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阿念”江恕在身后轻声唤了一声, 他的眉头实在皱得紧。
常念不高兴地扯着被子挪到里面去,嘟囔道“我要睡觉了。”
江恕默了片刻,他向来善于揣摩人心, 预判军情乃至圣意,唯独摸不透这位小夫人的心思。既然生气,为何不待他解释一二就放下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什么呢
江恕阖眸深思许久, 再睁眼时, 身边已经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江恕忽然有些不高兴。他伸长手臂将人捞到怀里,亲了亲她的眉眼,再亲亲她柔软的脸颊, 还是不够。于是他倾身而上,亲亲她水润的唇瓣。
常念眠浅, 不过一会儿就被亲醒了,刚睡醒的嗓音惺忪而困倦“你做什么呀”
江恕漆眸凝视着她“宴席上随口一叫, 只是个称呼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若不喜欢, 日后我不那么叫便是了。”
常念懵了好一会,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在解释。她喃喃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嘛”
江恕古怪皱眉“没有。”
“哦。”常念费力推开身上沉甸甸的像大灰狼一般的男人,倦倦转身过去,闭眼道“熬夜不睡觉, 对身子不好的。”
江恕怀里空了,慢慢沉了脸。
这女人当真是没把他当回事。
简直不知所谓。
半响静默, 他到底是往里侧挪了身子, 将不知所谓的女人揽到胸膛里。
深夜, 两个男子闯进城西八尺巷第五家, 将熟睡的人敲晕,扛回了昌定街。
呼延川很暴躁,今夜的宴席让他很不乐意,他急需什么来发泄。今日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女子从眼前浮现,他等不及明日了。
下属将人扛回来时,他才满意笑了笑,可是人被敲昏了,没意思。他骂那两个属下“不知轻重的东西扰了爷的兴致要你们好看”
两个属下垂着头,战战兢兢退下。
呼延川等水儿醒过来,等到天灰蒙蒙亮。那双眼甫一睁开,便是惊恐万状。
呼延川十分喜爱这眼神,他摸着美人颤抖的身子,慢条斯理,像是欣赏什么宝物。
水儿吓坏了,连忙要跑,可是屋子被锁了,窗户紧闭,跑来跑去也逃不掉,最后,她畏惧地看向这个金发男人。
呼延川邪笑着“乖乖过来,要银子还是要首饰珠宝爷都给你。”
水儿不断摇头,哭着哀求“求大人放我回去,我家里还有三百担豆子要磨,街坊四邻都等着求求您”
“豆子”呼延川浑然不在意,“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岂有回去的道理笑话。”他一步步向水儿走过去,宽衣解带,神色阴暗。
水儿扑通一声跌倒地上,慌忙间,直接拿脑袋撞上门框。
哗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呼延川再被坏了兴致,整个人更暴躁了,一脚踢开凳子,大喊“来人去请医士”
这傲骨美人,他非要了不可
翌日辰时二刻,叙清来到军营。军营几位带领士兵练武的将军们见到他都惊讶不已,赵大人下来道“叙大人,您今儿好雅致啊”
叙清遥遥望一眼沙场上挥动的士兵,问道“侯爷可在”
以往这时候,宁远侯必定是在军营的。
赵大人却摇摇头“不巧,今儿侯爷不在,兴许府上有事耽搁了吧。”
叙清微顿,颔首道“多谢。”
他去了侯府。
十骞正在府门口,见到叙清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去身后推轮椅,笑道“叙大人,您终于来了起初侯爷说您必定会来,我等还不信”
叙清笑笑“他倒是料事如神。”原本,他确实不打算回来的,启程是昨夜临时定下的,他一个人,来去自如,了无牵挂,叫九州驾马,连夜赶了过来。
十骞推他往书房方向去,一边道“侯爷这会子还在朝夕院陪殿下,您先等等,我叫她们端早膳过来。”
叙清道好。
等江恕从朝夕院过来,叙清正好用了早膳。
江恕沉着脸,瞧着心情不大好。
叙清打趣道“想来是臣来迟了,向侯爷请罪。”
江恕冷哼一声,坐下翻了翻公文,“呼延狗贼那边已经安插了人,后续你跟进。”
叙清应是,思忖片刻,问道“此番圣意要一行人停留六七日,你打算怎么安排”
江恕头也不抬地道“比武。”
“比武好法子。”叙清只有一点忧虑,“这几日,城关布防轮换和西北大营需得格外注意,想来我们打探对方虚实的同时,难保不被对方反将一军。”
闻言,江恕才淡淡抬眸,叙清这脑子比时越好用,考虑事情也远比时越周全谨慎,这也是他要叙清回来的缘故。江恕道“本侯正是此意。一则,换防时刻更改,二则,铁骑营操练暂停几日,三则,武器营新研制弓弩利剑收归禁地。”
叙清点点头,“今晨我见士兵们操练,出手招式利落,招招得你真传,届时比武,可不要让天漓、东月两国太难看才好。”
江恕却说“自是要他们赢。”
战场见真本事,眼下几国友好来往,主人当然要给客人几分面子。
随后,叙清犹豫着,多问了句“明珠的婚事,定了谁家公子”
江恕睨他一眼,冷漠道“我从何得知”
叙清沉默了。
二人从书房出来时,常念与明珠正走出朝夕院。
明珠来给常念送糕点,说了会话,开开心心地说要去厨房学做糕点。
常念最先看见叙清,她推推明珠,明珠顺着她视线看去,表情凝滞了一瞬。
“走,过去瞧瞧。”常念说着,拉明珠走过去,她看向叙清,笑盈盈道“叙大人最近忙什么呢,好久不见了。”
叙清拱手道“微臣见过公主,不敢称忙,都是些小事。”
“哦。”常念这才抬眸看看江恕,眼神示意着咱们快走呀
然而江恕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大树一般。
常念郁闷得皱皱眉,这宁远侯也忒不善解人意了,她只好过去扯扯他袖子“侯爷,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日去看料子做冬衣的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江恕一副不知道的冷淡模样。
二人说话时,明珠福身匆匆道“殿下,侯爷,我忽然想起中午与人有约,便先回去了。”
“哎”常念欲上前将人留住,可明珠已经走了,她更郁闷了,一把甩开江恕的袖子,叹叹气,话却是对叙清道“欸,明珠最近可忙了,本公主都约不到她,想来是忙着婚姻大事吧,也不知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叙清神色黯然下来,片刻后也拱手道“殿下,侯爷,臣告辞。”
这下好了,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一方庭院只剩下江恕和常念。
常念横竖是看江恕不顺眼,要是方才他及时领悟她的意思,不就能给明珠和叙清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了
她一言不发地回去。
江恕顿了片刻,才跟上去,他人高腿长,追上常念只是眨眼功夫。
常念不乐意地加快了步子,奈何身娇体弱,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凡出门也是乘轿,眼下走得快了喘气便有些急,脸颊红扑扑的,腿也有些软。可是她不想让江恕看出来,索性停下,叉腰瞪他“你总跟着本公主做什么”
江恕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难不成只许你回朝夕院,不许本侯回”
“哼”常念气道,“那你自己回吧,我去找祖母”
说罢她果真转身往福康院走去,江恕阴沉着脸,二话不说便从身后把人抱了起来。
“呀”常念吓得搂住他脖颈,可是很快反应过来,又踢腿挣扎起来,“糙汉快放本公主下来”
这点力道哪能跟西北名将较劲呀江恕抱着人,步子不仅沉稳,反倒越走越快,“不是说好去看料子裁冬衣吗”
常念“”
谁要跟你看料子
她气呼呼地一口咬在他颈窝上,整整齐齐的几个小牙印。
江恕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拍拍她屁股。
几个仆妇经过,纷纷垂下头,恭敬立在一侧,可,侯爷和殿下打情骂俏是她们能看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
几个人又匆匆躬身走开。
常念瞬间涨红了小脸,丢人得捂住脸,心道下回再不理江恕了。
他枯燥乏味,僵硬刻板,又凶狠,还打人
一点也不好。
江恕不知道常念在闹什么小情绪,昨夜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渲羽厅的舞姬重伤送回了昌定街,府上也没什么烦心事,可她一眼看到叙清也不看他,他挑好刺的鱼肉她不吃,晚上没有亲亲抱抱,也不唤他夫君了。
一夜之间,转变太大,江恕很不适应。然他没有常念那样好的沟通能力,沉默着,一切如旧。
第二日的比武,常念倒是兴致勃勃要去瞧瞧。
当然,常念坐马车,并且叫春夏两个丫头一起上去,摆明了就是不想与他同乘。
于是江恕骑马。
比武定在西北大营的演武场。
那夜酒足饭饱的使臣们歇息了一整日,这会子精神气儿十足。
第一场是天漓国武士对战东月国。东月国的青年长得白白净净的,又高又瘦,太美了,看起来反倒不太有力量。可是上场后,动作极其灵活,一下子绕过那个壮汉,几招下来,竟能取胜
呼延川搂着美女大笑起来“我们东月国,可比某些莽夫强多了。”
胡赞卜板着脸,示意下一个上场。
下一场,天漓国胜了,胡赞卜朗声大笑“瞧瞧,咱们天漓也不是吃素的”
常念两手撑着下巴看看,对他们的输赢都不感兴趣。春笙给她剥橘子,她摇摇头,眼看下一场还是陌生面孔,不由得问“怎么没有大晋将士”
江恕坐在一旁,闻言微顿,道“你想看的话,下一场安排,如何”
常念瞥他一眼,想起刚才开场的时候,宁远侯说当夜拒两国于城外,实乃本侯招待不周,为表歉意,接下来几日万望诸位使臣大人给个面子,安心在西北歇息几日,再行启程。
再看这比武的安排,常念琢磨出些许门道。一般来说,使臣入境,自然是直接去京城参拜的。
常念道“不必了,一切依照侯爷安排即可。”
江恕不再说什么,不动声色起身,去营帐旁与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士说话。
又一场比武开始了。
常念看着沙场中央,这东月国上阵的男子一个比一个好看,哪怕输了也叫人赏心悦目,常念惋惜道“他们合该舞剑弹琴的。”
“你瞧那个。”常念指了指边上一个玉面青年。
春笙看过去,“殿下,那个怎么了”
常念声音低了些“日后要是侯爷纳妾了,本公主就养一个那样的面首,不管他要钱还是要权,都成,只要生得漂亮,会说好听话哄人,会弹琴舞剑即可。”
春笙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刚要回话,忽然被一股力道推开。
身后有道声音问“要哪样的”
常念下意识道“就那个高高的啊。”
她回头,竟是对上江恕那张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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