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分界

小说:权臣娇宠掌上珠 作者:酒时醒
    第八章

    她这一番话下来,三人又是心疼又是忍不住失笑。

    春笙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腕,“您都这样了还开玩笑”

    “本公主怎么样了呀”常念缓缓眨了眨眼。

    春笙跪下,只摇头。

    还是房嬷嬷拍了拍她肩膀,道“听殿下的,去端药汤来。”

    春笙这便急忙抹干眼泪下去。

    夏樟素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像春笙那般哭笑全然摆在脸上,她僵直站在一旁,垂头出声“奴婢办事失利,扰殿下心神,请殿下责罚。”

    常念叹了口气,“那便罚你去给徐娇娇送盒清凉膏吧。”

    方才徐娇娇进殿她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花香,许是为今日骑射大赛特意准备的,在营帐里待久了自然招蚊虫咬,尤其是身处草场,说来也怪不得夏樟。

    常念既出手,便准备好了徐娇娇闹上来应对之法。

    可夏樟站着不动,欲言又止,仿佛还在自责,常念故意板起小脸“还不快去”

    将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丫头打发走,耳边总算清净了。

    常念看向房嬷嬷,张了张口,房嬷嬷却示意她不要说话,宽慰道“老奴都知道,您不用解释。”

    小主子自幼跟着虞妃长大,见事明白,心机手段不能说全无,但绝不是心肠歹毒之人,今日所为必有其道理。

    听房嬷嬷如此说,常念便收回了解释的话。

    她与徐娇娇无冤无仇,并不是非要挑起事端害人。

    今日所行,是为保守起见。

    徐娇娇身后是将军府,是属于皇后的稳固靠山,前世江恕被父皇回绝后,之所以会考虑与徐府联姻,想必是这个缘由。

    强强联手,谈的是利益永固,一旦增长敌势,便是削弱自己,她不得不防。

    不过,眼下常念顾忌的是别的“嬷嬷,不要告诉母妃。”

    房嬷嬷望着小姑娘苍白的脸,那样精致,又是那样的脆弱,终是点头,温声劝“殿下,晚宴便不去了可好”

    “要去的。”常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若我不去,只会让大家以为是我身子抱恙了”

    至少在与宁远侯婚事成定局前,她不能生病倒下,不能叫皇后抓住把柄。

    意识模糊,五感渐失,待汤药端来时,常念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朝阳公主身子骨弱,常年以药汤为伴,绝无半点虚假。如今这时节还算不得冷,公主便需着外裳加披风了。”

    宁远侯府东角的偏室中,刚从骑射大赛回来的赵夫人向宇文先生回禀道。

    “且公主在宫里的日子也并非似外头说的那样风光无限,皇上疼爱有加确是,然架不住皇后那绵里藏针的刁难,当时雅座上好些世家夫人贵女,皇后竟就那样夹枪带棒暗讽公主体弱,末了啊,还是公主隐忍下来。”

    “先生,您有所不知,今日徐家嫡女不知怎的被关在营帐出不来,竟仗着皇后疼爱,撒泼去琼安殿外叫骂,一口一个蛇蝎心肠,污蔑公主害她,到底是公主宽和大度,误会解释清楚后,亦未为难那徐家小姐,您瞧瞧,如今像这样人长得天仙似的,出身尊贵却无半分跋扈脾气的姑娘,打着灯笼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赵夫人说的绘声绘色,好像朝阳公主是她再生父母似的。

    宇文先生笑着附和,倒是没说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赵夫人退下。

    坐在百花屏风后,一直未出声的男人缓步走出,明暗交叠的光线落在他挺拔的腰背,身材欣长,自是一股沉金冷玉的矜贵。

    宇文先生思忖片刻,“侯爷,先前老夫还觉若是皇上不允这桩婚事,您尚可考虑徐家嫡女,如今看来,这是个祸患,与朝阳公主千差万别,娶谁都娶不得徐家嫡女”

    江恕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窗边绿植,语气不甚在意“看来是先生做无用功了。”

    宇文先生笑笑,略有些尴尬地另起话头“今儿个您进宫后,府上就送来两道拜贴,一张是豫王府的,另一张,则是端王府的。”

    端王常韬,便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宇文先生呈上那两道帖子。

    江恕接过,展开瞥了一眼,遂置于案上,并未表态。反倒是从匣子里抽出一厚叠的册子翻了翻,道“再添五页药材,要珍贵之类补药,另添三页锦缎料子,要柔软贴身之类,去年猎的皮子也拿去裁衣裳并入聘礼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

    眉心却微微蹙起,就好似嫌这些还不够,却又着实不知还有什么好添的一般。

    只因那聘礼单子确实足够丰厚了。

    自西北运来的物资堵了一条街可不是吹嘘的。

    一向倡导“勤俭持家方可延续大业”的宇文先生不禁在心中咋舌,再添再添

    他们侯爷这是准备还没成亲就将家产悉数全送给公主吗

    好在西北候府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再送一座金山也无妨。

    谁料宇文先生才作此想法,江恕便在一旁淡淡地补充道“不若再添一座金矿吧,公主千金之躯,婚嫁自当体面风光,恕不可委屈了她。”

    宇文先生

    他大半生谆谆教诲怎就教出这“败家”学生

    有道是财不外露啊

    好在,好在公主日后就是府上的女主人,便是自己人。

    这时江恕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先生可是有异议”

    宇文先生胡子一动,只道“侯爷英明”

    “呵。”江恕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负手出了门。

    屋内,宇文先生忍痛捂着心口,留下豫王府的帖子。

    夜幕降临时,皇后的生辰宴如期而至,万寿殿中,王室宗亲携其子嗣,大臣携其内眷,言笑晏晏,举杯句句皆是赞美贺寿之词。

    上首席位,皇帝与徐后相邻而坐,淡笑着回敬众人,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宫中舞姬乐姬抱着琵笆琴笛娇艳出场,丝竹管弦音靡靡奏响,欢喜的,便盯着殿中央舞姬的娇娆舞姿目不转睛,不欢喜的,只觉昏昏欲睡。

    宫中宴席,大抵如此,千篇一律,枯燥乏味,御膳房准备的佳肴小食倒是精致可口,然待宫女一一分至碗碟,也半凉不热,无甚滋味。

    常念是赶在最后一刻入殿落座,此刻仅靠几盏冷酒撑起精神。

    幸得房嬷嬷有一手精妙高超的手艺,将她妆容稍改,便是一副饮酒微醺的美人慵懒,樱唇微嘟,步摇轻晃,盈盈光泽映衬着双瞳减水,娇憨可爱,丝毫看不出是身子虚弱之状。

    列坐对面的舒衡远远望着,面前膳食凉透了也不曾用半口。

    与之交好的安平候府世子杨宽端了酒杯过来,推推他胳膊肘“夜长梦多,不如早日抱得佳人归啊。”

    杨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前方相邻二三座的宁远侯。

    江恕手握重权,回京不久便有不少朝中大员登门拜访,现下宴席上身侧也是不乏前来问好的大臣,颇有些炙手可热的意味。

    舒衡却不为所动“我与阿念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谊,再来一百个宁远侯也敌不过。”

    “哟,”杨宽笑一声,大口饮尽杯中酒,“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今日围场上,朝阳公主可是头一个为宁远侯鼓掌叫好的。”

    杨宽拍拍他肩膀,便走了。

    独留舒衡愣神。

    自半月前阿念落水至今,他都没再同她见过面,近日宫中频频有流言传出,无不是说阿念和宁远侯婚事早已定了,只是皇帝尚未昭告天下

    起先,皇后那番说辞舒衡还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只觉心里空荡荡的。

    阿念,他不能没有阿念。

    舒衡急切地望向对面,只一下,竟就不见常念身影,巨大的失落突然涌上心头,他顿时起身寻了出去。

    万寿殿坐落于皇宫东北角,相邻御花园,环境清幽,不过秋后百花凋零,园中唯有几棵海棠开的甚好。

    夜里凉风习习,伴着海棠香,常念行至其间,昏沉乏力之感略消散了些。

    春笙夏樟立侍身后,春笙从袖口掏了帕子包着的糕点出来“殿下,您吃枣糕吗”

    常念便微微俯身过去,张了张嘴“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阿念”

    春笙手里的糕点还未递上去,只见主子的神色顷刻间变得黯淡。

    不用回头看,也知那人是谁。

    常念顿了顿,枣糕是吃不成了,她神色无常地转身过来,福身行了平礼“舒世子。”

    一声舒世子,舒衡的脚步似被什么定住一般,倏然停下,他看向常念的目光中带着不敢置信“阿,阿念,你叫我什么”

    常念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字句清晰地重复“舒世子。”

    四下阖寂,只余一声“舒世子”在舒衡心中回荡。他下意识地快步上前,常念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舒世子,朝阳离席已久,先行一步。”言罢,常念便绕过舒衡往万寿殿方向离去了,春笙夏樟二人屈膝行礼,连忙跟上去。

    舒衡僵着身,几乎是咬着牙问出那句“你果真如传言那般,要舍我嫁给江恕了,是吗”

    那声音里的颤抖,叫常念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世,兄长母妃父皇相继离世,她却是从路人口中得知,回到府上,舒衡也是用这样深沉而微微发颤的嗓音,求她原谅阿念,父命不可违,恕我无能,只能保下你了。

    她心寒彻骨。

    如今,常念步子微顿,思忖片刻,还是背对着舒衡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朝阳并不知什么流言,一切全听父皇圣意,也请舒世子谨言慎行,此话若落到有心人耳里,有损朝阳清誉,只怕到时有口莫辩。”

    一番叙说,意思规整明白,丝毫不拖泥带水。

    舒衡却忽然几步追上来,伸手欲抓住常念的胳膊,可伸出的手在距离常念半尺时,又僵在半空中。

    常念站着未动,眼角余光里,那手终究还是慢慢收回去。

    舒衡甚至后退几步,才不死心地开口“皇上逼你的是不是还是那权势滔天的宁远侯我虽探花出身只官至四品,比不得宁远侯有权有势,可只要一年两载,我定能让皇上回心转意”

    “阿念,你等等我成不成”

    “口出狂言,无端揣度,好没道理”常念提高了音量,看着像是动气了,“今夜朝阳言尽于此,望舒世子明白其中道理,日后好自为之。”

    这回,她话说清楚便快步离去了,没再给舒衡半分回话的机会。

    舒衡看着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夜空上一轮皎洁明月照出他失魂落魄的侧脸,可那双漆黑的眼底,却浮现出十分的怨愤,和浓浓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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