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情劫7

    邬辞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只陈述事实道“城上确实插着叛军的旗帜。”

    林空鹿攥紧油纸包,瞬间觉得鸡都不香了。

    倒不是说他已经走投无路到非去晋城不可, 而是这事实在有些蹊跷。

    先是渡口被叛军重兵把守, 接着晋城又提前半个月失守, 接连两处情况都和前世不一样。

    按理说,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就是他和可能会重生的邬辞,但邬辞暂时没重生,而他, 从穿来到现在,也基本在按前世剧情走, 除了渡河方式, 还没开始改变什么。

    难道说, 还有其他变数

    他低头啃了一口烧鸡, 边思索,边机械地咀嚼。

    邬辞见他啃得满嘴油汪汪,忽然有些不适。强迫症使他想帮对方擦干净, 并把烧鸡整齐地切好,但

    公主都饿成这样了, 这么做似乎不妥,也很失礼。

    他默默移开视线,尽量不去看。

    林空鹿啃着啃着,忽然加快速度, 将一整只鸡囫囵啃完。

    不管是何原因, 眼下晋城都不能再去了。好在他原本就没打算在晋城久留, 前世邬辞的师兄弟们就是在晋城找到他们, 并把他的底细告诉邬辞, 他们才迅速决裂。

    这一世,他原本也只是想借道要点粮食和马车,顺便把叛军即将来攻城、会如何攻城等消息告诉守军。

    哪知他还没来,城就先失守了。

    林空鹿不想那么早就遇见玉迦宗的人,得知城已经失守,干脆选择下一个目的地边境甫阳。

    甫阳城有镇国公防守,应该还在皇朝守军手中。

    正好去的路上,他和邬辞又能多相处一段时间,寻机攻略。调查晋城失守的原因很重要,但攻略邬辞同样重要。

    林空鹿边思索,边去溪边洗了手和脸,起身后甩甩手上的水珠,就看向邬辞,说“我想好了,我们去边境。”

    邬辞转头看他,眼神仿佛在问“为何要跟我说”。

    林空鹿看出,假装惊讶,问“你不打算跟我一起”

    邬辞“”

    他之前还真这么想过,但只是之前。

    毕竟这位公主似乎在欺骗他什么,他原本只打算送对方安全抵达晋城,还了对方背他的恩情就离开,想来这位公主也是这么打算,但眼下

    林空鹿猜到他的想法,瞬间神情落寞,低垂头,语气难过道“我知道了,我是个亡国公主,你跟着我没前途”

    邬辞“”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打断“会一起。”

    林空鹿一怔,随即露出惊喜,冲他展颜轻笑。

    邬辞方才还冷硬的表情忽然僵住,几许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林空鹿很快也移开视线,目光很快落在呆愣的夏鸢身上。

    解决完邬辞,也该解决这个小丫头了。

    要去边境容易,但也不容易。邬辞中药不能运功,长时间御剑肯定会发作,而且剑身位置有限,带他就够了,再带个小丫头,超载。

    最重要的是,他要趁这段时间尽快攻略邬辞,带着夏鸢一起走,跟带个电灯泡有什么区别

    也是赶巧,夏鸢见他看向自己,忽然大胆提议“小姐,去边境太远且凶险未知,我知道一处安全地方,不如您先跟我去那暂避,同时派人去边境打探消息,您看如何”

    林空鹿一听有安全地方,立刻拍板说“行。”

    邬辞在旁蹙眉,忍不住看两人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

    夏鸢说的地方在晋城向北两百里处,正好和往边境去是一个方向,也不绕路,就是步行的话,估计得走一天一夜。

    邬辞御剑倒快,但不方便带两个人。好在他们中途遇见逃难的人,林空鹿将一块玉佩抵给一位富商,换取蹭马车的机会。

    当天下午,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附近。

    和富商分别后,三人继续前往夏鸢说的山村,去夏鸢说的远房叔叔家。

    但进村后,他们却发现村里空无一人,村民似乎都逃难去了。

    夏鸢愣了一瞬,倒是很快镇静,笃定道“我叔婶肯定没走,他们应该躲到山里去了。”

    说着又领两人一起上山。

    邬辞蹙眉,总觉得这个夏鸢像故意引他们来,准确说,是引公主。

    但和夏鸢相比,他显然更不得公主信任,于是明智地没开口,只将手按在剑柄,默默警惕。

    夏鸢应该对附近比较熟悉,到了山上,很快就找到一处三间房的茅草屋。

    草屋住着一对约莫四五十岁的夫妇,见有生人来,都神情惊慌,但看见夏鸢后,又明显松一口气。

    夏鸢见到他们,立刻上前亲热地喊叔、婶,说外面战乱,自己带主子家的小姐来避难。

    夏叔夏婶衣着整齐,没打补丁,看起来应是村里的富户,但神情都老实巴交,闻言忙说“好好,来了就住下。”

    然后就烧水、杀鸡,热情招待。

    林空鹿礼貌道谢后,便转身,观察茅屋四周,隐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当年救下夏鸢时,小丫头正差点被父母卖进窑子,但看这对夫妇的衣着,生活条件应该不差。两人手上虽然有茧,但手指并不粗糙,不像长久劳作的人,应该也不是乍然富裕。

    有这样的远房叔叔,而且他们看起来还对夏鸢不错,小丫头当年怎么会落到被卖的境地

    此外茅屋四周似乎设有阵法,应是出于保护目的。但夫妇俩并不像会修炼的人,或许是有修炼的人在暗中保护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鸢当年的遭遇就更可疑了。

    林空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却没出声。

    邬辞和他一样,也一直保持警惕。

    夏鸢到了这,却是彻底放松下来,和夏叔夏婶十分熟络。夏叔夏婶看着也老实敦厚,不像有什么心机。

    但无论如何,林空鹿都不打算再带夏鸢一起走了。

    他想,如果这里真没问题,那就把夏鸢留下。

    夏叔夏婶一直在忙活,没多久,晚饭就做好了。

    茅屋这边食物不算多,夫妇俩却做了两荤两素一汤,十分热情。

    吃饭时,邬辞将每道菜都先尝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夹给林空鹿。

    夏鸢在旁气得大眼瞪小眼,倒没意识到邬辞在试毒,只觉得他抢了自己的活。

    夏叔夏婶更没看出,还以为这大户人家的习惯,笑呵呵地说“多吃点,一路奔波累了吧。”

    这倒让林空鹿愈发疑惑,这夫妇俩看着似乎真没什么问题。

    吃完晚饭,他决定在这住一晚,一是继续观察情况,没问题的话,就把夏鸢留下,有问题的话,正好顺着线索查;二是洗个澡,去去尘土。

    夏婶知道他要洗澡,烧了一大锅热水,要拎给他。

    夏鸢忙阻止,说“婶,你身体不好,让我叔拎。”

    夏婶笑呵摇头“你叔昨天劈柴闪了腰,最近腰疼咧。”

    夏鸢一听,干脆接过桶说“那我拎。”

    这下轮到林空鹿阻止了,开玩笑,他能让小姑娘给他拎洗澡水吗

    于是转头看向邬辞。

    邬辞对上他的视线,一阵沉默。

    林空鹿抿了抿唇,低落道“我”

    邬辞忽然走过去,从夏婶手中接过木桶,说“我拎。”

    仿佛是怕再晚一瞬,就会听见那句熟悉的“我一个亡了国的公主”。

    林空鹿忍笑倚在门边,看他一桶接一桶地往屋里拎水。他的衣服质地绸软,隔着衣料似乎能看见手臂勃发的力量。

    短短三年不见,邬辞已然不再是曾经文弱模样,但好像依旧很容易被骗。

    林空鹿轻咳,等他拎好水后,双手环抱走进房间。

    在邬辞快离开时,忽然拉住他的手,附耳轻声说“能帮我守一下门吗”

    邬辞呼吸微滞,眼中幽暗一瞬。

    茅屋只有薄薄的木板门,守门,意味着隔着木板,就能听见清晰的水声,若是目光不小心略过门缝,甚至能

    邬辞微垂眼睑,视线看向林空鹿抓着他手臂的手,声音很低“这里应该安全。”

    虽然茅屋周遭透着古怪,但那对夫妇眼神质朴,不像奸邪之人,至于夏鸢,她跟公主一样,是女的。

    “以防万一啊。”林空鹿抓着手指间的布料,轻轻摩挲,继续在他耳边说“我有点,害怕。”

    声音极轻,又带着一丝颤音,仿佛真的无助。

    邬辞不愿承认那一刻脑中是空白的,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等回神后,他已经像忠诚的守卫,守在茅屋外。

    听着屋内渐渐响起的水声,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地敲了一下额头。

    不是后悔答应守门这件事,而是他明知公主的话是虚假,只是用这种手段欺骗他,让他留下来保护,可他在那瞬间,竟还是当了真。

    甚至此刻,他听见水声,心绪竟又不能平静。

    好在水声很快停止,邬辞敲了敲门,确定不需要自己再守后,便飞快离开。

    恰在他离开后,夏婶抱着两件衣服来敲门。

    小木门没拴好,刚敲两下,门就“吱呀”开了条缝。

    林空鹿正侧背着门仓促穿衣,夏婶恰看见他右肩一处胎记,以及胸膛一片平坦,整个人瞬间愣住,随即想到什么,手中的衣服差点掉地。

    林空鹿反应极快,听见动静,瞬间拢好衣襟,接着疾步走到门边。

    见是夏婶,他也愣一瞬,接着迅速将对方拽进屋,压低声音问“你看出我是男的了”

    这要看不出就见鬼了。

    但夏婶不知为何,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圈通红,颤声说“你、你”

    林空鹿觉得奇怪,但眼下情况不容他多想,于是很快打断道“我是不得已伪装身份,这么做只是为了活着,还请您保密,可以吗”

    不保密的话,那他只能打晕对方,再想别的办法。

    夏婶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仔细凝望他的样貌,眼中不知为何蓄满泪,目光复杂,很快又用力点头。

    林空鹿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盛,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忽然激动的妇人,他疑惑思忖,片刻后,忽然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最终只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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