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生母难产死亡后, 残留的执念被封印在神龛中,接受烛火的净化。
这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如今被我运用到了“小狗”身上。
以甚尔的头发作为返魂的媒介, 就算他外出在外不幸身亡, 我至少还可以留住一些残念作为纪念哪怕是不成人形的诅咒。
毕竟, 那不正是“狗”本来的样子么
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后面我能学会“反转术式”,结合禅院家影子“操控”、“封印”的特性,说不能将肉身一并保留。
离直哉觉醒咒术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上一代“六眼”和“十种影法术”均出现在江户时期, 两位家主在御前比试上同归于尽。在两家关系降到了冰点的同时, 也传出了“下一代术士将同时出现, 真正分出胜负”的传闻。
经确认,御三家宴会上,五条悟的“六眼”货真价实, 如果传闻所言非虚,那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又在哪里
是直哉, 还是天元家小姐未来的孩子
这一年至关重要,不仅直哉本人的训练量直线上升,整个家族都充满了最后冲刺的紧张氛围。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孩子,被予以过多期望后, 直哉在磨砺自己的同时,也将这份高要求肆无忌惮发散到他人身上。
只要看到其它“无所事事”的兄弟,直哉就会刻薄地奚落“真是厚颜无耻,作为废物也要有基本感恩之心, 懂得为家族做些贡献。”
其中直哉对我的“要求”是“多关心他”
接送他训练、倾听他的言语、抚摸他的面颊。
然后于直毘人不在的夜晚, 多抱抱他。
要如同“真正的母亲”, 比任何人都在意他的想法。
作为回报, 他会穿上我选好的漂亮衣裙。“我的小公主”可以修复伤口,最快速帮他恢复状态。原本只是我的小小乐趣,却变成了两人放松的秘密游戏。
我喜欢漆黑的结界,无人的角落,越是狭小越让我安心。
我们一同卧上床铺,在纯白的被单下放入圆圆的夜灯。用手掌支起轻薄的帐篷,亲昵地“说”一些悄悄话。
天空是被单,地面是床铺,月亮在灯盏在我们身间升起。侍女在为我擦身的湿毛巾里滴了些香水,淡淡的香味如纱披散在皮肤上,现在又如雾气在柔白的“世界”内飘动。
直哉在这时候会放下继承人的重担,纯粹做一个撒娇的孩子。他用翠绿的眼眸注视着我,露出微笑,用柔软的手指触碰我的睫毛,抚摸我的脸颊,以额头贴上我的脖颈,然后告诉我
“我不会让泉鸟失望的。”
“等觉醒术式,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可以在家以外的地方野营。”
这是母亲曾强调过的“家人”么
我从他的依恋中,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安定。
可别人却体会不到这种平静。
焦灼中,最先按捺不住性子的是心高气傲的扇。这些年来由扇带甚尔出任务。因甚尔的不服管教恼火万分,又嫉恨他体术的强大,自觉今年咒术有所长进,为证明自己的价值,扇向直毘人寄出战帖。
禅院家的顺位继承人成年后有权向家主发起挑战,在族人面前宣告成长,顺带展示家主不吝指教的家族情谊。
可扇特地挑选这种时间点,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当天上午,经过特别装饰的训练场上座无虚席。主角之一直毘人仍作往常打扮深蓝和服外披靛青羽织,就连腰间的酒葫芦都是在我提醒下方才解开。
“哦想拿去玩么”
“哈哈哈,放轻松,只是家中男人的切磋罢了。”
直毘人笑着将酒壶递向我,语气轻松愉快。
“可以可以,的确长了些本事。”
“而我这边也准备好了。”
耐心欣赏过扇的咒术以及简易领域,直毘人开始了反击。为留给弟弟展示的机会,他选择了最慢的获胜方法之前的“躲闪”其实是术式的准备。他的投影法术可以在几次加速中,将身体动作提高到音速。
作为活跃的一级术士,肉身早已在各色人物里千锤百炼,如今又因为速度进一步提升了冲击力,由此直毘人展现而出的肉搏能力不比甚尔逊色。
“尽管出门历练磨练了出了锐气,但经历上还是差了点火候。”
“可不能给我这种术士加速的机会啊”
纯粹的术式比拼中,扇引以为豪的剑技刺中的不过是移动留下的残影,企图反击时,术式凝成的刀刃却被拳上缠绕的咒力折断。
被直毘人掌心触碰时,扇因为术式作用,动作有所停顿,于是他的拳头便捶向了扇的腹部。尽管最后关头收住了力气,强大的惯性还是让少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扇跪坐在地上,用断刃勉强撑住上身,却没能压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
扇的“成人礼”以惨败告终。
他平时横行霸道,难得在训练场吃了亏,现场便充斥着对家主强大实力的欢呼喝彩。
直毘人站在扇面前,他垂眸地俯视扇佝偻的背部,叹息道
“我想男子汉还是稳重些比较好。你的的婚事已近,在此之前,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扶向扇肩膀的手掌被他侧身躲开,对扇抗拒的模样感到十分无奈,直毘人耸耸肩膀,转身朝我问道
“罢了,离会议还有不少时间。”
“机会难得,我们泉鸟想不想一起吃些茶点刚好鹤屋吉信送来了几款新的生果子。”
我第一次完整地观看直毘人同术士战斗。
完全赢不了。
武力以及权力,直毘人具备的东西只能让我温顺地垂下脑袋。
常夏和扇的婚礼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婚礼形式是传统的神前式婚礼,在神社举办。
京都最美的季节是深秋,层林尽染,火红的枫叶仿佛自天空降下的霞云,星星点点的红色与金色,与地面苔藓茸茸的绿意形成鲜明的对比,缤纷的颜色美不胜收。
沿着苍色的石阶拾级而上,入目的是清净庄严的神社。身着白无垢的新娘在红色纸伞下垂首,踏着石板由巫女引入神社的礼拜堂。
一切都被装点得万分美好。
纯白是纯洁和神圣的颜色。抛弃俗世的巫女、祭祀的小羊,都是这样干干净净走上神台的。
等到仪式结束,我在亲友把酒言欢的披露宴上看见了常夏家的亲属。
他们望着新娘,脸上有欣慰的笑容,也有不舍的泪痕,那种又哭又笑的模样在我看来十分滑稽。
名义上我还算禅院的客人,婚礼上仍同母亲坐在一起。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我困惑地朝母亲发问
“他们在笑什么”
“在欣喜未来孩子生活有了保障。就算父母去世,兄弟老去,也有丈夫和孩子陪伴在她身侧,他们感到欣慰。”
“看看这传统贵族的做派,我嫁人时的场面远不及一半但作为主母你会得到更好的。”
许久未见,好像我还是她怀里需要照顾的小女孩,母亲将我的手包进掌心,愉快地解释道。
众目睽睽,她溺爱的做法叫我有些难堪,我垂下眼帘,喃喃道
“那他们哭什么”
“因为不舍得,曾经相处十几年的孩子,正式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要建立新的家庭,生活重心有所转移。妻子的身份会排在女儿之前”
这次母亲的语气有所迟疑,她是失去父母的孤女,结婚后只觉得有了家人如获新生。
可我不同结婚后我就可以不做母亲的小孩了么
她的说法让我感到无比心动。
在我下意识去看她表情的时候,母亲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坚定地说“泉鸟永远是我的孩子。”
她明明极力催促我和直毘人的婚事,事到临头反倒说起些不吉利的话语
“就算在新的家里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甚至有人抛弃你、辜负你,让你觉得无处可去,到时候你还有妈妈。”
“妈妈会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母亲信誓旦旦做出承诺。寇红的指甲几乎要陷入我的肉里。
她是不会放弃我的家人。
但好痛。
我只觉得痛苦。
甚至暗自祈祷能早些穿上那身白色的衣裳走进礼堂,尽管这实质上,不过是从一个地方逃向另一个地方的懦弱之举。
无奈又可笑。
似乎是回应我的愿望。直毘人便在这种时候走了过来。男人笑容可亲,礼数周到,同母亲商量说
“今天到场的还有不少重要的客人,相信能为泉鸟小姐不少帮助,介意我带她走动么”
母亲稍稍一愣。
“哪里的话,请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她带着热切的笑容松开钳制。
但我的手背上还是留下了几弯月牙似的红痕,使用咒术掩饰也为时已晚。
就在我急匆匆想要伸手去遮的时候,直毘人瞥了我一眼,将我的手牵了过去。他用粗糙的掌心贴住我的皮肤,借以遮住我的伤痕,然后带我向擅长治愈和祓除的神官走去。
离聚会的场合越来越远,我问他“客人呢”
他摸了摸胡子,露出一个稍显狡猾的笑容
“没有哦,只是想着或许你会有点烦恼,就擅作主张地过来看看。现在的话,去神官那里接受下加护也不错。”
“说起来,你第一次来禅院家是在夏天。我恰巧知道个不错的地方丹州観音寺又被称为紫阳花寺,你觉得在满是绣球的庭院举行婚礼怎么样”
常夏的婚礼结束,下一位新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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