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小说:郅玄 作者:来自远方
    西原侯的奏疏送出, 不日将抵达中都城,立郅玄为世子一事断无更改。

    考虑到封地春耕,郅玄无意在西都城久留。同时为防止西原侯后悔, 把送出的物资再要回去, 郅玄决定马上动身,尽快返回封地。

    春耕之事非同小可, 他必须亲自主持。册立世子的仪式还需时日, 等到日期确定, 他可以再来西都城。

    他还收到府令秘信, 信中言陶老已经带人找到黏土,在城外建窑制陶。陶老还向他透露, 凉地很可能有矿,并且有极大可能是铜矿。

    陶老为何知道凉地有矿,郅玄暂时无从知晓, 只能等回到封地, 当面向对方询问清楚。

    几件事集中到一起, 郅玄无论如何都要动身。

    事情赶早不赶晚,隔日上朝, 郅玄当众提出返回封地。理由很充分, 他奉命戍边, 不可长期离开封地。受国君诏令返回西都城, 如今事情办完, 他也该动身离开。

    “请君上恩准。”

    郅玄的行事出人预料,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西原侯和卿大夫本以为他会留在西都城, 直到册封仪式结束后再走。如今这般匆忙, 难道不担心中途生变

    粟虎和范绪对视一眼, 都隐隐皱眉, 不明白郅玄为何如此着急。

    郅玄却不能说。

    制陶和开矿都关系到封地发展,对郅玄极为重要。在没有压下密氏的把握之前,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透露半分。

    倒是春耕可以提上一提。

    无论在哪个诸侯国,春耕都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一年生计。郅、丰、凉三地均要开荒,一应安排都需郅玄亲力亲为,不能有半点疏忽。

    时间所限,他必须尽早返回,以免延误大事。

    这个理由完美无缺,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边地荒芜,五谷不丰。春耕关系重大,不容疏忽。且每岁青黄不接时,狄戎常有扰边,玄职责所在,不能懈怠。”

    郅玄的话掷地有声,毫无漏洞。

    西原侯不可能说春耕不重要,更不可能说边地不需要看守。哪怕猜测郅玄着急动身另有缘故,当着满朝卿大夫的面,身为国君也要慎重。

    实在找不出阻拦的借口,短暂沉默之后,西原侯只能答应郅玄所请,还要对他进行褒奖,夸奖他忠心为国、爱护属民。

    想到随着郅玄离开,私库要空掉四分之一,西原侯无比肉疼。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必须保持镇定,对儿子大加表扬,以示一国之君的风度。

    隔着旒珠,郅玄看不清西原侯的表情,却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换成是他自己,估计也会肉疼。

    不想进一步刺激渣爹,导致不必要的麻烦,郅玄麻溜起身回到队列,尽量减少存在感,安安分分做他的背景板。

    当日朝会结束,郅玄大步流星离开国君府,利落登上马车。驾车者挥舞马鞭,骏马撒开四蹄,载着郅玄奔向城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超出想象,卿大夫们都被落在身后。

    等众人反应过来,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只在车后留下一地烟尘,以及较普通马车更宽的两道辙印。

    城外军营内,大批物资陆续运抵,均是西原侯答应给郅玄的赏赐。

    营地内多出三百多辆大车,部分出自国君府,部分是卒伍和奴隶连日打造,车板加长,车轮沉甸甸,车轴十分牢固,装载几百上千斤不在话下。

    大车之外,奴隶们用剩余材料制作出几十辆独轮车,同样用来运送物资。

    人手无需担心。

    在西原侯答应给郅玄的嫁妆和聘礼中,就包括了大量的婢仆和奴隶。在郅玄的不断要求下,已有部分到位,此刻就在营地,随时随地可以上岗,和众人一起运送物资。

    由于时间仓促,加上规矩限制,郅玄没有拿到全部聘礼,嫁妆倒是齐备,由专人送到营内。

    为保证万无一失,郅玄特地向西原侯要来两份单子,上面清晰记载聘礼和嫁妆的数量名目。

    由于婚盟特殊性,郅玄和赵颢不便在国内举行婚礼,只能在草原拿下一块地盘举行仪式。聘礼和嫁妆都要提前运送到郅地,保证婚盟能够顺利进行。

    郅玄对照单子,确认该送到的都已经送到,没有任何遗漏,才向对面的中大夫点头,并在递过来的绢书上落印。

    中大夫离开后,句炎走进帐内,向郅玄汇报全营人员车辆数目。

    抛弃二五仔的身份,句炎带着句氏投奔郅玄,心甘情愿为郅玄驱使,能成为家臣更好。

    在郅玄成为世子之前,句炎的心态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毕竟一次得罪西原侯和密氏,他不可能在朝堂上有更大发展,能保住性命就不错。如今郅玄摇身一变,成为西原国世子,不出意外地话,日后必为国君,他还破什么釜沉什么舟,完全不需要

    只要牢牢抱住郅玄大腿,以全族之力支持郅玄,得到郅玄的信任,还愁将来没有好的发展

    想到家族的今后,句炎对郅玄死心塌地,将掌握的资料毫无保留呈报,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当初密氏参与谋划刺杀西原侯一事。

    郅玄拿到资料,还看到一个被句炎保护下来的证人,不由得惊讶对方的力量。

    经过再三考虑,他没有着急拿出证据,更没有向西原侯透露半分。

    打蛇打七寸,一击必杀是对付敌人的准则。

    以密氏如今的实力,拿出这份证据未必能将对方按死,更可能在西原国内掀起战乱。倒不如暂时按下来,等削弱密氏的计划成功,再将其公之于众,必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郅玄打定主意,将证据暂时隐瞒,证人也随队伍去往郅地,在彻底揭开盖子前,要继续隐姓埋名。

    “句氏上下共三百二十一人,愿为公子牛马”

    见到郅玄的处理方式,句炎并无二话。

    虽不知郅玄有削弱密氏的计划,也能猜到他这么做必有考量。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多说,只会遵从安排大力支持。

    为取得郅玄的信任,句炎已在朝中申请调任,更将全族带来,加入郅玄北上的队伍。

    别看句氏主干只有三百多人,加上别出的旁支,依附于句氏的小氏族和国人,为句氏劳作的庶人,以及服务于氏族的婢仆和奴隶,粗略统计起来,轻松超过万人。

    这还只是一个中等氏族的力量,只能算是冰山一角。换成密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又会是何等惊人。

    想到自己封地的人口,郅玄不由得一阵羡慕。

    他以为自己发展得不错,殊不知对手远比现象中强大。

    弱敌之计必须加强,只有尽可能削弱密氏,让对方从内部崩溃,他才有更大的胜算。

    武力也不能落下。

    新军建设必须加快,他如今有钱有物资,还有朝职业军人方向撒丫子狂奔的凉地,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

    郅玄有信心打造一支强军。

    去草原抢地盘建城,正好把军队拉出去练一练。分出部分常驻北地,彻底切断西都城的目光,这支军队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插进手来。

    敢伸手就剁掉,他说到做到

    数千商人离开,句炎带来的人添补空缺,加上西原侯送来的婢仆和奴隶,郅玄拔营启程时,身后的队伍浩浩荡荡,比来时规模更大。

    他乘坐的马车走出数里,仍有部分人未出营地。

    秉持不浪费的原则,营盘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凡是能用的材料都被带走,搭帐篷的木头钉子都被挖出来装车。

    城头上,有卒伍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不由得瞠目结舌。

    有经验的同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公子玄麾下向来如此,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郅玄离开的动静不小,除了守城的甲士和卒伍,氏族们也出城相送。有的不便亲自前来,也会派出家中子弟,至少要在未来的国君面前混个脸熟。

    可惜全都没能如愿。

    郅玄走得干脆利落,没给任何人套交情的机会。但有例外,如粟虎、范绪和栾会均接到他的亲笔信,还有随信送上的礼物。

    密武和密纪竟然也有。

    只是看过信后,兄弟俩宁可没看过。郅玄在信中句句客气,字里行间偏又透出讥讽,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如果郅玄没走,兄弟俩还能想办法出气。奈何信送来的时候,郅玄早已经离城十多里。两人气得火冒三丈,也只能互相瞪眼,切身体会到西原侯品尝过的憋屈。

    羊皓接到的书信更像是一张礼单,表面看和粟虎范绪没什么不同,实际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这样的差别让羊皓提心,他终于静下心来思考羊夫人的话,眉心渐渐拧成川字。

    郅玄离开西都城时,赵颢也已动身出发,从北都城返回封地,

    在赵颢的队伍中,有漠国来的行人和大夫。他们将借道赵地返回国内,将国书呈送漠侯,了结漠夫人和陪媵中毒一事。

    经查证,下毒者是藤国奸细,在女公子出嫁前混入队伍中,随行来到北都城,潜藏在公子瑫府上,寻机下手,挑拨两国关系。

    消息公之于众,看热闹的邻国一片哗然。

    尤其是被扣帽子的藤国,从国君到氏族,从国人到庶人,全都是一脸懵。

    上一刻还在围观看热闹,下一刻自己竟成了焦点

    最要命的是,被抓到的人的确出自藤国,也是奉命混入队伍刺探情报。谁能料到竟被当成替罪羊,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不是没人怀疑真相,但北安国一口咬定,漠国行人见过漠夫人和醒来的媵妾之后,也对这个结果全无异议。

    两国达成一致,毒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藤国派人下的,必须讨个说法,不给说法就联合出兵揍他

    帽子扣在头上,被冤枉的藤国毫无办法。国君和氏族们商量,只能将祸水东引,咬死是一个叛国氏族所为,借此栽赃陷害,他们一样是受害者

    事情发展到最后,三国之间互相扯皮,赫然一出谍中谍。

    在此期间,公子颢率军清扫城内,将潜伏在北都城的探子一个接一个揪出来,宁抓错不放过。短短几天时间,城内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也让众人又一次看清公子颢是何等霸道强横。

    事实上,北安国和漠国对真正下毒的是谁都心知肚明。见藤国送来国书,找到更合适的替罪羊,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对方的解释、

    三方达成和解,换成叛国的藤国氏族一脸懵,继而倒了大霉。

    虽然被冤枉得不轻又差点挨揍,却也借机解决心腹大患,藤国国君没有怨恨北安国和漠国,在借力收回氏族封地,找回被对方带走的诸侯鼎时,反而心生感激。

    若没有赵颢出兵,他未必能奈何对方,更不可能顺利找回诸侯鼎。遗失诸侯鼎的罪名不轻,就算不是他的过错,遵照分封的规矩,他也吃罪不起。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三国丝毫不见龃龉,彼此间的关系反而上升一个台阶,着实称得上新奇,令人叹为观止。

    赵颢一行日夜兼程,赶在天色变化前抵达赵地。

    安顿好漠国一行人,赵颢回到帐中,很快有人来报,公子玄日前来信,信使本是往北都城,中途望见队伍,认出赵颢的旗帜,立即转向奔来营中。

    “带进来。”

    赵颢下令,信使很快来到帐中,将书信当面呈送。

    帐内点着火把,丝丝缕缕的烟气顺着掀起的帐帘飘出。

    赵颢坐在案后,划开蜡封,展开竹简,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如玉的面容浮现笑意,眼波流转,一瞬间如百花绽放,艳丽得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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