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鸣笛声越来越密集, 是堵在高速路上的车主们开始不耐烦了,和路底下的蝉噪夹杂在一起,有来有往地凑了一首练不成调的交响乐。
有的人生前走错了路, 死的时候送行的背景音乐也不走正道。
冲田冈的手机在口袋里不知道磕磕碰碰到了哪里,电话终于断了,园区的工作人员正在着急地寻找他们的位置,一边帮着警方疏散太古之岛上面的游客,公安那边也终于赶到了现场。
怕冲田又打电话进来, 源辉月的手机还放着没动, 柯南看着她用他的手机又拨了个号码出去,刚一接通,她直接问,“你们还没到?”
“到了。”
那头的清朗磁性的男声沉着地汇报,几乎是压着他的话尾,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车鸣。
柯南和真壁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就见到底下的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冲直撞地冲进来一辆黑色的箱车。
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到已经拉扯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的车主面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们抬手就抓住了车主的肩膀, 毫不客气地拽着他们的手臂往身后一扭。
那是个标准的擒拿动作,柯南眼尖地看到男人十分熟练地从身后摸出一副手铐甩在了车主的手腕上,一人一个, 捆萝卜似的, 行动干净利落且理所当然,把人捆完了旁边的交警都没反应过来。
等交警回过神,连忙要上前阻止时, 其中一个男人拿出了一本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交警视线一定, 似乎愣了愣, 停下了动作。而另外一个把被抓住后还在骂骂咧咧的两个车主往前一推,交给了其他从车上下来的同伴,然后转过身来。
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柯南的目光还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车在哪儿,他单手插兜,懒洋洋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在阳光下身形有些吊儿郎当,十分潇洒。
柯南望着男人那张脸愣住,“姐姐,那不是……”
“你见过的,上次在幽灵号上假扮暹罗猫那群人。”
把两个车主抓走之后,卡在路口的车也被开走了,拥堵的车流开始移动,他们的汽车也终于重新启动。
“……那些人是公安?”
源辉月不知道正在给谁发邮件,头也不抬地随口回了他一句,“不然呢?”
柯南:“……”
他其实一直以为当时在船上出现的那伙人是源氏暗中圈养的某股势力,毕竟他们的气场一点也不像警察,否则不会连琴酒都看走了眼。
“……那马场哥哥呢?他被公安收编了?”
“他例外,他只是单纯被我叫过去的。”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疑惑,源辉月百忙之中追加了个解释,“他们和松田不是一个体系,你可以理解为……将近一半都是野路子出身?所在小组是个还处在试验阶段的企划。”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
柯南纳闷,但是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将这个问题暂时放了放,“太古之岛那边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疏散游客,他们在监控里看到冲田了,但一晃眼就追丢了,好消息是暂时还没有听到枪响,所以他应该还是安全的。”
热带乐园刚开幕的野生与太古之岛面积非常大,近乎占了其他园区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可见乐园的野心。原本在经营热带乐园的公司接下来的计划里,这座太古之岛将成为他们之后的招牌,岛上不但有各种各样丰富多彩的游乐设施,连景观设置都十分用心。
园区的摄像头虽然也安装了不少,但都是游客会光顾的地点。冲田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基本是闷头往无人的景观林里钻,当然没办法被摄像头捕捉到。
“我们已经上岛了,人手全都撒了出去,那两个人一追一逃都没时间清理痕迹,很快应该就能找到人。”
松田阵平单手按着耳麦,一边跟源辉月通话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端着平板电脑占了条长椅正在埋头操作的同事,“另外,留在风户家里搜查的同事刚才发现了点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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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源辉月终于从漫长的堵车中挣脱出来抵达热带乐园的时候,冲田冈也到底没有好运地摆脱追杀,在警察找到他之前,率先被凶手追上了。
那是一条长长的小道,他跑的时候没注意,沿着小道往上窜了半个山坡,最终发现这条路是个单行道,抵达最上面的观景台就到了头,他倒霉地被凶手堵在了这个观景台上。
背后是挂在山崖上飞流而下的人造瀑布,哗啦的水流声后头,游客热闹的喧哗远远传来,像跟他们隔了一个世界。
眼见着已经没路,冲田冈破罐子破摔地干脆不跑了。光秃秃的平台中间有几块更加光秃秃的石头,大概是一排浑然天成的座椅,他一屁股在石头上坐下来,喘着气,冷眼望着面前的山道。
“你杀了我也没用,”冲田冈面无表情地说,“这么大的动静,警察全都来了,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别做梦了,风户京介医生。”
修长的人影从拐弯处绕出来,缓缓地拎着枪拾级而上,斜射到山道的阳光照亮了那张带着泪痣的,熟悉的脸。
不复订婚宴时的虚假温和,青年的表情冰冷到阴沉,然而冲田冈半点不怵,他坐在石头上手肘搭着膝盖,甚至咧开嘴冲着他笑了笑,眼珠隐隐发红。
“你杀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警察,再加上我就是五个。这么嚣张的连环杀手好多年不见了,判个死刑不过分吧?你开枪吧,我一会儿就先走一步去下面等你,到了那边我们人比你多,这笔账可以慢慢算。”
白日的时间走过了大半,落在他们身上的阳光已经带上了沉甸甸的暮色。风户京介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前,他可能也知道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略显阴柔的脸蒙着一层不再伪装的阴狠暴戾。如果换成这个时候见到他,就算是不知情的路人都能一眼判断出这是个危险凶残的杀人犯。
在冲田近乎挑衅的目光下,他冷冷地扯开唇线笑了,冷漠,甚至鄙夷地说,“警察?警察算什么?不过是一群拿着被赋予的公权力为非作歹,虚伪恶心的刽子手。”
冲田眸光骤冷,“闭嘴,你懂什么?”
“我不懂?哈哈哈我就是懂的太多了……”
青年的影子随着他的走近从脚底移动到了前面,他的脸也逐渐被阴影笼罩。风户京介举起枪,碎发后的眼睛似乎弥漫起一丝血色,他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轻声细语地说,“你知道吗,当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个警察,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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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户京介医学院毕业之后,最开始任职的机构不是东都大学附属医院,他转入东大附属医院手术外科的时间是在八年前。据他们当时的同事回忆,他进入医院之后迅速和仁野保熟悉了起来,当时风户京介已经凭借着高超的技术在医学界崭露头角,而仁野保无论是名气还是当时在医院的受重视程度都比不上他。”
外头来的车是不能开进游乐园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乐园的负责人给源辉月打开了员工专用通道。源辉月坐在车里一边往太古之岛赶,一边借用了工作人员的平板电脑翻阅着公安发过来的文件。
她看文件的工夫,松田的同僚还在电话那头快速介绍他们的调查情况。
“但我们深入调查之后发现,最开始却是风户主动和仁野熟识,甚至他们被分到一组也不是巧合。我们怀疑他当年转到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就是为了接近仁野,而且他之后的一系列行为显示,他似乎一直在追查什么东西。”
源辉月:“他家里有其他人的照片吗?”
“有,我们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相册,正在挨个确认相册中出现的人的身份。”
源辉月继续往下翻着风户京介的履历,“不用查相册,找他藏起来的地方,相框背后、书架里面、或者上锁的抽屉,所有光明正大摆在人面前却又看不到的地方。”
“……我正要汇报,我们刚刚在他摆在书桌上的相框背面发现了一张他大学时期的照片。照片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是个看起来和风户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只出现在了这一张照片里面,相册里没有他,我们正在确认这位陌生青年的身份。”
“照片发给我看看。”
“是。”
对面的警察手脚很麻利,也或者是早有准备,几乎是话音刚落,源辉月这头就收到了邮件提醒。
她打开附件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那张神秘照片上看到一张眼熟的脸。
旁边凑过来的柯南也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前方驾驶座上的人。对方一边开着车一边还在留意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察觉到后面忽然安静,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真壁桑,”源辉月垂眸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我记得你说过,风户京介最开始其实是你丈夫的好友,你也是在和真壁匡警官结婚之后才和他熟识的对吧?”
“是啊。”
“他们大学时期就认识了?”
“具体来说是高中,”真壁说,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她的语气柔和了些许,“我还记得阿匡跟我说过,他高中时期的梦想其实不是当警察,而是成为一名侦探,因为他特别喜欢福尔摩斯。所以那时候风户和他约好,如果阿匡以后做‘福尔摩斯’,他就来当‘约翰华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去考了医学部。”
“不过现在……”她微微一顿,再次回到了现实的炎凉中,沉默下来。
不是所有的连环杀人凶手都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往前追溯,在他们懵懂地对这个社会尚且一无所知的少年时期,可能也曾经是一颗沐浴着阳光的,想要为他人发光发热的种子。
然而就像是大自然中不是每一颗种子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人类社会的摧残远比自然的风霜雨雪残酷,半路夭折的比比皆是,就算侥幸长成了,可能也已经没了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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