只是不想你太辛苦,这事自有我父兄去操持。爷有空多陪陪福宜和宁儿,还有我肚子里这个。”
“岚儿,你似乎特别不想爷插手年熙的事儿?”
的确是如此,可她也发现他是真的很想参与年熙的事儿。
“爷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
“张廷玉的二女似是待字闺中,已有几家过去提亲,可张家都还未答应,你觉得如何?”
张廷玉确是个能臣,历经康雍乾三朝,尤其是四爷在的时候,对其极为重用,到了乾隆朝虽受了不少打击,可碍于四爷的颜面乾隆还是给了他配享太庙的尊荣。
后世都说康熙三十九年的科举是大响榜,人才辈出,张廷玉与二哥就是那年的同科。二哥的升迁之路简直叫同科们叹为观止,可也落败的那样迅速,张廷玉没有他一开始的辉煌,却是位极人臣善始善终。
“张家的女儿人品自是不用担忧,可我二哥这人性子张扬了些,与那张廷玉大人虽是同科但算不得亲厚,甚至听闻张英大学士曾叫儿子远离我二哥这种狂徒。这门亲事怕是难结成。”四爷现在又不是皇帝,就算他去说和,张家也不一定会应下这门亲事。
“亮工和衡臣都是有大才之人,性子虽截然不同,但也不是不能调和。再说以年熙的人品样貌,这京里有几个小子比得过?张家不至于会一口回绝。”
“好,那这事就靠爷费心了。”四爷兴致勃勃要做媒,她总不好当面泼冷水。
能成,自然是好。
不能成也罢,她家侄儿人品样貌家世都不差,不愁娶不到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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