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沈醇他们结婚已经过了几十年, 联盟家族有不少变动,帝国鹿家因为鹿景行的职位不断攀升,倒是有如日中天的感觉, 只是唯一一点, 他还没有向导。
据说是因为标准过高, 鹿家上一任家主筹备了很多年, 按照他的标准一一筛选, 有一条不达标都会被否决,却未料到他最终会定下一个据说相当普通的向导。
鹿景行任上将衔, 鹿信已经无法轻易决定他的事情, 一切就此定下,无数向导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说是要求很高,其实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遇到了什么标准都没有了。”
“适配率是多少”
“没说, 好像鹿上将不是很在意这个。”
“越是不在意的反而信息素适配率越高, 联盟的那一对不就是例子。”
“鹿上将结婚沈博士会来帝国么”
“师长,这是帝都星发来的信函。”
在边际星上, 一个士兵将厚厚的信函呈了上去。
修长的手指接过,拆开时, 那一向拿枪很稳的手竟颤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嗯,谢谢。”
信函中没有装多余的东西,只是装了一份订婚宴的请柬。
那个人几十年没有娶向导进门, 传言是首都星最挑剔的哨兵,如今登上家主之位, 也要娶向导了。
徐洛宁看着请柬上的字迹, 薄唇轻抿, 将请柬放在了桌面上转身离开。
几十年前就已经打算放下了,几十年没有联系,如今送来这个,大概是表示跟过去做个告别,当年已经放下的事,现在实在没必要亲眼去目睹。
门被轻轻关上,隔了半晌又被推开了,身姿笔挺的青年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那份请柬。
鹿景行几十年未婚,其实连他都在想是不是在等他,彼此不联系,是不是心照不宣的约定,他几十年没有结婚,好像就慢慢的把那个人放在心里了几十年。
感情不可同日而语,一人要脱身,他最起码要去跟过去告个别。
“订婚宴上是不是有什么蹊跷”鹿初白坐在飞船上沉吟道。
岁月匆匆,未让少年的身上蒙尘,反而沉淀了其中的温柔和爱意,矜贵而又优雅,却未脱年少时的狡黠。
“你猜。”沈醇在一旁看着旅行的地图。
他的工作又告了一个段落,休假三年,还是跟爱人找个新星球玩比较有趣。
“我猜,我最多也就想到我爸退位后看到我时想笑又难看的脸色。”鹿初白思索着翘起了嘴角,“不过能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已经很开心了。”
当年的事被安排了命运但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到底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对他也有一些复杂的感情,能选择的办法就是不见他,彼此都不心烦。
但一码归一码,能看到他不开心,他就开心了,掌控欲强的人偏偏被一个脱离掌控的人在眼前晃还无可奈何,闹心不死他。
“这就是我们这次旅程的目的。”沈醇将人抱了过来道,“还记得这班飞船么”
鹿初白落在他的怀里四下打量着“看着确实有点儿眼熟。”
“106。”沈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笑道,“还是当初的那艘飞船,只不过飞行的方向不太一样。”
鹿初白眸中情绪有些柔和“我说你怎么选了这么古早的一家航班。”
他们的最初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如果没有那次阴差阳错,也不会开启这段缘分。
“我记得你当时对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用匕首架上我的喉咙。”沈醇笑道。
“哼,算旧账啊。”鹿初白的手覆上了他的脖颈,手指轻轻在喉结那里厮磨着,看着男人因为他而忍耐的情绪,很自然的吻了上去,“其实我当时第一眼是很惊艳的。”
他后来也在想,如果第一次遇见不是在抓错人的情况下会怎么样,或许他们还会相爱,但他更喜欢目前这样真实发生的一切,一切的阴差阳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邂逅,他们注定会在一起。
会相爱,会持续这样的热情,会在几十年后亲吻他时仍然会有如当初一样的心动。
帝都星鹿家幅员辽阔,处处彰显着贵气,草地远接林木,其中还有一条河流穿过,环绕包裹着豪宅,其上又架着几座桥,从天空中看,整个鹿家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喷泉飞溅,折射出一道道彩虹,来往的宾客互相问着好,端着酒杯交谈,等待宴席的开始。
“沈博士,关于德米的事帝国这边很有意向。”
沈醇这里包围的人不少,科技产生差距,谁也不愿意被落下,对于这种事只会直白的来。
“这件事情宴会后再谈好么”沈醇笑道。
“好的。”那人笑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鹿景行已经打理妥当出现在了宴会厅中,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扛着上将军衔,几十年走来,有家族的扶持,也有自身的努力。
当初的青年没了那股挥之不去的青涩,已经变得沉稳而有力。
只是很多人打过了招呼,却没有看到他的向导。
“鹿上将的向导呢”
“今天不是订婚宴么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景行”鹿信的精神还好,头发也乌黑浓密,只是脸上有了无法磨灭的苍老痕迹。
“再等一等。”鹿景行负手道,“各位请先享受宴会。”
“什么情况”鹿初白轻轻侧头凑到了沈醇那里道,“难道是订婚对象逃婚了不至于吧。”
“你真的想让我告诉你真相”沈醇牵着他的手道。
鹿初白沉吟了一下道“还是别了,目前这种状况我还是想自己看结局。”
他到底要等什么
音乐继续响起,宾客们虽然还在觥筹交错,却已经有些许疑虑。
沈醇看着静立的男人,他看似已经沉稳有余,成为了帝国民众信任的上将,可心中大约还是有一抹年少时的热血。
几十年隐忍的心性,非常人不可及,但凡他低头认输,都不会有今天的鹿景行。
门外的身影匆匆而来,鹿景行神色微变,朝着门口走去时宾客们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接待的人走在前面,让开位置时,另外一道笔挺的身影跨入了门中。
几十年未见,隔着帽沿相望,徐洛宁收紧了拳头,看到对面笔挺的男人时一瞬间鼻头竟是发酸的,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唇角微抿,然后控制着上扬,礼敬到了额头,客套的话到了唇边“鹿上将”
眼睛瞪大,已经被走上前来的人抱住了,耳边的声音本该沉稳有力,却带着颤抖“你终于来了,你还是来了。”
“鹿景行,今天是你的订婚宴,我总得”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只要你来,就是我们的订婚宴。”男人抱的很紧,紧到他的骨头有些发疼,紧到他觉得自己是幻听,“我一直在等你,今时今日,我不会再让你落于危险之中。”
徐洛宁努力睁大眼睛,眼眶中却一片的模糊,他知道自己在笑,却好像又在哭“要是我不来呢。”
“你会来,因为你也在等我。”鹿景行松开他时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泪水。
他明白的,他明白对方当年离开的原因,爱情很可贵,但生命还很长,不能在他刚刚拼搏的时候因为爱情而没了命。
他理解他,所以一直在等。
“怎么回事”
“徐少将是今天订婚宴的另外一位”
“徐少将不是普通人么”
“所以他们分离了几十年么”鹿初白握紧了沈醇的手,看向了震惊站起的鹿信,神色很复杂,“因为他,他们分别了几十年。”
“一切都是刚刚好。”沈醇反握住他的手笑道,“不早不晚。”
爱情和事业中,徐洛宁选择了事业,固然有鹿信反对的原因,固然有生命的原因,但人的理智可以接受,感情却是不讲道理的。
几十年就像是两个人未曾约定的约定,鹿景行不求一个解释,但要他一个回头,只要他回头,一切伤口都足以抚平。
他们终于在一个合适又有能力的年龄,为了爱情任性了一把,却又拥有了选择的权利,重新站在了一起。
这一次,不会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我是向导。”徐洛宁开口道。
全场哗然,鹿信更是错愕难言,脸色变化了无数次,最终坐了下去“既然来了,订婚宴开始吧。”
很少有人能够为了年少的感情坚持几十年,他曾经未曾阻止的,如今没办法也没必要阻止了。
“你是向导”鹿景行惊讶道。
“嗯,对不起。”徐洛宁开口,这句对不起既是对隐瞒他的事道歉,也是为当初放弃他的事道歉。
“确实刚刚好。”鹿初白仰头笑道。
沈醇笑道“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秘密。”鹿初白笑道。
宿主,这次任务521有些担忧。
虽然很感动,虽然有宿主上次的解释,但是红线比之前更紧了。
我有很认真的剪了。沈醇说道,这都断不了,可能是钢丝做的吧。
521
哪里有认真全程都在跟白白谈恋爱,任务划水划的算了,恋爱中的男人。
宿主都不着急,它一个系统更不必着急了。
匆匆数百年,相依相守,很多人的身影模糊,却将情留在了其中,变得浪漫而永恒。
系统评估,任务完成评估为s级,任务一赚取星币一千万,任务二赚取星币五百万,额外奖励一千万,特殊任务处理,星币翻倍,共计五千万,已汇入账户。额外奖励原因推动科技进步,社会和谐发展。
看。沈醇笑道。
521哑口无言宿主,我觉得您应该去续缘组。
这简直就是月老后遗症。
没兴趣,还是断起来快。沈醇说道。
521
这是斩杀组后遗症无疑了。
去见一下07吧,也好久没让你见它了。沈醇说道。
好的,我马上回来。521兴冲冲的去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77有没有想它。
见的过程相当热闹,07的冷笑声传来谢谢您的精心照顾。
好好的小可爱现在已经有了小混蛋的架势,懂得东西一套一套的,都会撒谎了唯一没变的就是有点儿傻。
不客气。沈醇笑道。
怎么这次让它来见我了07问道。
100的精神适配,你知道代表什么。沈醇说道。
100,这并不是单方的结果,而是双方的,代表对方不再是碎片,而是整体,但他仍然没有恢复自我意识。
我会随时留意您的精神状态。07说道。
它还记得最开始对方展露的攻击性,是因为本我的攻击,还是其他都很难说,但那些世界有遮掩不住的恶意。
嗯。沈醇应道。
因为未知,所以需要慎重对待。
宿主,要进入新世界么521问道。
嗯,进入吧。沈醇笑道。
521系统提示,世界载入中程序波动,接受异常,异常,连接本源世界丢失灵魂信号
无数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沈醇握紧了跪在了地上,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以完全止不住的架势涌了出来。
眼前有血的晕红,他是谁又一波箭雨射了过来,手握紧了,挥动时将无数的箭雨挡在了外面。
痛楚遍布全身,地面都被染红了。
征战而归,却落得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他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别人而卖命。
无数的箭羽被抓握在手中,脚尖勾起弓弦,射出时无数惨烈的声音响起。
“杀了他,杀了背主之人不能让他活下来”
箭像不要命的落下,体力已经到了尽头,慢下的一刻,箭羽穿胸而过,血液淅淅沥沥的落下,眼前一片漆黑。
撑在了地面,身体跪了下去,以一人战千人,到底是不可为的。
血约莫是流干了。
他还想做一件事来着,是什么
无数弓箭指向,那处于无尽箭羽中的人终于再度没了气息,他的浑身扎满了箭,从远处看像是一只刺猬,可怕至极并非因为如此画面,而是正常人哪里会中了那么多支箭才断气。
“真的死了么”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再等一会儿吧。”士兵们纷纷放下弓时说道。
血迹在缓缓蔓延,众人面面相觑。
“你去看”一个士兵被踹了出去,却是在地面翻滚了几下跪地求饶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你”那将军看向了其他人,那些士兵皆是跪了一地。
“一群孬种,一个死人还能吃了你们不成”那将军挎着剑走下了城楼,朝着中央处走了出去。
这里的箭羽落的几乎没有落脚的地,这样的箭阵下,千军万马皆可覆灭,却为了这样一个人,出动了这样的架势。
血已经淌的非常散,渗入了砖缝之中,重伤到这种地步,不可能还活着。
那将军近前,握紧了腰上的剑去试探那跪地之人的鼻息,然而刚刚靠近,的银光划过,那染血的枪已穿胸而过。
本该死去的人满脸血污,面目如同恶鬼,眼睛如临地狱,其中却翻滚着极为愉悦的情绪,开口的声音仍然是悦耳的,只是却宛如来自寒冬的风一样,直穿入骨“就凭你”
众人皆惊,纷纷搭箭,却见那执枪之人拔出了枪,将其折断前一众皆览,像是将每个人都记在眼底一样,然后将向了喉咙。
血液喷洒,沈醇的呼吸已经上不来了,但他人怎配夺他性命
登临帝位者德不配位,他亦死不瞑目,无生路可走,便走死路。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早已被鲜血染透的发沾染于面,那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天空翻滚的乌云。
艳阳尽无,无尽的阴云翻滚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宫中一高耸之处,一老者快步走出,看着那层层翻滚的血色乌云道“大灾,大灾啊”
雪花落地,亦染层层血色,将这宫里宫外都覆盖成了一片血红。
“陛下,国师有言,此乃大灾,需请五湖四海术士联手镇压。”太监诚惶诚恐的跪地道。
此为六月,不仅天空飘雪,还为血色的雪,帝初登基,必会使民心大乱。
“重金聘请,不从者抓捕,全力镇压此等邪祟。”天佑帝看着外面的景色道,“朕在此,龙气在此,一个死人而已,我看他想如何造次”
十二流毓皆动,太监匆匆躬身离开。
无数马车从各地赶来,宫城上的雪已经堆积的极厚,即使层层洒扫擦拭,也照样有浓郁至极的血腥味萦绕着。
而在无数箭羽遍布的地方,躺在那处的尸体早已被红雪覆没,却无人敢近身。
“此等煞气,非万人性命不可得。”一和尚叹气道。
“沈将军生前率兵所杀之人不下万数。”宫中侍从说道。
“善哉善哉。”
“大师莫念了,陛下问如此处置才好。”侍从急道,“若宫城乱,天下乱矣。”
“需以不朽之木为棺。”一道士摸着胡须说道。
“金器为钉。”另一人深吸一口气道,“其上需镌刻九龙纹镇压。”
“皇室陵墓最好。”又有一人开口道,“今朝新开,需开前朝帝陵,以震煞气。”
“这龙纹非帝王不可用啊。”侍从说道。
“若无龙气镇压,天下大灾。”国师说道,“速去禀报陛下,陪寝之物需以帝王规格,金器越多越好,龙凤皆可,不可有半分阴物。”
“是。”侍从匆匆去了。
天佑帝闻言,脸上阴晴不定“国师还说了何事”
“诸位大师需在那处设下阵法,吟诵七七四十九日,化去红雪,再入帝陵。”侍从头贴着地道。
如此规格,比之帝王半分不差。
“就如此办,不过是死人而已。”天佑帝甩袖道,“不可有半分差池。”
“是”侍从匍匐后退离开。
不朽之木棺上镶嵌金色游龙,九龙环绕,棺中以金缠绕,仍是九龙。
灵衣为黑红正色,红为底,黑为上,其上绣着游龙,诵经三日,红雪蒸腾,露出了地面上的尸身。
诸位大师亲自动手,拔除箭羽,擦拭血迹,穿上灵衣。
男子面色苍白,尸身却无半分腐朽,且擦拭去血迹,可知生前如何烈马,红缨纷飞,肆意纵横。
“可惜了”一人叹了一声,众人皆抬,将其放入棺中,一应箭羽皆掷入桃木火焰中焚毁。
棺木合上,将那双怎么也无法合上的眼睛关在了其中。
火焰燃烧,诵经之声不断。
金钉之上同有龙纹,七日入一钉,未有反弹之向,众人心神犹不敢松,直到最后一根入了木。
火焰渐尽,九位力士扛住,一同用力,却无法抬起半分。
棺木抬时便是他们,轻飘飘的便来了,可如今其中住了一人,却不能动。
“国师,还需如何”侍从问道。
国师捋着拂尘掐算道“此为灵魂怨气重量,需陛下赐九件黄马褂,才能抬动。”
侍从欲言又止,匆匆去了。
天佑帝面色十分难看,抬棺之人穿九件黄马褂,与他这帝王抬棺有何区别
“既已到最后一步,允了。”天佑帝道。
侍从匆匆回去,捧了九件黄马褂给力士穿上,几人再抬,那棺虽仍重不可言,却到底抬起了。
“至帝陵中不可落地。”国师说道。
“是”
棺上金制马车,八匹骏马齐拉,地上的痕迹重到可崩土石,无数术士一路护送,街道上空无一人,直至帝陵,九位力士抬棺下了台阶,入内时满室的金物,连那放棺木的台子都是黄金所制。
“午时三刻,正当阳时,落。”国师说道。
棺木落下,严丝合缝,九位力士却已汗流浃背。
“以金土封之,我等还需在此诵经百日,直到百日过后再无事,便是镇压完毕了。”国师说道。
“是。”诸位术士面色不见丝毫放松。
那棺木之重,怨气之重,非寻常人不能有,杀如此之人,若非是帝王,早已被反噬到尸骨无存了。
“宫内百日内不得食荤,只能茹素,切不可忘。”国师叮嘱道。
“是。”
诵经之声响彻此处,宫中一片缟素之色,天佑帝初登基,便连下数道罪己诏。
“母后,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肉”小皇子叫闹着。
“皇儿乖,这道菜也很好吃,饭后母后给你做点心好不好”皇后说道。
“我不要,我要吃肉”
天佑帝放下了筷子,一巴掌扇了过去“给朕跪到殿前去,若还敢叫嚷,直接打板子。”
“哇”小皇子哭泣,却硬生生在那板子下吓的心神皆惊,再不敢啼哭一声。
“陛下恕罪,孩子还小。”皇后跪地道。
“你若如此教孩子,这皇后也不必当了。”天佑帝起身离开道,“吃个饭也没个消停。”
百日漫长,天下大旱,至隆冬时却是艳阳高照,炎热遍地,土地皲裂,不见半分雪水。
“若无瑞雪,来年的庄稼可怎么办”
“这陛下莫非并非天望所归。”
“本以为新帝登基,这天下就定了,也有好日子过了,却未曾想竟是大旱。”
“土硬的挖不动,今年还有的吃,明年该如何是好”
非寻常之景象,即使天佑帝开仓放粮,大赦天下,又派兵镇压,仍然民心动荡。
“百日之期还未过”天佑帝在宫中大发雷霆。
登上至尊之位本是大喜,可如今却因一人让他这天下都动荡了,一旦有人借天道运势起兵,江山不稳
“还剩三日,陛下稍安勿躁。”侍从跪地瑟瑟发抖。
“朕再等三日”
以米粥入土,其中又加金粉,帝陵封锁,永世不能打开。
一层层砖土堆积,将那处地宫彻底填上。
上百位术士其叩首,站起时每个人的衣领处都浸着汗水。
“如此便算是大成了。”一和尚捻着佛珠说道。
“应是无事了。”国师松了一口气时,额头上落下了一片冰凉。
仰头时铺天盖地的雪花倾泻而下,在众人头顶上覆盖了一层雪色。
“下雪了。”有侍从说道。
“瑞雪降世,此劫已解。”国师接着那白雪松了一口气。
大雪如鹅毛,不过两个时辰,入眼之处皆为一片白茫茫,干裂的土地被雪水滋养,有孩童穿着厚厚的冬装在其中翻滚打闹着。
宫城同样被白雪覆盖,呵气成冰,却洁净到了极致,侍从下了快马,奔跑入宫廷之中“陛下大喜,国师说此劫已解”
“确实大喜。”天佑帝看着漫天白雪,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快到年节,各宫都装点起来吧。”
洁净之中有了热闹,一派喜乐之景。
雪厚到可没入人的脚踝,各处灯光熄灭,打更之人的声音缓缓而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传出许远,有人在梦中呓语了两声,宫廷中还有处处夜灯亮着,遍地的白雪让整个京城即使到了深夜也皎洁至极。
风声轻动,站岗的侍卫缩了下肩膀,宫灯照着的寝殿之内,帝王抱着怀中的女子睡的正熟,似是蓦然感觉到了冷意,拉了拉被子,却仍然觉得全身冻的发抖。
“王禄,把炭火烧”天佑帝不耐起身,睁眼看到坐在床边之人时眼睛瞪的几乎凸起,喉咙之中直接失声。
床边之人着一身黑红游龙袍,墨发以龙冠束起,金器游龙本是极阳之物,可那双幽深漆黑的眸看过来时,却透着点点邪祟之气。
他生的极昳丽,五官轮廓无不似上天精心勾画,可此时坐在床边,却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艳鬼,哪里还有少年当日烈马的爽朗,只剩下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天佑帝缓缓后退,看向殿中时却发现漆黑一片,看向枕边之人,那里睡的哪里是一个美人,而是一个穿着肚兜的骷髅。
天佑帝惊恐后退“你不是”
“我不是已经被镇压了么”沈醇看着面色惊恐的帝王轻笑道,“如此陛下才能搂着美人睡个好觉不是么”
天佑帝看着面前的人捏紧了拳头道“朕知道你心生怨恨,但开国之君历来如此,非是只有朕一例,若不杀你,朕这江山迟早易位。”
“陛下看起来极想说服臣就此死去。”沈醇起身笑道,“你怕我能辅佐你,便能辅佐他人,说到底不过是自己无能。”
他的步伐停留在了雕着游龙的帝王剑前,帝王之间覆真阳之气,紫薇星气,比之桃木剑而言更胜不知多少筹,可斩一切邪祟,鬼祟自不可碰。
天佑帝目光转移,却见对方漫不经心的将手放在了剑柄上,将其拔了出来。
帝王剑乃数位铸剑大师精心制作奉上,锋利无比。
沈醇提剑转身,天佑帝的手伸到了床榻下面,从其中摸到匕首时,剑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确实无能,怎会忘了昔年你我君臣二人比剑,你皆是输于臣手呢”沈醇收回了剑道。
天佑帝呼吸微松“你想要”
他的心脏一滞,低头看向时,对方的手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狠狠抓握时,他的话语已经说不出了。
嘴唇不断颤抖,视线模糊时只听对方说道“陛下不会以为我会用帝王剑杀吧,既是背德忘义之事,何须牵扯什么历来,历来史书便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沈醇轻轻松手,那枚滚烫的心脏掉落在了床榻之上,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天佑帝到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陛下的心竟是红的。”沈醇以指覆到他的额头上,将其中的魂魄抽了出来。
帝王之魂中有真龙之气和紫气,不可成怨魂,寻常鬼物不可轻易近身,但于他而言,不过如此。
魂魄尽碎,不可入地府,红色的雷霆从外面劈过,沈醇推门走出时,那道雷霆直接贯穿了他全身。
灭一国之君,领天地之罚。
淅淅沥沥的血液似乎遍布了他的全身,喉咙处的伤口狰狞可怕,然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出了何事”
“有血腥气,陛下大难”
佩剑与盔甲碰撞的声音传来,唯独脚步声没入雪地很是沉闷。
火把亮起,层层包裹,可众人拔剑指向,看向那立在中庭台阶上的人时却纷纷瞪大了眼睛。
“沈将军”
“不是已经死了么”
雪夜里无比的寒凉,落雷穿透他的身体,却未见他闪避分毫。
“诛邪之雷霆,龙气已散,此朝气数尽了”国师跪在了地上,须发在一瞬间变得苍白,“都逃不了啊。”
他们已拼尽手段行镇压之术,如此可诛杀帝王之邪物,唯有天象可令其臣服。
可那落雷不尽,说明邪物并未被镇压,落尽九九八十一道未尽,天地皆不可镇压。
“国师沈将军回来了”侍卫匆匆冲上,“陛下恐怕不好。”
“扶我去见吧”国师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苍老之象让众人皆惊。
殿前落雷不断,无一人敢近前半分,之前万箭穿心而不死,如今百日诵经仍不灭,纵使雷霆加身,似乎也未见他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迟疑。
侍卫们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双方僵持,或者可以说是那被落雷所袭之人未曾动手。
周围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是极浅的,只有落雪的声音以及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数数声。
“七十六,七十七”
沈醇缓缓前进,手中之剑落地,纵使是帝王剑,受了这么多道雷霆也已经不能用了。
他下了台阶,大雪直接穿过身体,雪地上未留丝毫脚印。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沈将军,不可再造杀孽”国师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侍卫们纷纷后退转身时最后一声落下。
“八十一。”
雷霆贯穿,立于雪地上的人浑身布满了漆黑的火焰,手指轻动时其上还缠绕着游动的雷霆,只是随着他的握拳,那些雷霆像是一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内。
挥手时,原本站立的侍卫们纷纷倒了下去,血液瞬息间染红了洁白的地面。
国师浑身都在颤栗着“沈将军,他们只是听从吩咐行事。”
“他们是听从吩咐,可射到我身上的每一箭都很疼。”沈醇转身看了过去,“从射箭时起便是敌人,为何要我这受害人抱有怜悯之心,他们在杀戮时可曾想过要放过我还是说国师想试试被人万箭穿心后不怨不悔”
国师张口欲言,却发现无话可说,万箭穿心的痛楚,非经历不可体会“可百姓是无辜的”
沈醇到了近前笑道“这天下最不缺的便是君王,不过是自己争权夺利,与百姓何干”
“那你要杀到何时”国师问道。
“尽兴之时。”沈醇转身离开。
“老夫”
“看在你为我修的墓穴还算舒服的份上,放过你。”沈醇穿过了宫墙。
整个宫廷响起了极为惨烈的声音,血腥味再度充斥,比之曾经红雪之景更加惨烈,大雪覆盖,处处红痕不可尽灭。
有小太监脚下一滑,热水洒了满地,看着那立于雪中之人时尿骚味蔓延了出来,却见那人直接转身,竟是未看他一眼。
凤宫之中隐隐的啜泣声被捂着,孩童哭泣“娘,我怕”
“别出声。”皇后紧张的叮嘱,柜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
“沈将军,沈将军,孩子是无辜,您若要杀就杀我,放过他吧。”皇后将幼子护在身后,神色极为紧张。
可立在柜前的男人却伸手将那孩童拎了起来,孩子惊颤至极,竟有晕厥之象。
“竟然不是他的孩子。”沈醇拎着小孩儿笑道,“就你吧。”
孩童被丢在了皇后怀中,皇后紧紧抱着孩童抬头道“沈将军”
一夜之间宫廷皆静,天佑帝驾崩,其唯一嫡子登基为帝,年仅六岁,有反对谋位者皆是横死。
“坤朝距今已有千年历史,其灭了殷朝,存在也不过183天,就被下一位帝王篡位,改为煜朝。”导游对着宫殿讲着。
“说是篡位的皇帝只有六岁。”
“可能是什么势力分布不均,傀儡皇帝吧。”
“封建王朝可真是混乱。”
“人家六岁就当皇帝了。”
“我们往里走吧。”
古物修复馆内。
“建安那边说是发现了一个陵墓,初步判断是殷朝的,有坍塌现象,这两天正在探测,霁白你那边能腾出手么”一个中年学者说道。
坐在一旁的男人挪开了维修放大镜,一向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几分兴致“我手上的东西明天就能修复完,什么时候下”
“还在探测里面的东西,看有没有有害气体。”中年学者咳了一声道,“从外面土层的材质看,很有可能是帝陵。”
“帝陵怎么会突然坍塌”言霁白问道。
“好像是修地铁不小心碰到了,探测过是没有的,谁知道就碰上了,应该是有什么技术防探测,国家那边很是重视,名额有限。”中年学者道。
“谢谢。”言霁白重新转身,将放大镜挪了过来,继续小心修复着手头的东西。
他即使坐着,身姿也相当挺拔修长,简单的衬衫西裤加手套,就是日常工作装,但配着那张帅气的脸,即使少有表情,也能被很多粉丝叫做冰山男神。
“霁白,你这真不找个女朋友”中年学者说道,“不趁年轻的时候赶紧挑,以后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现在很多人对文物修复感兴趣。”言霁白的声线是有些偏冷的,正常说话时总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有女朋友,粉丝就少了。”
中年学者愣了一下,哈哈笑了两声“你还懂这个呢,她们真感兴趣也是冲着你的脸来的。”
“冲着脸来的,总会有了解了以后真的感兴趣的。”言霁白说道,“您先回去吧,我把这点儿工作做完就走。”
“行吧,要真能增添人手,那你可为咱们文物修复立了大功了。”中年学者转身离开。
言霁白轻应了一声,调了一下镜片,小心的将材料贴了上去。
等到他挪开镜片,脱下手套时,整个房间内只有他这片区域还亮着灯,周围和外面一片漆黑。
言霁白穿上外套,关灯锁门时将不小心从脖颈间掉出的龙纹玉佩放进了里面,温暖的感觉贴住,隐隐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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