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闻讯而来的交警们团团围住的乔昼面色不动, 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凡事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第一个问题,也是最致命的问题他们知道了自己就是异端仲裁庭和终焉议会的成员了吗
这个问题甫一出现就被乔昼自己排除了,如果他们知道终焉议会乃至异端仲裁庭的成员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站在这里拦截他的就绝不会是这么几个交警, 到更可能是荷枪实弹的武警乃至军队。
乔昼用精准如手术刀的眼神切割他们脸上的神情, 试图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一点可供他分析的端倪, 好在交警们都没有进修过专业表演课,乔昼从他们脸上发现了过多的喜悦和激动, 然而其中并不参杂任何负面情绪。
那么就是第二个问题
也没什么第二个问题了, 只要他们没能扒出终焉议会和仲裁庭是由他一个人构成的空壳组织, 其他什么情况乔昼都有自信能应付过去。
于是当几名交警用看行走的三等功的眼神盯着乔昼,客客气气地让他上车的时候, 乔昼用茫然又疑惑的表情回看他们,警觉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只是路过, 没有违反交规吧你们胡乱执法我是有投诉权的”
第一个“抓到”乔昼的交警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一边紧紧盯着人,一边问“乔昼,是吧”
乔昼立即用更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是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 特殊事务调查处这个地方你知道吧”最年长的交警一边缓慢地斟酌语言,一边绞尽脑汁地搜刮合适的词汇, 避免这个从天而降的行走三等功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要知道最近几天, 特调处发布的这个寻人启事都快被各个行政和执法部门挂在大门口看烂了, 尽管没有明说, 但各部门私底下都已经传疯了, 据说特调处为了找这个人开出了很高的价码,能把目标完整带回去的人可以获得特调处带领进入特定黑洞的机会。
别的国家且不说,现在在管控严格的华夏,除了陷落者,其他人想进入黑洞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但因为人们都知道,进入黑洞且活着出来有很大的概率获得异能力,所以有一部分人还是狂热地追逐着黑洞,希望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尤其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在异能者出现后,他们是反应最快的那群人之一,刚开始不确定异能力是否会对人体产生伤害,他们选择了高薪雇佣异能者为自己工作。
后来,异能者越来越多,他们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国家政策对于异能力者无声的倾斜,于是一阵隐秘又疯狂的浪潮出现了。
以发售黑洞名额为主体的产业链迅速出现,掮客将主顾包装成跟团旅行的旅客,带往国外已知的黑洞,帮助他们获得异能力。
在华夏严格管控国内黑洞的进入人员之后,这种名额已经被炒到了百万元一个。
军队是国家首批安排需要进入黑洞的,从各军中选拔出的精锐还没有训练完毕,获得异能力的军人的退役制度也没能完善,根本轮不到这些拿死工资苦哈哈的交警进黑洞,所以这个等同于金光大道入场券的名额就像是吊在面前的胡萝卜,任何一个看见它的人都忍不住憋足了全身的劲儿在找人。
今天这批在山道上设岗的交警也是自发组织的,哪里知道竟然真的好运到逮到了这条肥美的大鱼。
几名交警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好像地下会突然蹦出一个兄弟部门的混蛋出来抢人一样,他们团团包围住乔昼,被包围对象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表示“你这个阵仗是认真的吗”。
交警支队的副队长早就在和各路司机的交往中摸爬滚打出了一张混不吝的脸,带着憨厚的笑容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马上就到,那个啥,车上有水还有些吃的,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他用对待保护动物的态度殷勤招呼着。
乔昼顿了顿,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咂摸出了一点味道出来,坦然自若道“也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吧,不过厕所在哪儿我想去方便一下。”
上厕所
所有交警的神经噌一下绷直了。
就算干的不是刑警的活儿,他们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抓捕罪犯的故事,有很多犯人可都是用上厕所这个借口逃跑的
“上厕所可以,你得开着门”一个心直口快的小交警脱口而出。
副队长反手一巴掌把他的帽子拍下来盖住了脸,大手一拨将人拨到了后面挡住,继续笑容憨厚地对乔昼说“咳咳咳,这傻小子看刑侦故事看多了,你别理他,那什么,这边走,我让两个队员跟你一起,这边山上蛇啊啥的多得很,就今天早上,一个司机还在里头被一只不知道哪爬进来的大蜈蚣吓了个半死”
他说着,动作十分自然流畅地将两个队员推到了乔昼身边,一左一右像俩门神似的。
乔昼“”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这个聪明人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乖乖地跟着两名交警往前走去了。
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十分钟左右,一辆车身上布满了灰土的车呼啸着从山下飞驰上来,一个急刹停在路卡边上,刹车痕迹在路上犁出了深深的一道黑灰。
车门几乎是被撞开的,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几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急哄哄地冲向几名交警“人呢”
“在这里。”不等交警为他们的态度感到不满,一个声音先一步从后面响起。
几人回头看去,乔昼站在一片被踩塌了的密匝匝草丛里,身旁两个交警正不满地盯着这几个后来者,出声的正是刚好返回的乔昼。
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几个迷彩作训服“你们就是特殊事务调查处来找我的”
作训服们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才谨慎地回答“呃是的,我们代表特调处,希望请您去京城一趟。”
语气很尊敬,还用了尊称,车身上都是新的灰尘,看起来很急切,言语含糊,有情况不能透露但他们的眼神很奇特,看着他时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惊奇和探究,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神奇动物一样
乔昼的大脑飞快转动着,隐约猜到了点首尾。
自从得到木偶之后他就一向谨慎,绝不过多展示自己,能低调就低调,就算是那次被带到岛国京都的黑洞里,也相当收敛地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应有地特殊。
所以能被用这样眼神看着的原因,绝不可能是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了他这个人本身有什么特异之处。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
乔昼心中略有些明了,所以是和那些账号有关
近期发生的事情就这么一点,乔昼只是稍稍一回想,就大概明白了哪里出了纰漏。
从长春街道的黑洞出来时,他用疯医生的账号带着本体离开,这是他唯一一次用账号与“乔昼”产生明显的接触。
找到了源头之后,他的表现更真实了“去京城”
他的惊愕很生动,任何一个人听见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应该都是这种反应,于是迷彩服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苦口婆心地解释劝说了一大堆,好说歹说终于将人带上车,一溜烟往机场方向奔去了。
机场正停着一架小型军用直升机,他们会在隔壁省城停留一次,然后直飞京城。
这行程安排听得乔昼挑高了眉头,作势就要推门下车“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就要直接去京城了你们到底是不是特调处的人说起来我好像根本没见过你们你们的组长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坐在副驾驶的人摸出一本证件展开“我们是京城特调处的成员,这次来东省就是专程来接你的,相关情况到达京城后会有人为你介绍。”
得到报告后,他们就从京城直达东省,想要第一时间带走乔昼,这事让东省特调处上下都有些不满,于是他们只能在接到人的第一时间就起飞。
说是怕夜长梦多也好,早走早交差也好,反正就是怕东省特调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车上的乔昼“啊”了一声,一脸“我看明白了证件但是我没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表情,好歹是安安份份地坐在那里了,这也让何梓皓松了口气,他还真的怕这个重要人物一言不合在路上搞出什么事情来。
据说上次有一组兄弟去接人,结果话没说明白,对方把他们当成恐怖分子了,为了逃命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那可是了不得的科学研究者,差点给摔出了脑震荡,为此那组兄弟还挨了处分,何梓皓可不想白捞一个处分回去。
这么想着,他偷偷将手按在车门上,异能力“不动如山”发动,为这辆车再添上了一个无形的护罩。
京城特调处规模不大,里头大部分成员都是从军队中直接选拔的,选拔的一大依据就是是否有异能力,因此他们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国家要员和重要人物的保护工作。
何梓皓马不停蹄地带着人直飞京城,晚了十五分钟冲过来的周见青直接扑了个空,气得脸色发青,在机场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憋着一肚子火回头商议对策去了。
乔昼到达京城时还是凌晨四点,这座东方的不夜都城彻夜闪烁着灯火,在高空看去如同璀璨星河在人间蜿蜒流淌,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机舱门打开,没等乔昼抓着扶梯下去,一只手已经先一步伸过来,将一把伞遮在他头顶。
乔昼诧异地抬头,握着伞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温文尔雅地微笑了一下“二十分钟前下了雨,军用飞机上一般不会备雨伞,所以我从机务那里借了,但是他们那里也只有一把伞了,所以你介意和我一起挤一下吗”
撑着伞的男人身形高挑,合身的西服裹着身体,带着雨滴的冷风吹过来,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不过这丝毫无损他出色的气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邵星澜,你在京都期间,由我负责一切你的有关事务,无论是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
他朝乔昼露出了一个绝对完美无暇的笑容。
乔昼看着他,微微地、缓慢地,露出了一个表示回应的笑容。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站在他们侧面的何梓皓忽然感觉脊背一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个人,他们脸上的笑容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带着某种机械的、冷酷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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