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031

    在叶槭流的视野里, 到处是翻倒在地的沙发和茶几，食物散落在深红的地毯上，紧接着被滚过来的人体压扁, 挤成柔软的泥，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甜香和情欲的气息。

    靡靡之音取代了刚才的劲歌热舞，纵情的呻、吟变得急切而又高亢, 人们脸上的欢愉神情糅合了狂热, 无论男女, 都在不知餍足地向着同伴不断索取。

    他们的皮肤不知何时干瘪了下去, 仿佛干渴许久的木乃伊, 将一切够得到的液体全部灌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然而不管喝了多少液体, 都无法缓解他们的饥渴。

    某种无形的影响不知不觉诞生，笼罩了整个大厅，在这种影响下，所有的感官刺激都被无限放大, 轻易突破了人们的快感阈值, 让他们难以控制自己。

    在蠕动的人体之间，金发少年怔怔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他脚边瘫软着一个侍者, 双眼翻白，身体不时痉挛, 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奥格的衬衣依旧干干净净, 只是多出了些许褶皱, 袖口也被他卷到了手肘, 在周围的疯狂的衬托下, 看起来就像是无意间闯入了这场欢宴，随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见鬼，欲望献祭得太及时了幸好奥格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明显不是正常情况，这样下去，不等找到是什么导致派对变成了这样，奥格就自身难保。叶槭流凝重地想。

    遇到杯时就应该先献祭欲望，反正欲望以后还会有，不献祭根本连逃都逃不掉

    叶槭流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也相信在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之后，他绝对会牢牢记住这件事。

    他不觉得奥格是被气氛引诱才突然冒出来那么多欲望，虽然开启了杯的道路，但由于没有渠道去了解，奥格对欲望并没有多少认识，也没有太过强烈的兴趣，他唯一一次欲望失控就是在地牢里，在杀死了守卫之后，他吃掉了守卫的耳朵。

    也就是说，那些“欲望”卡牌是外力强加给奥格的这里有杯祭司那样的强者

    那边奥格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异样，他回过神，一言不发地跨过地上的人体，向着出口跑去。

    他抛出两步，忽然身形一个踉跄，地上的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一只只手伸过来，拽住他的裤子，想要把他留下来。

    奥格的神情骤然阴冷下来，不顾那些还在抓挠他的手，反手一把扣住拽住他裤子的手腕，手掌一扭，只听见轻微的“喀嚓”声响，抓着裤子的那只手立刻软软地垂了下去，再也无力抓住奥格的衣角。

    奥格没有继续跑，而是一一折断了所有抓住他衣服的手，但更多的手还在抓向他，仿佛层层叠叠的浪潮。

    在这些手接触到奥格的刹那，他们手指下的衣服忽然溃散成了赤红。

    融化的赤红转瞬间凝聚成形，奥格的身上多了件鲜血构成的红风衣，他用力拢紧风衣，抬起腿，将每一只伸向他的手踩在脚下，用力碾动。潮红涌上苍白的面孔，在骨裂的喀嚓声里，他盯着晃动的面孔，瞳孔仿佛兴奋一样缩小，嘴角的弧度更是越来越大。

    然而在这古怪的气氛里，所有痛感似乎都被转化成了快感，被奥格踩过的人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了更加曲折的呻吟，喘息着继续爬向奥格，想要将他留下。

    不过仅仅靠这些人还没办法留下奥格叶槭流观察着局面，很快得出结论。

    就在这时，又一张卡牌从“探索”里飞了出来，叶槭流瞬间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翻开卡牌，随后呼吸一滞。

    又是一张和刚才一样的“欲望”。

    随着卡牌变多，叶槭流能感觉到奥格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稳，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在他的身体里躁动，让他向出口走去的想法越来越难以实现。

    这个欲望起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叶槭流觉得很是不妙。

    再来几张“欲望”，就算他上线代打也没用，奥格今天注定没办法穿着衣服走出去。

    他把新的欲望卡牌拖进交易卡槽献祭，一边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周围的异样。他的目光在重重叠叠的名词之间飞掠，忽然定格在了一点。

    在奥格刚才站立的位置，侍者身边的地毯上躺着一只带把手的茶杯，茶杯把手侧面有两枚凸起的小角，旁边的地毯被液体浸湿，只在茶杯底部残留一点点淡红色的液体。

    一行文字清晰地浮现在茶杯把手的旁边。

    蛇吻1级杯之遗物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叶槭流脑海里串了起来。

    是这件遗物导致了派对气氛的变化，而气氛变化会带来相应的影响遗物，影响，仪式所有的仪式都会有祭品被献祭给见证的神灵，无论是晋升还是召唤启的仪式献祭的是原料，而杯的仪式消耗的是

    叶槭流倏地意识到了答案。

    几乎同时，奥格身形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只略有皱纹的手捡起了地上的茶杯。

    米勒的脸上挂着和以往一样的亲切微笑，只是这一次，他注视奥格的目光满是欣喜。

    “本来我还担心影响的等阶不够高，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惊喜，很好，这样更好”

    随着米勒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凭空溃散，化作了汹涌的血红洪水，浪头几乎触碰到了大厅的天花板。

    潮水里浮动着无数人头和四肢，被遗物影响的人们在巨浪中继续忘我地交合，随着潮水起伏，洪水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向着奥格冲来。

    这是一场杯的晋升仪式而且明显不是第一等阶的仪式。米勒是在通过这一次次派对制造晋升所需的影响，现在他已经获得了影响，只需要举行仪式，就可以完成这次晋升。

    杯的仪式消耗的是血肉，自身，追随者，囚犯但更好的选择是开启了杯之道路的天命之人。

    辨认出米勒，奥格丝毫没有想要退缩，他压低身形，正准备向米勒冲去，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声音。

    “先避开。”

    听到这道声音，奥格没有犹豫，当场后退一步，“哗啦”一声融化成血。

    血液仿佛触角一般不住涌动，转眼间跨越了地上的人，来到了落地窗前。

    红潮撞上玻璃，只听见一声轻响，从撞击的一点开始，钢化玻璃中间夹着的玻璃瞬间龟裂，细密的裂纹肆意绽放，又是一声撞击声，“砰”的巨响中，厚达数厘米的钢化玻璃顷刻炸裂，玻璃碎片闪着光飞进了夜色。

    派对举办的大厅位于三十六层，距离地面有一百多米高，夜幕早已降临，从地面上完全看不见半空中发生的一切。

    寒风从破裂处呼啸着涌入，奥格毫不犹豫地从洞口挤出去，凝聚的血液瞬间被风刮散，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这一幕，血红洪水也追向落地窗，只听见一声更响亮的碎裂声，整面落地窗“哗啦”一声炸开，洪水从大厅里喷涌而出，轰然坠向下方，将空中零散的赤红完全笼罩。

    洪水中，一只小小的茶杯不断翻腾起伏，些许血红液体在杯中晃荡，忽然茶杯向一侧倾翻，从洪水中跌了出去，杯中液体也洒了出去，如同一滴滴圆润的宝石，落进了奥格化作的赤红液体。

    二者相融的刹那，赤红液体里突然窜起无数短短的尖刺

    空中的血液不断变化形状，仿佛极为痛苦地蠕动起来，表面冒出了一根根海胆般的尖刺，不断向外激凸，突然间变回了金发少年，他双眼紧闭，脑袋无力地垂着，像是失去了意识，直直向着下方坠落。

    身后的洪水没有因此停止追击，追着奥格往地面坠去，随着与昏迷的奥格距离越来越近，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望，洪水急切地伸长了一角，一张巨大的口在空中张开，想要将奥格整个吞下。

    除了叶槭流和米勒，没人知道奥格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叶槭流的眼中，奥格的卡牌里，多出了一行全新的描述。

    状态蛇吻之毒

    效果原本的状态被遗物的力量破坏，在效果消失前，你无法再化作流动的赤红。

    单从力量上来说，米勒和奥格的差距并不大，正常情况下，就算无法战胜米勒，奥格也可以从他手中脱身。

    如果不是这件1级遗物，形势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逆转。

    叶槭流注视着这行文字，蓝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让奥格暂时避开，是因为他并不想贸然对上一个比奥格等阶更高、而且和杯教无关的天命之人，也是因为这整件事都显得非常古怪和突兀，有种并不明显的不自然感。而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自然感，他也有了一点想法。

    但想要去证实他的想法，首先需要奥格能够活下去。

    “蛇吻”让奥格失去了意识，也无法转化成融化的状态，以现在的高度，几秒之后奥格就会砸在地上，摔成一滩血肉，或者在坠地之前米勒就会将他吞噬，这两种结局对奥格来说没有差别。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奥格与地面的距离也不断拉近。

    九十米八十米六十米

    眼前的景物仿佛万花筒一般旋转，视线中，赤红潮水不断往外扩散，渐渐吞没了全部视野。

    墨绿桌面上，一张绘制着膝盖骨的卡牌倏地飞进天平一端，瞬间焚烧殆尽。

    全新的特性出现在叶槭流视野右上角的描述里。

    特性形体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我有时分散，有时聚集，触碰我的人将永生难忘。

    空中，穿着红风衣的金发少年猛地睁开眼，他的额发被风掀起，一只眼睛是深深的黑洞，一只眼睛璀璨如同燃烧的蓝金。

    血液从他的身上滴落，倏地向上飞去，在空中拉出长长的血丝，落在了高处的玻璃幕墙上。

    刹那之后，他的身影从原来的位置消失，沿着血丝穿越了空间，出现在血丝的尽头，一手扶着玻璃幕墙，垂眸俯瞰下方的赤红洪水。

    他从怀里抽出枪，忽然松开手，让自己像是断翅的鸟一样向下坠去。

    红风衣在风中翻飞，他双手举起枪，枪口瞄准正下方，冰蓝眼眸里映着浓得化不开的红。

    无数根血线汇入枪口，凝聚成一枚血色的子弹，血光仿佛在熊熊燃烧。

    他上膛，校准，扣下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