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章

小说:背叛 作者:河边草
    这次宴会上, 一直被禅院家边缘化的甚尔,因为直哉的“青睐”也被请到了现场。

    得知直哉请求后,直毘人先是侧过脸看了我一眼,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让人欣慰的成长,你也有预选下属的气量了。”

    “还偏偏是甚尔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他眯着眼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甚至嘱咐下人收集甚尔队服尺寸, 宴会当天也为他备上件正装和服

    “希望他能感受到你的好意呢。”

    而宴会开始的倒数第三天夜里, 伤痕累累的甚尔回到了小屋。

    是太久没有和小狗相拥, 又或许是直毘人的态度让我觉得害怕,那天夜里我醒的比往常早一些。

    踏着月色来到甚尔的住处, 我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找到常用的抱枕,将它搂在怀里,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玩偶、书籍、零食,排解苦闷的东西应有尽有,这里变得好像另一个“家”。

    而枕头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小狗特有的气味。拥抱时甚尔的气味和吻一同降临, 带着灼烫的体温以及克制的激情, 富有侵略性、叫人脸红心跳。

    但当他离开后, 这味道淡淡地沉淀, 如同离别时的相依,反而叫人觉得安心。不久后就是宴会,为了养足精神, 我会把自己藏进他的被子小睡一会儿。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身侧床铺传来凹陷,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往里面去, 给我让些位置。”

    顺势往里侧挪动身体, 我伸手摸索出电灯的位置。

    在橘红的灯光点亮房间, 甚尔的伤势惊得我险些从床上跳起“你这次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甚尔正大大咧咧地躺倒在床上,殷殷血迹正从腹部的绷带上渗出。他面色发白,但抬眼看我时的表情倒是轻松,说不出是失血过多的疲惫,还是笃定我会照顾他的泰然。

    闻言,少年咧开嘴角,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反过来责怪我说

    “是你这次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般会先处理一遍再让你抱。先在那里等等吧。”

    他这时候倒是乖巧听话,但我又不能真放着他不管。起身找到治疗用的工具,“起来啦。”我用影子把懒洋洋的甚尔扶起,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听他讲述这次任务的收获。

    “难度不大,只是蹲点等待的时间长了点。前几次出去都算是为了摸清对手的行为路线。”

    “那小子是个职业窃贼,能快速移动避开结界的检测,出其不意切换攻击方式,全靠饲养的咒灵。上一秒是棍、下一秒是刀,我太急躁了,最后关头一不小心挨了一击。”

    “好在,还是让我得手了。我可以留下自己的武器,你那些东西也终于有地方放了。”

    对成果颇为满意,甚尔像只叼着猎物回家的小狗般朝我昂首,愉快地眯起幽绿的眼眸,问我

    “你现在想看看么”

    这是做什么咒灵能长成什么样

    虽然兴致缺缺,可被他的喜悦感染,我还是跟着点了点脑袋。

    然后他注视着我,脸上露出了喂我薄荷糖时浮现的恶劣笑容。

    少年张开嘴唇,将手指伸入齿间,从舌尖摸向舌根,触碰咽喉。胃部痉挛,身体因为刺激弓起,然后有一个弹珠大小的咒灵被他用舌头推了出来。

    肉色的咬尾虫在空气中瞬间膨胀,如家蚕饱满的身体挂在甚尔的手臂上,看起来有种滑稽的恐怖感。

    “就是这东西,它可以收纳各种物品,然后缩小身体藏进我的肚子。我把给你带的东西放进去了,现在吐出来吧。”

    磕碜的长相、看起来也不太聪明。

    饲养过“小狗”,对咒灵特别的长相适应良好,比起“被吓了一跳”,我心中出现的是一种无意识的“比较”

    它能听话么会握手么”

    我朝咒灵伸出了手掌。

    得了甚尔指示,呆头呆脑的虫形咒灵,便弓起身子去嗅我的气味。而就在它毛发稀疏的脑袋即将蹭到我手掌的前一秒,咒灵被蛰伏在我身侧、猛然射出的影子一记耳光将脑袋抽得歪向一边。

    遭到结界术的“防御”,它像断尾蜥蜴一样,“哇”地吐出件白色的物体,可怜地往甚尔身上躲去。

    那是张被装在透明防水袋里的手帕,边缘的花纹叫人眼熟。

    甚尔烦躁地咂嘴

    “啧。闻着味道找出来了么”

    “看来还是不太能控制它取出来的东西,之后再训练吧”

    他用手抹掉袋子上咒灵留下的粘液,将它收进怀中,然后在咒灵眼前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它把东西全部吐出来

    匕首、长棍、武士刀,排列在这些造型独特的武器后的,是一袋花花绿绿的糖果。银色铁罐中放着蓝色的薄荷糖、金色玻璃纸包裹住小巧的酸味软糖,辣味巧克力穿着红色的锡纸外套,软糯的棉花糖像一群挤挤挨挨的羊羔

    明明我只向甚尔要了一种用以提神的糖果,他就擅作主张地把其他奇怪的味道拿了个遍,好像把我当成了个馋嘴的女孩,跟我说什么“之后一段时间我要养伤,暂时不出去。你拿着这些慢慢吃吧。”

    “你想吃哪种”

    我想要他我搂住甚尔的脖颈,用行动代为回答。

    这个想要恶作剧的少年还不习惯吞咽咒灵,表演过“把戏”就漱了口,薄薄的嘴唇上带着点水珠。

    我贴近他的面颊,将水珠吮尽了,亲昵地舔过他的唇角,去抿他的下唇,在甚尔张嘴后把他的舌尖含进嘴里。

    他将肩上的咒灵一把抓下,把我搂进怀里。

    白色的床单上洒满了五彩缤纷的糖果。

    虽然有所眷恋,但我不可能向带伤归来的小狗索取过度,将脸颊埋在甚尔的肩颈上“你的确暂时不用出去了,就留在我身边”

    我把直毘人的决定告诉了甚尔。

    “如果顺利的话,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直哉的作用来得比想象更快,如果这次能作为继承人的护卫陪同,之后待遇自然可以提升。

    尽管代价是套上直毘人亲手递来的项圈。

    这没什么。和小狗相依为命一直是我的心愿,我应该习惯了。只不过被压在腿下的硬糖硌痛了我,让我问出多余的话

    “但你还受了伤,你要去么我可以帮您推掉。”

    有种压抑又可怕的情绪在他身上堆积,我看不见甚尔此刻的表情,只能察觉少年语气中的笑意已完全消失。

    他冷笑了一声

    “去啊”

    “为什么不去呢像这种有钱赚又轻松的护卫工作。”

    甚尔拥抱的我手掌有一瞬收紧,几乎要将我揉痛了。但很快他又放松下来,在我耳边说道

    “不会有事的。”

    那天他穿了一身得体的正装,他身形挺拔、又很漂亮,除了没有咒力,和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并无区别。

    我还挂记着甚尔腰侧的伤口,想要通过他的脸色推测他的恢复情况,或者单纯多看看他。

    可因为“未来丈夫”直毘人正托着我的手掌,而直哉抬头同我交谈,最后只能作罢,漫不尽心地错开视线,然后加入应酬的队列。

    艳羡、嫉妒、甚至同情,我沐浴在各式的眼神中,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宴会中心的五条悟。

    那是个“干净”的孩子,银发蓝眼,样貌精致,但脸上表情却很匮乏。同样作为大家族的孩子,却与翡翠般“珠光宝气”直哉不同,让人联想到国外油画,冬日清晨,白雪皑皑,冻结的湖面澄澈又冰冷,能完整地映出来者本来的面貌。

    于是他看这边的眼神,不想像看人,反倒像看乡间小路上积水的泥潭,只一眼就兴致缺缺地迈步离开。我羡慕那份无所顾虑的高洁,同时又我难受得想要躲起来

    那孩子使我意识到,我可能已经完全沉进了名为“禅院”的家族。

    我开始讨厌外面,它和我没什么关系,却完全迷住了甚尔。

    “现在咒具的品质还很差,只能以量取胜。半吊子地找机会已经不行了,我还需要更趁手的武器。”

    “这次我要去山里。”

    “可能很久不会回来帮我剪个头发吧。”

    少年温驯地向我垂下头颅,让我抚摸他的额头、耳垂、或者后颈。当垂至眉下、落到下巴的黑发被剪下后,他又会连着消失上一两周。

    借直哉这根高枝,甚尔得到了更多和任务相关的情报,出去的次数有增无减,只有兴致来了才会指点直哉一两句敷衍了事,因为有实力压身,这份桀骜不驯反倒得到了直哉的欣赏。

    而甚尔“吊儿郎当”的处事风格同样传到了直毘人耳中。

    闲聊中提及此事,直毘人摇晃着杯盏中的清酒,垂眸注视杯中月影,慢悠悠地感叹道

    “年轻人懂得自力更生是件好事。虽然继承了禅院家的眼睛,但是没有咒术,家里用不到他呢。”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抬起脖颈将酒液一饮而尽。

    没有甚尔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我的生活水波不惊,只有僧人会时不时拜访,教授我咒文、或者进行简单的诊断,在他毫不藏私的分享下,撰写“壬生寺”护符的工作顺利走到了尾声。

    没有反转术式作为烛火的燃料,于是红色的心脏尚未跳动,仅有神龛在漆黑的房间内静默。

    僧人细细研究过护符的构造,同我解释说

    “从理论上,这个术式已经完成了。现在只差关键的触发以及必须的灵魂。请妥善使用这个珍贵的护符。”

    虽然还未完善,但有总比没有强。

    从术士的角度,血液、指甲、头发均可以视作肉身的代表。

    我小心翼翼地将护符贴身收好,把收集到的小狗的头发藏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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