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江恕的眼神冰刀子似的略过那个高高的青年, 拳头慢慢攥紧,冷冽的气息透露几分危险。
那玉面青年几乎是背脊一寒,茫然地四处望望, 又搓搓胳膊走开。
江恕的眼神再落回常念身上,又深又沉,将她严实笼罩,他一字一句,问“殿下想养哪个面首高的漂亮的会哄人的”
常念直接僵在原地,心里拔凉拔凉, 好半响,才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磕巴道“没, 哪有我开玩笑的”
“是吗”江恕在她身旁坐下, 慢悠悠喝了口茶。
常念却觉得貌似要大事不妙
她没有想到他会回来这么快啊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话已出口, 收是收不回来了。
常念犹豫着伸出小手, 扯扯江恕的袖子,轻声细语地道“前提也是你那什么,我才那什么呀,倘若这个前提不成立, 我自然也不会那什么”
江恕无动于衷, 放下茶盏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道“殿下不是说没有大晋武士上阵吗”
“啊”常念不知道他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等下一瞬江恕走出坐席, 朝将士们招手示意, 而后往沙场走去。常念才恍然明白了, 喃喃道“侯爷该不是要亲自上场吧”
是。
沙场上站着天漓国的武士, 身材魁梧雄伟,十月的天气还露出健壮的膀子,挥拳大喝两声,底下天漓国的使臣们立即高呼起来。
江恕走到他对面,俊美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抱拳见礼,随即以迎战英姿站立。
武士瞬间紧绷起身子,集中精神准备出击。
胡赞卜立即站起来,兴奋道“宁远侯亲自上场,是你的福气给我好好比”
见状,呼延川也丢开了美女,饶有兴致地看向台上。
武士率先出拳,大拳头铁球似的砸过去,骇人得紧。
先前看东月青年应战,常念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站在对面的是江恕,她整颗心便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眼看拳头将要重重砸到江恕鼻梁上,她鼻尖竟是一痛。
那厢,江恕利落闪躲。
拳头落空了。
常念呼了一口气。
武士不甘心,用了十足力道再出拳,江恕仍旧负手身后,闪躲。如此三回合下来,武士有些恼火了,黝黑的面庞露出凶狠神色。
呼延川看戏不嫌热闹,大声道“宁远侯怕不是不敢出手吧”
常念不高兴地驳斥“胡说八道我们侯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这叫礼让三招懂不懂”
呼延川一愣,扭头看去,只看到营帐内一抹若隐若现的桃粉身影。
演武场空旷,又是十月天,北风一刮,彻骨的寒凉,常念的身子吹不得风,按理说这个天气,本不该出门了。江恕却不愿拘着她不得自由,便提前命人在坐席四周单独支起避风营帐,只有前方对着沙场是通透的。呼延川坐在侧面,自然看不到。
其实常念也看不到是何人说话,只听到这话,她便不高兴。
沙场上,江恕不禁回眸看了一眼,他耳力非凡,方才这一对一答,自然听到了。
“我们侯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
适时,武士忽然重拳出击。
常念眼儿也不眨地盯着场上看,见状急忙道“快躲呀”
江恕没有躲。他宽厚有力的掌心正面迎上那拳头,微一用力,向下板转,紧接着,长腿横扫武士。
随着“咔擦”一声,武士轰然倒下。
常念不禁拍掌叫好“不愧是本公主的夫君真是顶顶厉害”
底下大晋的将士们也齐声叫好。
那武士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胡赞卜很快扬笑道“久闻宁远侯赫赫威名,今日终于得见,一招制胜,不愧为西北名将也我们天漓国还要多学习啊”
江恕抱拳回以一礼“承让。”
呼延川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这有什么我们东月还没上场呢”
江恕冷淡地扫他一眼,就等这句话。他看向背后的东月武士们,眸光凝在那个被常念指着说漂亮的玉面青年上,抬手轻指,语气冰冷“你,上来。”
玉面青年怔愣半响,不知怎的,有些发怵。
呼延川在那头高喊一声“聋了吗宁远侯叫你上去”
玉面青年终于硬着头皮上来。
常念远远看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那瞧着十七八的少年郎不会被打肿脸破相吧
谁知光是这一个还不够,江恕冷眼扫向其余几个人,但凡长得白净高瘦的,都被点了上来,而后风轻云淡道“一起上。”
呼延川呵呵两声,立时道“听见没一起上都给爷上”
十个青年却有些胆战心惊。
常念也心惊。她要是现在晕倒,这就比不成了吧可是不待她“晕倒”,场上已经开始比试了。
这回,是江恕率先出拳,那冷酷无情的模样,像极了将士们私底下取的绰号冷面阎罗。拳拳往人脸砸,那白白净净的脸被揍得青一块红一块,彻底不漂亮了。
好歹是十个青年,以十敌一,被打怕了也一起上,他们很快把江恕包围在中间,拳脚招式混在一起,一时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常念揪起心来,索性站起身,焦灼望过去,又朝十骞挥挥手。
十骞很快跑过来“殿下,您有何吩咐”
常念急道“你叫人看着点,要真不行,使个暗器”
话音未落,扑通几声。
十个人悉数被打趴在地。
江恕抱拳“承让。”
常念愣愣看着,惊呆了。
十骞挠挠头,解释道“您有所不知,以往侯爷打咱们的时候,都超不过十招,眼下还是侯爷手下留情了,不然就这几个豆芽菜,都不够塞牙缝的。”
横扫千军的宁远侯,又怎会惧这区区十人
常念轻咳一声,摆摆手“行,行吧,没事了。”
十骞恭敬退下,江恕走下沙场,回来。
呼延川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胡赞卜的欣赏夸赞充斥耳边,还有将士们齐声高呼“侯爷英勇”
不过这些都与常念无关了。
江恕走到她面前,压迫气息十足,一字一句,又问“殿下要养哪个面首高的瘦的漂亮”
常念羞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忙不迭摇头道“呜呜不养了不养了”
江恕缓缓笑了,他冰冷的唇贴着她温热的掌心,染了灼灼温度。
养面首
除非他江恕死了。
就是死了也不给养
常念是他的,身上每一处都是,一辈子都是。
真是见鬼的纳妾,该死的舞姬。
下午风又大了,裹挟尘土呼啸着吹进来,吹动江恕玄色的衣袍贴近常念的裙摆,常念忽然打了个喷嚏。
江恕嘴角的笑瞬的敛了去,他拿过备用的披风给她披上,肃了脸色“比武也看了,早些回去。”
常念吸吸鼻子,其实她穿这么多也不冷,但是对着刚“无情厮杀”回来的男人,她乖乖点头“好。”
江恕替她戴上毛领斗篷的帽子,遂拥着她出去,走了没几步却倏的顿了步子。
江恕回身望一眼沙场方向。
常念心头一紧,连忙拉着他胳膊道“侯爷,别打了好不好怪吓人的。”
闻言,江恕冷笑了声“这就心疼了”
“我”常念被问得一阵语结,愤愤道“我才没有,那你去打吧去吧去吧你丢下我一个人回府,兴许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啧。”江恕蹙眉打断她,“不过是回去找香囊,你紧张什么”
香囊
常念下意识看看他玉带下,空空的,是她先前送他的香囊不见了。许是方才打斗,掉了。
“咳咳。”常念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又忽然撒开手,若无其事地道“你去吧,我回马车等你。”
十骞从后头追上来“侯爷,您的东西掉了。”
正是那香囊。
江恕接过来,轻轻拍了拍尘土,而后慢条斯理地重新系上。
香囊佩戴这么久,他从未摘下,可东西本就做的不好,早就开始掉线破损了,眼下又掉了一回,丑巴巴的一团,却因他仔细的动作,又变得珍贵起来。
常念偷瞄一眼,再瞄一眼,雪白的脸颊染上两抹绯色。
江恕淡淡抬眸,意有所指“走吧。臣亲自护送殿下回府。”
“哼”常念握住他的掌心,“便有劳宁远侯了。”
十骞禁不住在后头想侯爷和殿下又在玩什么花样啊前段时候还互相称呼夫子和学生呢,这会又是君臣之礼了,侯爷脖子上那牙印也忒显眼了
今夜仍旧有宴席,只不过在开席前,宁远侯就已经明确下令不允许任何舞女出现,席上只请了千音阁的戏子来唱戏。
侯府的佳肴美味,使臣们自然没有二话。
呼延川却是个没有美人相伴就浑身不舒坦的。早早离席回府歇息,一路上都在惋惜那几个舞姬,回到昌定街时,迎面撞上来一个女子。
呼延川慢悠悠挥散下人,眯眼打量那女子,只能算是清秀水灵,可是水儿的伤还没养好,这个,凑合着,也勉强能下口。
这女子,正是四房妄想风光大嫁的江锦。
她琢磨好些天了,奈何婚约消息传出去,再难相看良人。前两日使臣一入西北,她便看上了东月三皇子,这是皇子啊侯爷和公主都要礼敬三分的身份,她要是能嫁,便是皇子妃了
江锦打着如意算盘,找准了时机,冒冒失失撞上来。
呼延川御女无数,瞧这眼神便知有点门道,名字也不问了,直接牵着人回府。
扯开衣裙那时候,江锦还怯生生问了句“您会娶我的,对吗”
呼延川邪魅一笑“让爷开心了,就娶。”
笑话,这年头敢这么问他的,也就这个蠢货了。
神不知鬼不觉,屋内上演一场春戏。
玩到一半的时候,呼延川忽然想起什么,叫了个人进来,那人也不避讳衣不蔽体的江锦,直接等在一旁听候吩咐。
呼延川拿了个锦盒,饶有兴味道“送给宁远侯。”
“是。”
东西很快送到侯府。
恰逢叙清过来。书房里,江恕蹙眉看着那锦盒。
叙清道“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是谨慎为好。”
江恕打开锦盒,扑面而来的浓香叫人心神不受控制地荡漾一瞬,像是在极乐欢愉中沉溺。
江恕猛地关上盒子,打开窗户丢出去,“拿去烧了。”
十骞立时上前“是”
夜风呼呼刮进来,慢慢吹散了浓香。
叙清回过神,诧异道“迷情香”
江恕冷着脸,喝了盏凉茶,默认地“嗯”了声。
呼延狗贼,真是一日不消停。
叙清也喝了口茶,才道“才传回的消息,东月此行还带了一位公主藏于舞姬中,进了京,换亲的可能极大。”
“换亲”江恕记得宫里只剩一位朝华公主。
叙清道“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朝华公主痴傻不治,若东月执意要娶,也只能想别的法子。”
江恕默然片刻,总归,要抢他的朝阳,是绝无可能的。
倘若老皇帝荒诞至此,西北这几十万兵马,便要姓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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