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犯法的事儿，王桂兰两口子心里明明白白的。毕竟从建国初，国家就开始宣传了。
虽然这种事在农村也还都有，而且大多数还是由当事人的长辈们一手促成的。
可那基本上都是家里条件比较艰苦或是那方面有残缺的。
女孩们大多不忍心长辈们被抓起来，也不想让自己的兄弟们打一辈子光棍，也只能自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大队和公社对这类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也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就跟村里有些男人爱打老婆的行为是一样的。
可这事要是真让告上去了，那可就是典型了，村里肯定要追究的，不光要戴帽子批判，还得要劳动改造，家里的成份也要变了，这样一来，全家的名声在这十里八村的可就臭完了。
王前进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桂兰也不敢再不识相的搁那胡搅蛮缠了。她也怕被拉出去扣帽子，批，斗啊。
王桂兰彻底没音了，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往刚才一直蹲在门边抽旱烟的张老汉身后边缩……
张老汉搓着个手，腆着个脸笑着跟王前进连声说：“队长，不会，不会，都误会了，小妮她娘是给说了个家，这妮子不愿意也不说，就给寻思错了，即然她不愿意，我和他娘肯定不逼她……”
王前进点了点头说：“这样最好，大半夜的了，都回去睡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现在到处都在搞运动，乱糟糟的，王前进也怕事闹大了，对村里有影响，向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前进前脚刚走，后脚刚才怂得蹲在那不敢吭声的张建国就跳出来了。：“爹，那我可咋办啊？人李家可说了，要是不让小妮嫁过去，那就得给李家三百块钱，二百斤粮食，爹，咱家那有那么多钱和粮食啊。”
“小妮，你就听三哥的，嫁过去吧，三哥让咱娘给你陪50块的压腰钱……”
张家真没有这么多钱吗，那倒未必，有可能没有这么多。但肯定也缺不了多少。
毕竟先前王桂兰也到处的给张建国打听，寻摸媳妇呢，如果手里没有点粮食和钱，怎么给人家女方家掏彩礼？谁家姑娘也不会啥也不要就嫁过来呀。
这么逼张小妮，无非就是想不掏一分钱白得个媳妇罢了。
张老大和张老二一听，要给张小妮陪嫁50块钱。心里当然也不乐意了。连忙拦道：“老三，既然小妮不愿意，那就算了吧，你要不就别娶李家那姑娘了。”
“就是啊，老三，那李红香长的又不是多国色天香的，你还非她不可了……”
“可……可是……李……李红香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娃了……”张建国见张老大和张老二也不向着他了，心里一急，顿时就把只有张老汉和王桂兰知道的那个秘密就给说出来的。
这年头未婚先育可是大忌，一个弄不好张建国就得被当成流氓给抓进去。
家里真要出现这么个坐牢的人，那老张家以后可就甭想在村里抬起头做人了。
别说他们这一辈儿受影响了，就是下一代有可能也会受影响。
李家也是借着这一点，才逼着让张小妮赶紧嫁过去，不想嫁也行啊，只要张家肯舍财就行。有了这些钱粮，给李大民再说三个媳妇也尽够使了。
张建国嘴快的张老汉和王桂兰想拦都没拦得住。两人都忍不住拿眼偷偷的瞄赵麒，生怕他把这事给传出去。
赵麒才懒得理他们这些破事儿了，要不是因为张小妮的事还没有个结果。他这会儿早像其他人一样看完热闹拍屁股走了。
张老大和张老二也傻了，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们以后咋在村里抬头做人啊。
更何况他们也都是有儿女的人，张老三要是把家里的名声给坏了，有了黑历史，先别说在生产队里干活他们要受排挤了，就是这些孩子们以后的上学，招工，嫁娶，那也都是个问题了。
张老汉和王桂兰即不想掏钱，也不想背外债。张老大和张老二，那就更不想了。一家子都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张小妮，想让她妥协。
张老头倒是没说啥，依旧拿着旱烟往门边上一蹲，苦着个脸长吁短叹。
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小妮，娘给你跪下了，你就别闹了，你这回帮了你三哥，娘和你三哥都记你的好……”王桂兰说着说着，就要往张小妮跟前又哭着又跪的。
“小妮，你就听咱娘的吧。”
“小妮，你听话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谁让咱家穷呢。”
“小妮儿，你别怕，要是李大民敢欺负你，我们三个哥哥都给你做主……”
陈小妮呵呵的冷笑了几声，心里算是凉透了。她都快要被逼死了，也还改变不了这些家人的想法。
算了，就当这次是还了生养之恩了。
张小妮红着眼圈咬着牙说：“行了，都别说了，我嫁！”
王桂兰顿时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小妮儿，娘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张建国也笑着说：“小妮儿，三哥，一辈子都念着你的好。”
张小妞摆了摆手淡淡的说：“算了吧，我不用你记我的好，就当我这次是还爹娘的生养之恩了，以后我是死是活和你们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张小妮的话音刚落，张家的几个人都沉默了，就这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小妮儿，你别嫁了。
赵麒看着张小妮那心如死灰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也不是非得让小妮嫁过去，不是说还可以给彩礼吗？”
赵麒话音刚落，王桂兰便厉声喝道：“赵老二，你闭嘴！我家的事有你啥事儿，你害死了我一个闺女还不够，还想在这挑拨是非？赶紧滚，别等我用扫帚把你赶出去，咱们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被人这的骂，赵琪心里也火了，寒着个脸说：“你当我想管你家的破事呢。
要不是看着大妮和小妮的面上。我才懒得理会你们呢。
今天这事儿我还管定了，不就是300块钱和200斤粮食吗？这些东西我出了。李大民确实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你们就别逼着小妞往火坑跳了。”
赵麒话音刚落，张家人便都不敢相信的看向了他。原本心如死灰，眼晴里满是暗沉的张小妮觉得自己的心里又有了希望……
“呵呵，”王桂兰冷笑着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赵老二，你要是真有本事把300块钱和200斤粮食给我拍在这儿，我就不让小妮儿嫁过去，哈，说大话谁不会啊，想充大头，那得有真本事……”
张小妮没理会王桂兰的冷嘲热讽，眼睛紧盯着赵麒问：“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吗？”
赵麒也不想让这个刚才已经心灰失望到极点的姑娘再提心吊胆，点了点头说：“真的。”然后看着张家其他人说：“明天早上我就去队上用我的工分先支200斤粮食，钱最晚明天晚上我给你们送过来。
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先给你们打张欠条。”
王桂兰这下没话了，张老汉搓着手笑着说：“大女婿啊，你这可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张老汉这还正说着话呢。王桂兰就拿着他孙子的本子和铅笔走过来了。“诺，不是说要写欠条吗？”
赵麒哼的笑了一下，接过王桂兰手上的本子和铅笔，利索的写了一张300块的欠条，把欠条递给腆着脸笑着的张老汉后，扭头就往出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背着个小包袱的张小妞被追上了：“姐夫，我跟你一起走。”
王桂兰见张小妮要跟着赵麒走，提着个笤帚就追上来了：“你个死妮子，还要不要脸了？我就说你俩之间肯定不干净，还死不承认……”
张小妮这会儿也不忍着了，眼睛直盯着王桂兰，满是气愤和恨意：“你不都收300块钱和200斤粮食把我给卖了吗，还管我干啥，别再逼我，我敢死一次，就敢死第二回！今天你要是不让我走，小心到最后人财两空！”
赵麒想着，这大晚上的张小妞要是跟着他走了，对她的名声可不好，她以后可怎么嫁人，忙拦住张小妮：“小妮……”
“姐夫，你啥也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亲妹子，为我好，可这家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啥，大不了我一辈子都不嫁了，帮着你和大姐把小泽，丽丽他们兄妹四个养活大。”张小妮说完背着个包袱，也不等赵麒，梗着个脖倔着头也不回的直接就朝赵麒家的小院走。
赵麒连忙也追了上去，“不孝女，你滚，滚得远远儿的，不要脸的贱货，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了王桂兰又气又恨的怒骂声。
赵麒当然不能真让张小妮就这么直接的，住到了他的屋里。
张小妮这会儿说的气话，以后再也不嫁人了。
可她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哪能说不嫁人就不嫁人了。
她考虑不到，年龄比她大十来岁的赵麒肯定得替她考虑到呀。
赵麒没有回到家而是直接就去了陈虎娃家。
跟陈虎娃和王秀菊商量了一下，让张小妮和赵丽丽，还有赵虹虹三个暂时先住到陈家，和王秀菊做个伴。
陈虎娃则是和赵麒，赵泽，赵杰一起住到了赵麒那个小屋，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人能说出啥闲话了。
赵麒躺在炕上。半天睡不着。越想越头疼。等明天赵家的人知道了这300块钱和200斤粮食后，肯定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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