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没敢在外闲逛, 拎着两大包东西回到船上。
“奴才买了一些当地小食, 主子尝尝。”小六一样样摆上桌, 嘴皮子溜溜的介绍每样吃食的口味, 以及民间叫法的来历, 赶上说书人。
小六拿出剩下的东西, “奴才不知主子喜欢读什么类型的书，就买了两本关于湖广之地的风土人情。”
月灼华取来翻看, 一目十行，丢给小六：“闲时多读书, 长长见识。”
小六认字，接了书呵呵的挠头傻笑。
月灼华吃的不多, 挨个尝个新鲜，剩下的小六包圆, 再有三日抵达湖广。
京中, 康熙见到当职的容若，脸好了，极为彻底，像没受过伤似的。
“月灼华开的什么方？”康熙无时无刻不惦记月灼华手里那点东西。
纳兰性德微怔：“并无, 当时只让奴才洗了次温泉, 之后伤势便有所好转, 太医开的内服外用的方子没再用。”
说来也奇, 只那一次伤势迅速见好，纳兰性德曾一度疑心温泉里加了药。
“温泉？”越听越邪门，泡温泉能有这般显著的奇效？康熙不信。
“你去皇庄一趟, 取些温泉水。”凡是月灼华沾手之物，康熙均有意研究透彻。
纳兰性德同样想弄清楚是不是水的原因，“嗻。”
为此纳兰性德专程去了一趟太医院，找李太医。
提到装水的器皿，李太医建议用瓷瓶，分不同的位置取水，封好瓶口。
倘若用木桶或是竹筒，会混入本质特有的气味，温泉水又热，容易吸附承载物的特性。
“瓶子不需要太大。”李太医说着说着有些意动。
纳兰性德对医术药理这一块自然比不上李太医，两人眼神交流一拍即合，李太医去求皇上，二人约定宫门口见。
李太医主动请缨，康熙自不会拒绝，准了。
出得宫门，纳兰性德已经找好装水用的瓷瓶，就放在马车内，自己负责驾车，李太医坐车里看着东西。
半个时辰到达皇庄，纳兰性德上前叩门。
皇庄管事开门一瞧，是熟人，当下行礼问安。
道明来意，纳兰性德与拎着整小箱瓷瓶的太医上了山。
温泉是露天的，只在四周布置了屏障。
“这温泉……”李太医绕着不大的泉口转，“看上去与一般温泉别无二致。”
纳兰性德刚才问过管事，“山上就只有这一处温泉，月姑娘一次也没用过。”疑点太多，找不到可供抽丝剥茧的线头。
李太医多少知道点内情：“月姑娘要是洗过，温泉随后有变尚且能说得通。”
毕竟如今久负盛名的金疮药，底子来源于月姑娘施舍的洗澡水。
纳兰性德打开箱子取出瓷瓶，跪下就地灌了一瓶，封上。
李太医压下心中疑虑，同样选择几个不同的位置取水。
两人忙到一半，纳兰性德耳朵一动，猛然站起身：“谁！”
李太医吓了个激灵，差点一遭失手打碎瓷瓶，站起身四下观望，首先怀疑哪跑来的奴才躲在暗处偷窥。
耳力惊人嗅觉敏锐的纳兰性德发现入侵者，庄子上的人每一个自己均认识，熟悉的如同呼吸。
随风飘散的另类气味，致使纳兰性德警觉起来，太熟悉了，几不可闻的屏息，夹带着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纳兰性德突然将手中瓷瓶掷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哼响起。
李太医这才觉出事情不大对头，为了自保，为了不拖后腿，抱着箱子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蹲下，时刻警惕四周，尤其是身后。
还未照面，只一招废掉一名同伴，隐于暗处的杀手现身，带毒的暗器朝目标人物袭去。
纳兰性德不明所以，杀手杀自己是何因由？近期只在府中养伤哪也没去，自然不可能得罪人。
收起冒出的猜疑，对方来者不善，挥剑扫落四面八方忽至的暗器。
有一枚好巧不巧落在李太医藏身之侧，吓得他差点摔个跟头。
镖上泛紫的色泽，无一在昭示所缀之物见血封喉。
万分庆幸纳兰性德武功高强，应对刺客不落下风，几招之间解决四人，换作自己单独前往，早成了一具尸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太医纳闷，杀手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月姑娘？亦或是不远处的温泉？
前者的机率更大，不过仍有说不通的地方。
朝中上下皆知月姑娘离京多日，还是皇上亲自公开，刺客躲在皇庄守株待兔就有点说不过去。
至于温泉，听纳兰性德的意思，皇上是在见过其人后突发奇想，本是一时心血来潮，知道的人不会很多，刺客未免来得太快！
剩下的六名杀手互相间眼神交汇，弄出扰乱目标的响动试图偷袭。
纳兰性德别看不能视物，除了听音辨位之能，嗅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锁定敌人方向。
在接连损失掉两位同伴后，剩下的人赫然惊觉，目标并不以听音辨位为准，果然是个怪物。
纳兰性德原本打算留个活口，好死不死垂死挣扎的杀手冲着李太医做最后的反扑。
骤见扑来的黑衣蒙面人，李太医蹲久的腿麻了，一激动歪倒在地，眼看刀锋划过，吓得肝胆俱裂，求生欲极强，手脚并用往前蹿。
“呃！”杀手突然停滞不前，低头看去，胸前多了一截利刃，是从后背贯穿而入，刹那断气。
惊魂未定的李太医听到身后扑通一声闷响，翻了个身看去，刺客就倒在不远处，抬手抹了把沁出的冷汗，好悬！
李太医心知不安全：“还有六瓶，赶紧取水走人。”
两人来到温泉边，李太医被所见一幕吓得面无血色哇哇大叫。
“啊，啊，啊！”李太医连连后退，躲到纳兰性德身侧。
“出了什么事？”纳兰性德看不见急问，握剑的手时刻准备出击。
“人，人，人，化了！”李太医语无伦次道，“全是血。”
纳兰性德眉头紧拧，之前动手并没有听到落水声，死去的杀手尸体就在附近。
“详细些。”什么叫化了？纳兰性德忽生不妙之感。
李太医咽了几口唾沫，强自镇定走上前，让纳兰性德挑起落在温泉边一具尸体的衣衫。
剑尖没有碰到尸体，纳兰性德骇然，用剑从头到尾敲打，只碰到小腿以下的部位，这不正常！
掀开的衣衫下本该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李太医却看到失去大半个身体，徒留下小腿以下部位，怎能不惊恐。
“没了，没了！”眼见为实，李太医排除眼花嫌疑，起伏的心境难以平复。
“其他人呢？”纳兰性德更愿意倾向于杀手服了某种诡异的毒，导致异状横生。
“都在。”李太医特意数了数，“十个人可对？”
“对。”纳兰性德不想承认也不行，“是水的问题，还是……”
“不应该啊！”李太医喃喃自语，“如果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化尸水，血肉都不在话下，区区衣物不会如此完整才对！”
纳兰性德脸色难看，就怕遇上怪事，偏偏躲不掉。
“刚，刚刚……”李太医哆嗦着双手难以置信道，“你我皆取了温泉水，一点事没有。”这才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关键。
“或许见血才起效？”纳兰性德浑身泛冷，忆起当时泡温泉的感受，心有余悸。
“不对，古籍中对化尸水提到沾肤即融。”越发扑朔迷离搞不清其中门道。
“水是干净的？”纳兰性德不愿细思。
“还取水？”不要了吧！李太医胆小，害怕一双手下去后变成白骨。
纳兰性德同样有所顾虑：“总要有合理的解释。”身为医者的探索精神哪去了？
李太医磨磨蹭蹭不愿动，让出位置将麻烦丢给纳兰性德，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纳兰性德指望不上李太医，撕下一截衣摆沾湿，丢到就近的尸体腹部，“有变化？”
“没有。”李太医看得仔细，“换一处有伤口的地方。”
纳兰性德刚移过去，就听刺啦一声。
“化了，化了！”眼见为实，李太医下结论，“果然需要见血才有效。”
纳兰性德为防万一略作思忖，忽然记起一物可行。
撕下一截里衣做为蒙眼布，换下此时所戴的鲛纱。
将鲛纱一圈圈细致缠绕在左手上，拿起瓷瓶取水。
“唉！”李太医想说缠上未必管用，布湿了照样对皮肤有害。
李太医念及月姑娘的好，人若在自不必门外汉瞎折腾。
鲛纱遇水不湿，同样隔绝了温泉本身的热度，若无此物纳兰性德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徒手操作。
没有同李太医解释鲛纱的来历，取好水装箱这便离开。
人没事，李太医稍稍松了一口气，人要是折在皇庄难以向皇上交待，月姑娘怕是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再就是刺客，青天白日出现，回宫的路上有无埋伏尚未可知。
“皇庄的人不会已然遇害？”李太医做好面对满地尸体的准备。
一路走来看不到一个人影，李太医搓着手心脏跳到嗓子眼。
“等等，地上有拖痕。”李太医停下观察，“没有血迹，不能说明人还活着。”
刺客兵器上缀了毒，无须太大见血的伤口，一样能屠戮所有。
沿着痕迹找过去，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扔在地上，面色正常像睡了一样。
李太医上前察看，“大剂量蒙汗药。”人还有气。
纳兰性德想不通：“杀手至于留下活口？”
李太医无端冒出阴谋诡计四字，“刺客太讲究，或是不愿将事态扩大，更甚至有意避讳皇上？”
“一切谜团只有彻查方能弄清。”纳兰性德隐隐有所怀疑。
出了皇庄，纳兰性德抱着箱子进了马车，让李太医驾车返回。
李太医以为对方取水时到底受了影响，不方便驾车。
为了尽快赶回宫中，李太医一路急急忙忙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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