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恣睢到节目录制现场的时候,离节目录制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要化妆、要造型、要对流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何况节目组还背了这么大一个锅。

    现场导演张章的态度就不是很好,程恣睢问明了原因,笑着道了歉:“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的无心之失……我会解释清楚。放心,误不了事。”

    张章:“误不了事,你确定?”

    程恣睢:“当然!”

    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自信张扬,让人情不自禁信服。

    程恣睢对化妆师说:“造型不用换了,简单化个妆就行,拜托了。”他说完笑着看了张章一眼:“我的机场图还挂在热搜上,这么穿,还能给节目引流……节目流程单可否给我一份?”

    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份打印版的流程单,程恣睢扫了一眼,便放在了化妆台上:“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张章又递了张A4纸给他:“这几个学员是娱乐公司主推的,就算最后出不了道,也要保证节目过半之前不淘汰,你注意一下,能夸就夸两句,评定等级的时候在C以上就OK。”

    程恣睢接过来扫了一眼,比了个刚学的OK手势,将A4纸原样叠在化妆台上,摸出手机,准备发微博。

    张章:“……记好了,别弄错。”

    程恣睢头也没抬,一边编辑微博一边说:“黄风、于路江、费子游、戚飞……”他一口气背了十多个名字,末了道:“没错吧?”

    张章:“……”

    后台化妆间的所有工作人员:“…………”

    他刚才明明就扫了一眼,有十秒吗?这就记住了?

    半分钟后,@程恣睢V发了一条新微博:#程恣睢舞林大会# 实不相瞒,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接到了一档名叫《武林大会》的综艺,还特意准备了一身行头[委屈][对手指][哭唧唧]

    -哈哈哈怪不得他说龙泉宝剑是录节目要使用的装备[笑哭]

    -武林大会……程恣睢这是要笑死我吗?

    -程作精连自己签了什么综艺都不知道?晕成这样了?

    -为什么我觉得还蛮可爱的[允悲]我一定是疯了!

    -吃了一下午的瓜了,哈哈哈哈哈哈好沙雕啊!程恣睢简直是我的快乐源泉!

    -快乐源泉+1

    ……

    看到微博的张章:“…………”

    十分钟后,化妆师给他花了个简单的妆容,程恣睢笑微微道了谢,去后台其他化妆室,和四位导师、一位发起人一一打了招呼。

    这几位艺人,程恣睢一个都不认识,多亏他方才上官博扫了一眼宣传照,才没闹笑话。

    发起人是流量小花何鹭洲。

    四位导师分别是天王徐涣,女团出身的唱跳女神路悠悠,娱乐圈学霸卢玉潇和男团鲜肉江季风。

    流量小花何璐洲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还对程恣睢笑了笑。

    徐涣年过四十,不但帅气不减当年,更多了一丝温文儒雅,自然不会为难他。

    路悠悠在娱乐圈走的是高冷女神人设,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男团鲜肉江季风笑起来总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他是著名奢侈品牌Shadow king集团的公子,只是来娱乐圈玩玩,所以谁的账都不买,特别敢说话,自来熟一样拍了拍程恣睢的肩膀:“你真以为是武林大会?签约的时候连合约都不看的?”

    程恣睢笑了笑:“我经纪人签的约,我懒得去。”

    江季风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对我脾气!哎,对了,上次你是真打算跳楼,还是随便做做样子?”

    他还真不是做做样子,非常想试试轻功……不过幸亏没让他试。

    程恣睢坦然笑道:“真的。”

    江季风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哥们儿,so cool!”

    只有卢玉潇不阴不阳,仿佛半开玩笑地笑着说:“让现场这么多人等你一个,程老师,您可真有面儿啊。”

    卢玉潇长相在一般人里算是出挑的,但放在全是帅哥的娱乐圈,就有点儿不够看了,所以一直接不到男一号,又没办法走爱豆路线,只能拼命艹学霸人设。

    他明明是B大外挂的XX学院毕业,但却一直以B大才子自居,去年在一档名叫《华夏诗词大会》的节目中脱颖而出,这才有了一定知名度。

    至于卢玉潇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因为卢玉潇的是书里喜欢温安然的男配?而他这段时间又和温安然“过从甚密”?

    书里,傅离骚喜欢上温安然之后,因为他那该死的自尊心,迟迟没有表白,就在这个时候,卢玉潇出现了。

    温安然因为母亲的病,只读到了高中毕业,所以对高学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当拥有高学历的B大才子卢玉潇向他表现出好感的时候,温安然便情不自禁怦然心动了。

    傅离骚打翻了老醋坛,病娇偏执发作,不肯好好说话,反倒将温安然关在别墅里,不许他出去接通告、见卢玉潇,以至于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有一段时间甚至到了见面就吵架或者冷战的地步。

    后来卢玉潇退出娱乐圈,不知所踪,温安然就更对他念念不忘了。

    但温安然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卢玉潇的才子人设是假的。

    他喜欢的只是卢玉潇的人设而已。

    程恣睢笑盈盈看了卢玉潇一眼,对助理蒋菲菲耳语了几句,然后说:“如果录完节目,没有其他工作安排的话,我请大家出去high……怎么样?”

    江季风吹了声口哨:“好啊好啊!”

    ……

    晚上七点,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学员们上场之前,会先在等待间给自己评级,分别是A、B、C、D、F,之后以同公司团组为单位上场表演,由导师们现场评级,评判标准舞蹈占六成,唱歌两成,舞台感染力两成。

    发起人念完开场词之后,学员们按照之前定好的顺序上场表演。

    这顺序也是有讲究的。

    每个选秀都有背后的公司主推的名额,有实力强的,就需要花瓶来衬托,所以参赛了108位练习生里,有的舞蹈水平非常高,有的根本不会跳。

    最先出场的,按照惯例,都是业务水平很不行的。

    这就是所谓的欲扬先抑、节目效果。

    第一位练习生给自己自我评级是B,但最后跳得就比广场舞稍微好一点儿。

    导师们的评级是D。

    程恣睢作为飞行导师,连打分的资格都没有。

    他明白自己在这个节目的存在意义,就是个用来引流的花瓶,所以轮到他来点评的时候,就笑微微地说了两个字:“加油!”

    卢玉潇却故意cue他:“如果让程老师来打分,会给他什么等级?”

    程恣睢笑微微看了他一眼:“F。”

    以他练武多年的眼光来看,台上跳舞的这位练习生下盘虚浮,步伐散乱,连最基本的节奏都没踩准,完全够不到节目流程单里D班的标准。

    现场的练习生们一片小声哗然。

    虽然第一位出场的练习生跳得确实差劲,可是,像程恣睢这种唱歌走调、跳舞走样的花瓶,到底有什么资格给F?

    第二组、第三组练习生,程恣睢依然给出了全员F。

    虽然他的打分不作数,但练习生们都很不服气,只是敢怒不敢言。

    第四组出场的只有一位练习生,叫黎镜,是个有一定粉丝基础的小网红,他跳了一段民族舞,步伐散乱,人却很有自信,被导师评定等级为F就很不服气,被程恣睢评价就更不服气了。

    他有些激动地质问道:“程老师,您为什么觉得我连F班的标准都不够?还有,其他练习生们跳得也都很努力,为什么你全都给了F?我需要一个解释!”

    在场的其他练习生顿时生出同仇敌忾之感,窃窃私语道:“对啊,虽然……跳得不是很好,但有几位还可以啊……为什么都是F?”

    “请程老师解释一下!”

    “程老师方才都没有点评,最起码点评一下再评级,也让大家心服口服啊!”

    还有人小声嘀咕:“姓程的舞跳得恐怕还没台上这位好呢,他有什么资格打零分?他也配做导师?!”

    ……

    程恣睢最近练功练得很勤快,耳聪目明,大声嚷嚷的、窃窃私语的,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轻笑了一声:“要点评、要解释对吧?我本来想给你们留点面子的,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直说了。”

    他双手抱臂,懒洋洋往后一靠:“我最近经常刷抖音。”

    现场所有人:?

    “偶尔会刷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手执大红绢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贡献余热。这种著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个很有特色的名字,叫做扭秧歌——你扭得比她们好。加油!”

    现场有人忍不住小声“噗嗤”了出来。

    别说,这形容还挺形象。

    黎镜从小被宠着长大,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冲口而出:“那您呢?程老师跳舞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吧,您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其他练习生就算不满,充其量也就是私底下吐槽一下,哪儿像黎镜,丝毫不顾导师颜面,一下子掀到明面儿上去了。

    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资格?”程恣睢想了想,学着小娇气包的语气,贱贱地说,“我能坐在这儿,不就代表我有这个资格吗?不服气?你来咬我呀!”

    黎镜:“……”

    所有人:“…………”

    第五位练习生得到了迄今为止的唯一一个B。

    第六、第七组的表现又很一言难尽。

    导师们都在圈内,哪怕觉得辣眼睛,点评仍旧尽量委婉。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万一以后哪位练习生火了呢?

    但程恣睢压根没想过在娱乐圈常驻。

    他一开始还口下留情,不想为难这些“孩子们”,但既然开了这个头,他也不想虚与委蛇了,气场全开,点评一个比一个毒舌,一时之间几乎成了程恣睢的毒舌炫技场,犀利程度堪比年度毒舌脱口秀综艺《吐槽大比拼》。

    宁儒在等待室听得直皱眉。

    有程恣睢这么一个流量花瓶在,固然会吸引一大波关注度,但凡是过犹不及,由着他这么闹下去,搞不好会将好好的一个选秀节目毁了。

    很快,轮到宁儒上场。

    宁儒不卑不亢地笑着自我介绍:“各位导师好,我是前FIVE组合的成员,现在是个人练习生,我叫宁儒。”

    台上的导师们都认识他,笑着寒暄了两句。

    程恣睢却皱了皱眉。

    宁儒?

    这不是……厉远帆的CP吗?

    程恣睢想起来了,书中曾一笔带过地提到,小娇气包在某选秀节目中,被卢玉潇起哄和宁儒PK舞蹈。

    小娇气包跳舞连点都踩不准,却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结果在节目播出之后被群嘲,恨宁儒恨得不行,后来对他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这直接导致了后来他被终极BOSS厉远帆搞死。

    想到这儿,他不禁多看了宁儒几眼。

    宁儒只有二十一岁,却已经出道四年,气质偏冷,站在舞台上安安静静的,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导师们的寒暄,但是一开始跳舞,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相当有感染力。

    看得出来,他是很享受舞台的。

    导师们一致认定他的等级为A。

    卢玉潇又笑着cue他:“程老师觉得宁儒应该进哪个班呢?”

    这位傅离骚的准情敌,他的被假想情敌,还真是锲而不舍、千方百计想让他在节目里树敌招黑呢。

    但他程恣睢从来不在乎人言,只遵从内心。

    程恣睢伸出两根手指,对宁儒比了个心,笑微微道:“跳得不错,A+”

    宁儒一愣,过了两秒才道:“谢谢程老师。”

    他正要下台,卢玉潇不失时机地笑着说:“哦?程老师难得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正好节目录制过半,大家都累了,要不要来场爱的Battle放松一下?也让大家开开眼界嘛。”

    之前被程恣睢毒舌过的练习生们,也都跟着起哄——

    “Battle!Battle!Battle!”

    江季风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站起来和练习生们一道起哄。

    “掰头?”程恣睢对于挑衅之人从未手下留情过,但掰头这种事情还是太血腥了,他笑着表示拒绝,“不,我没那么重的口味。”

    现场所有人:???

    程恣睢:“他的头很好,我下不去手。”

    现场所有人:…………

    冷幽默?还是不懂英文?

    程恣睢看到现场的反应,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是了,连带吧龙泉宝剑都会被带去警局的所谓“法治社会”,怎么会允许娱乐节目里出现这么血腥的内容呢?

    ……绝望。

    程恣睢以手扶额,正想说句什么找补一下,就听见卢玉潇说:“你不会是怕输给宁儒吧?也对,宁儒以前在团里是主舞,舞蹈功底深厚,怕也是正常的。”

    “输?”程恣睢已经隐约猜到“掰头”的真正含义,他笑微微看了卢玉潇一眼,“若是我赢了呢?”

    程恣睢缓缓站起身来。

    他一身大红的广袖长衣,垂落的衣摆层层叠叠,绣满金线织就的纹路,这种过于张扬的大红,没几个人能压得住,但他冷冷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神光灼灼耀人眼目,几乎令人不敢直视,眼角眉梢却勾勒出撩人的弧度,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张扬恣肆的妖娆,几乎让红衣也黯然失色。

    程恣睢手撑着桌案,对卢玉潇歪头一笑,眼底波光流转:“你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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