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不爱我了

    翌日一早还未来得及用早膳, 便有眼生的太监来传话, 四爷带小太监去了书房, 出来时神色有些难堪, 他的手指不停摩挲着扳指，似乎是有些紧张。

    “岚儿，爷得立即去畅春园一趟。”

    “是出了什么事？”

    “你放心, 福宜好好的，是汗阿玛身子有恙，命我即刻过去。”

    “爷怕是来不及用早膳了, 就喝碗甜奶茶吧，原是给六十准备的, 他还没醒呢, 我再给你多加些蜂蜜, 热乎乎的正好暖身子。”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好。”

    听了小太监的传话, 他心口像堵着什么, 本来什么都不想用，可却难抵她的关怀。

    送走了四爷，两个孩子都还没醒来, 她先去瞧了雪球, 只见它正舔着自己的小猫崽，小猫崽走的摇摇晃晃, 十分可爱。

    “喵喵～”雪球看见了她就扔下小猫崽亲昵的蹭她的手，看来是恢复的很好了。

    “雪球，我来看看你, 你看起来瘦了许多呢。”

    “喵呜～”

    “乖啦，好好养着，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带着小猫一起玩儿了。”雪球也算猫界的高龄产妇了，恢复的有些慢。

    “额娘，你在这里啊？”

    “你也醒了？额娘来看看雪球。”

    “哇，才过去一天，小奶猫怎么好像变化挺大的。”小姑娘惊奇道。

    “它们是猫，跟人是不一样的。”

    “噢，雪球来给我摸摸，你可真棒呀！小奶猫分我一只好不好？”

    雪球歪头看着小姑娘，伸出前爪放在小姑娘鞋子上，好像是在撒娇。

    小猫崽们奶奶的叫着，似乎是在呼唤雪球回去。

    “雪球，快回去啦，你的孩子们叫你呢。”小姑娘摸了摸雪球的脑袋便劝它回去。

    “喵喵～”

    雪球撒娇的叫了声，终于回到小猫崽们身边，小猫崽们看起来眼睛都还未完全睁开，可雪球一回去它们便主动靠拢过去，亲昵的挤在一起。

    “额娘，它们是不是觉得冷啊？”

    “不是冷，它们是闻到了雪球的气息，所以都挤在母亲身边，大概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噢，是这样啊。就像六十喜欢黏着额娘吗？”

    “你和福宜小时候也是一样的，等你们长大了有了更广阔的世界，就会开始离开额娘。”

    “宁儿才不要离开额娘呢。对了，小奶猫的阿玛呢？雪球的丈夫呢？”

    “这个额娘也不知道，不过许多动物都是单独抚养孩子的。”

    “啊？那岂不是很可怜？雪球也很辛苦。那只猫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是只混球猫！”小姑娘气鼓鼓说道。

    “傻女儿，别说是猫，就是人，有时也会抛弃自己的妻子孩子的。额娘庄子上那个育婴堂这些年收养了数百个小孩子，那些孩子父母双亲全无，不是更可怜？”

    “对哦，那些小孩子更可怜。奇怪，如果不要小孩子，为什么要生下她们？”

    听着自家姑娘的深刻提问，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世上的人各不相同，缘由也不能一概而论。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看看六十，该用早膳了。”

    “额娘，我阿玛呢？怎么不见他呀。”

    “你阿玛一早就去畅春园了。”

    “去畅春园？为什么呀？”

    “你玛法病了，你阿玛自然要过去侍疾。”

    “玛法病了，严重吗？”玛法在她的印象中既慈祥又有威严，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他脚下。她还听说过一些大伯二伯的事，玛法可真是个复杂的人。

    “额娘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这事不许往外说知道吗？”

    “嗯，我不说，跟嘎珞也不说。”

    “乖孩子。”

    床榻上的小娃娃已经醒来了，正睁着眼睛看着账顶，不知他在想什么。地毯上一边一个卧着百福和造化，像是守护着床榻上的小六十。

    “六十，你醒了呀？”小姑娘见弟弟醒着，欢快的跑过去抱起弟弟来。

    “额娘～姐姐～”

    “饿不饿？额娘带你去用早膳吧。”

    “好～”

    畅春园，九经三事殿。

    “万岁爷，雍亲王来了。”

    “传他进来，老三你先回去吧。”

    诚亲王起身道：“是，儿子告退。”

    “诶，玛法，他说雍亲王，是我阿玛来了？”

    “是你阿玛。”

    “嗯嗯，三伯伯慢走呀。”

    四爷一进后殿，迎面就碰见诚亲王，兄弟两个目光对上又很快避开。再往里走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童声，仔细一看趴在龙榻上玩儿的小家伙，正是他家福宜。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

    “阿玛，福宜好几天没见你了！”小家伙从龙榻上跳下去，直奔自家阿玛而去。

    “站好。”福宜是到哪儿都能当成是在自个儿家，从小就爱抱他靴子，到现在也没改变。

    “哦，是！”

    看着父子俩的互动，皇帝的心情也难得好些。

    “万岁爷，该用药了。”李德全低头端着汤药过来。

    “李公公交给本王就是。”

    李德全抬眼看了眼皇帝，便把汤药交给雍亲王。福宜闻着空气中的苦涩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见着阿玛亲自尝了汤药，小家伙的眼睛瞪得更大。

    “阿玛，你也生病了吗？可这是玛法的药，你要想喝福宜再去叫太医去熬。”

    四爷忍不住嫌弃道：“傻儿子，回去念书吧，苏培盛，替爷送他回去。”

    龙榻上的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福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阿玛，他说错什么了吗？

    “老四，叫他待这儿吧，听他背书朕也不那么无趣。”

    “是啊是啊，我都会背《爱莲说》了阿玛！你要听吗？福宜背给你听。”

    “汗阿玛不嫌弃就好。”

    苏培盛闻言把怀里的小阿哥放下，没想到七阿哥居然得了圣上青眼。

    小家伙有些委屈，他许久不见阿玛了，阿玛为什么要赶他走？

    “玛法，吃糖！”小家伙见阿玛放下了药碗，马上把自己的糖递给玛法。

    “好，乖孩子。”皇帝接过小家伙手中的梨膏糖，苍老枯瘦的手指抚了抚孙儿的脑袋。

    “阿玛，也给你。”

    可能是玛法生病了，所以阿玛心情不好吧。那他就不跟阿玛计较了。

    四爷接过儿子手中的糖，心情瞬间也好了许多，福宜这孩子很少胡闹，在外头还是很给他这个阿玛面子的。

    “福宜，不许吵着玛法，想玩就去找你哥哥和小叔叔们玩儿，阿玛和玛法还有正事。”

    “嗯！福宜很乖的，不会吵玛法，玛法说是不是？”

    “没错，福宜很乖。”这孩子这几日总往这儿跑，给他带来不少乐子。

    “阿玛，你看吧！玛法也这么说！”

    四爷也只得叫自家淘气小子留在这儿。

    “汗阿玛看起来精神尚好，身子也一定会尽快痊愈。”

    老皇帝半晌没有回答，只是仔细打量着跪在自己榻前的儿子。

    “老四，听说你是又得了个孙子？”

    “回汗阿玛的话，确有此事。有一事，儿子得向汗阿玛请罪，那孩子生母出身低贱，上不得台面，只得给她编造了旗籍。”

    “你倒是坦诚。这事从你祖父顺治帝那一带就开始禁止，怕汉人大量入旗混乱血统，埋下隐患。你怎么看这条律令？”

    “祖父的顾虑在当时的情形下是正确的，祖父也是有为之君。”

    “先帝驾崩时朕还年幼，你更是不曾见过他，也许过不多久，朕也要去见他了。”

    “汗阿玛不可说这种丧气话——”

    “老四，这种话朕听太多了。可古往今来，哪有人会不死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明朝的永乐大帝，现在都已化成尘土，朕也逃不开。朕不畏死，却怕这江山不能交到正确的人手里。”

    “说来惭愧，儿子和兄弟们于文韬武略皆不如阿玛，这江山还得阿玛继续掌舵。”

    “老四，别以为朕糊涂了，你这是变相在拍朕马屁！咳咳……咳咳咳……你啊……”

    小家伙在旁也不玩儿了，好奇的看着玛法和阿玛，他们在说什么呀？

    “汗阿玛，儿子这就去叫太医。”

    “无碍……咳咳……只是咳嗽两声罢了……，你这小子，小时候说话难听的很，还把你三哥气哭过。”

    “儿子幼时确实不甚懂事，叫阿玛烦忧了。”

    “那都过去了，这些年你长进了不少，查亏空、修水利还有你那稻田养鱼的法子，你心里有大清，朕甚为欣慰。老四，朕把这江山托付给你如何？”

    “汗阿玛，儿子诚惶诚恐。”

    “诚惶诚恐？朕诚惶诚恐了一辈子。”他的阿玛顺治帝，世人多有不屑，说一个皇帝为女人抛弃江山社稷，简直是昏君做派。他自小就被祖母教训说不要和阿玛一样，要做个明君，不能钟情于一个女人，要善待每一个出身显赫的后妃。

    “儿臣知道，阿玛为大清呕心沥血，殊为不易。”

    “朕早说过要为大清挑选以为坚实可托之人，胤禛，今年的冬至大祭由你代朕行，明日你就前往南郊斋戒。”

    “是，儿臣遵旨。”

    福宜看到自己阿玛的手指微微颤抖，又很快攥紧。阿玛和玛法又继续聊了好一会儿，他无聊的都快睡着了，直到隐约听见阿玛说什么告退，他晃了晃脑袋果然看见阿玛要离开了。眼看着阿玛要退出去，小家伙从床榻上蹦了下来跑过去拽着阿玛。

    “阿玛，你要走了吗？福宜跟你一起出去呀，玛法正好要睡觉啦！”

    “先去跟玛法告退。”

    “是。”

    小家伙又跑回玛法床榻边，毫不见外的对着玛法的脸亲了一口，“玛法，你好好睡一觉，福宜先走啦！我们说好了，等玛法好了，一起去看大狮子！”

    “好，玛法应你了！跟你阿玛去玩吧。”

    “嗯！”

    一出了寝殿，小家伙就伸手要抱抱，结果直接被自家阿玛无视，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有被抱起来。

    “阿玛，你是不是不喜欢福宜了？”呜呜呜，他好可怜，努力背书，阿玛不夸他也就算了，居然也不抱抱他了。

    “福宜，你方才听懂了吗？”他本以为汗阿玛不会在意他做的事，可他居然都看在眼里。

    “我，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四爷差点被自家儿子气笑，只得把快要哭出来的小家伙抱起来。

    “你是个男孩，不准随便掉眼泪。”

    “呜呜呜，那我可以做女孩吗？”他真的好委屈，想哭哇。

    “除非你额娘再生你一回，还有希望。”

    “那还是不要了，姐姐说额娘生宝宝很疼的。”

    四爷没想到自家淘气小子会这么说，他额娘要是听见准要感动的泛泪光。

    “算你额娘没白疼你。”

    “福宜也会疼额娘的。”

    “这就对了，她是你的生身之人，是拿命换来的你。”

    “是，福宜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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