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贺平乐跟着秦砚上楼, 看他径直走入自己房间的姿态,竟比贺平乐这个主人还自如。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 秦砚已经在里面的茶桌旁坐下了,见她没进, 招手道

    “要我请你吗”

    贺平乐摇头, 匆匆进门, 只听秦砚又说

    “把门关上。”

    贺平乐震惊,关门这不合适吧。

    委婉向秦砚提出“师父,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言下之意你在我的房间是不是太自由了

    秦砚未觉不妥“所以要我去关吗可以”

    说着, 秦砚起身欲往门边来, 贺平乐识趣抬手阻止“算了, 还是我来吧。”

    贺平乐没敢把门关到实处, 留了一拳距离,期期艾艾来到秦砚身前站好, 一副乖乖巧巧徒弟等着师父训斥的模样。

    秦砚干咳一声“过来坐。”

    贺平乐飞快瞥了一眼秦砚的脸色, 总觉得在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藏着惊涛骇浪。

    这是要挨训的节奏

    可为什么呢她做错什么事惹师父不高兴了是出门时间太久,让他等了,可他又提前没说要来, 怎么能怪让他等了呢。

    贺平乐怀着无比疑惑的心情, 沾了椅子一角坐下, 决定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刚才那位是长兴侯世子”

    秦砚没等到贺平乐主动解释, 只好自己开口问。

    贺平乐点头, 顺着他的话问“嗯, 师父知道他”

    “听说过。你与他何时相识”秦砚不动声色反问。

    贺平乐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便将亲爹的打算告知秦砚知晓。

    秦砚啪的一声放下茶杯, 把贺平乐吓了一跳,秦砚沉声问她

    “你爹觉得好,那你觉得呢”

    贺平乐实话实说“我觉得他确实挺呃,但不适合我。”

    话说一半,收到师父的一记眼刀,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让贺平乐直接跳过客观评价,说出结论。

    秦砚长叹一声,沉默片刻后,忽的对贺平乐问

    “你爹为什么不考虑我”

    贺平乐满头问号,一头雾水“我爹要考虑你什么”

    秦砚直言“他想为你寻佳婿,为何不考虑我”

    贺平乐

    房间里骤然安静,贺平乐连呼吸都屏住了,四目相对,她试图从秦砚眼中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然而秦砚的眼神非常认真,认真到贺平乐都觉得不该有任何质疑。

    “我也算家世清白,一表人才,与你不说年纪相仿,但也差不了几岁,你爹想寻佳婿,我觉得我就很合适。”

    秦砚一本正经毛遂自荐,贺平乐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在说什么贺平乐心想,是她脑子里想的那件事吗

    秦砚,是在表白吗

    “你那样盯着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

    秦砚将亲手倒的一杯茶放到贺平乐面前,问她。

    贺平乐猛地回神,目光在茶杯和秦砚之间回转两次后,欲言又止的问他

    “师父,你是不是偷喝我酒了”

    不喝酒,不至于说这么多醉话吧。

    秦砚摇头表示“我没喝酒,我很清醒,我就是在与你倾诉爱慕之意。”

    贺平乐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确定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梦中。

    “平乐。”

    秦砚见贺平乐发愣,轻唤她后,自然而然的倾身上前握住她的手,再次重申

    “我知道于你而言,今日有些唐突,但我确是真心实意,我不逼你,只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好不好”

    贺平乐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感觉跟以前握手的感觉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蒙上了一层情感,使得两手交握都不那么纯粹了。

    觉得思想好像要乱,贺平乐生怕露馅儿,赶紧把手从秦砚掌心抽出,随后又担心动作有没有太粗鲁,太无礼,内外交困,紧张到手足无措。

    就连秦砚后来什么时候离开,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

    贺平乐平躺在床上,看着前些日子碧溪特意给她换的桃粉色帐子,那丫头不知听谁说,桃粉色的东西招桃花,问过贺平乐之后就给她换上了。

    所以,桃花真给她招来了吗

    贺平乐的心有点乱,脑子里嗡嗡的,像一团被打乱的毛线,找不到头,找不到尾,看似想的事情很多,实际上根本说不出来具体在想什么事。

    我是在向你倾诉爱慕

    秦砚的声音像留声机一样在贺平乐脑中循环播放,夺走了贺平乐的理智,让她忍不住抱住枕头左滚右滚,最后把自己裹进薄被团成团。

    碧溪在门边注意自家小姐好久,眼看着她在房间疯疯癫癫,可等她进去问,小姐又恢复正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说自己没事,等她半信半疑的离开后,小姐又开始在被子里蠕动

    吃了几天后,今晚的菜式终于跟莲蓬没什么关系了。

    但贺平乐却依旧吃得心不在焉,叶秀芝见状,从盘子里夹了一些菜放到贺平乐端着的米饭上,贺平乐浑然不觉,连菜带饭扒拉进嘴,惯性嚼了几下才惊觉不对。

    突然停止了咀嚼,整个人都僵在当场,亲爹见了不禁问

    “咬到舌头了”

    贺平乐摇了摇头,往低头吃饭的叶秀芝瞪去一眼后,默默起身去了外面。

    片刻后,贺平乐回到饭厅,第一件是就是找叶秀芝算账。

    “娘”她不满抱怨“有你这么害自己亲闺女的吗”

    叶秀芝似笑非笑的装傻“我怎么害你了”

    贺平乐在桌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刚才她吃进嘴的东西,红烧青鱼里的姜片,裹着一层厚厚的酱汁,在肉里鱼目混珠。

    控诉一番后,叶秀芝却另有道理

    “谁让你吃饭心不在焉的,姜和肉都分不清楚。”

    贺平乐向贺啸天寻求帮助“爹,娘欺负我。”

    谁知贺啸天只是哈哈一笑,不仅没有帮贺平乐主持公道,反而接连夹了两块肉送到叶秀芝的碗里,关怀备至说“多吃点。”

    叶秀芝抿唇一笑,夫妻俩你侬我侬到化不开的样子让贺平乐大受打击。

    气呼呼的坐下,贺平乐自力更生夹了三块肉进自己碗里,报复性狂吃,差点把自己给噎着,然而那对夫妻眼里只有对方,甚至连她差点噎着都没发现。

    这不是欺负人嘛。

    贺平乐终于把肉咽下,打算说个爆炸性的消息来挽回一点关注度,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深呼吸后说

    “那个,我”

    谁知她才说几个字,贺啸天就截过话头说

    “平乐,我和你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贺平乐被打断施法,心怀不满问“什么啊”

    贺啸天干咳两声,放下筷子,握住叶秀芝的手,而叶秀芝则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经过我和你娘的不懈努力,你马上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贺啸天说完,被叶秀芝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显然觉得他第一句话很多余。

    但此时此刻,贺平乐根本没工夫管那些,她确实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才向叶秀芝求证

    “真的”

    叶秀芝抿唇一笑,害羞低头直接默认。

    贺平乐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太医看过了吗啊多长时间了”

    她一连几个问题,把叶秀芝问得直掩面,贺啸天却肉眼可见的喜不自胜,无论什么问题,有问必答。

    “也就这两天才知道的;太医看过了,说快三个月,胎都坐稳了。”贺啸天说“唉,你娘怀你那年我不在身边,也是没经验,按理说你娘近来又是乏力,又是嗜睡的,我早该发觉才是。”

    贺啸天至今仍在遗憾与妻女分别的那些年,每每说起都忍不住叹息,叹息过后就是

    一顿爆哭

    贺平乐看着好端端说着话,突然就哭出来的亲爹,有点不知所措,他这情感过于丰沛的毛病究竟遗传的谁啊。

    亲爹哭声悲恸,却又是高兴的,饭厅里满是他又哭又笑的声音。

    叶秀芝把人搂在肩上好言软语安慰,夫妻俩黏黏糊糊,成功把贺平乐的胃口给整没了,继续留下似乎也不太合适,走到门边她才想起自己的事还没说。

    不过看那夫妻俩的样子,估计现在也没时间管她了。

    算了,还是她自己回去慢慢纠结吧。

    每月十五都是方连胜跟贺平乐去康平王府的日子。

    自从酒坊诉情之后,秦砚就没再见过贺平乐,到今天已经有三日,想来她应该考虑好了。

    秦砚早早便起身沐浴更衣,命人备下丰盛的早饭,都是平乐素日爱吃的,他则坐在船坊两侧的石凳上静心等候。

    老管家前来回禀

    “王爷,老吴那边问馄饨有没有好下锅。还有,您确定要吃吗”

    伺候王爷多年,没人比老管家更懂王爷对吃饭的挑剔,不仅要色香味俱全,连吃饭的环境也非常讲究。

    可他昨日却破天荒的喊了个摆馄饨摊儿的老头回来,让他从昨日开始就在王府厨房做准备,就为了今天早上能吃一碗新鲜的馄饨。

    老管家不知道那老头的馄饨有多美味,但王爷的举止绝对算得上奇怪。

    秦砚抬眼看了看湖心的日晷盘,算算时间她该来了,嘴角不自觉上扬,声音透着温柔

    “下锅吧。”

    “哎。”老管家应声而去。

    虽然王爷很奇怪,但吩咐的事情还是得做。

    让老吴起锅下馄饨的路上,老管家遇见先到的方连胜,两人打过招呼后,老管家给方连胜指路

    “王爷在船坊里,等你们用早膳呢。”

    方连胜谢过老管家后,便欢欢喜喜往船坊去,果然看见船坊里放了一桌子早膳,各色种类应有尽有,方连胜暗自咋舌。

    行礼过后,方连胜便喜滋滋端立在师父身旁,等师妹过来就能一起用早膳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后,师妹没等来,却等来了侯府的消息。

    “我家小姐昨夜贪凉,饮多了冰酿,今日身子略有不适,特命小人前来请假。”侯府派了个管事婆子来说。

    秦砚合上书本,拧眉问她“身子不适,可传太医了”

    侯府管事婆子回了句“小姐说无妨。”

    “胡闹”秦砚怒声“她说无妨,你们就真听了”

    管事婆子被吓得直接跪下,支支吾吾说“不,不是。小姐她就是姑娘家的事儿”

    秦砚微愣,场面一度尴尬,一旁的方连胜见师父拧眉不解,以为他不懂这些,便殷勤的凑到秦砚耳边轻声科普

    “师父,姑娘家的事儿,就是每月一回的小日子,在床上躺躺,喝点热水就好,不用请太医的。”

    秦砚听完方连胜的话,眉头蹙得更深了。

    师徒对望,方连胜感受到了师父眼中那不容忽视的杀气,讪讪摸着鼻头缩了回去。

    侯府管事婆子离开后,老管家领着煮好馄饨的老吴过来,环顾一圈问

    “贺小友还没来吗这馄饨都煮好了。”

    秦砚起身离去,经过老吴身边时与他点头致礼,老吴赶紧退到一旁,尽管他已经在王府住了一晚,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福总管,这馄饨要上桌吗”老吴问。

    老管家问过方连胜才知怎么回事,原来是贺小友今日不来了。

    “煮都煮了,上桌吧。”老管家说完,帮着老吴把几碗刚煮的馄饨摆放上桌,招呼方连胜来吃

    “方大人,快过来坐。”

    方连胜多少有点忐忑

    “我能吃吗”

    老管家笑答“方大人说的什么话,当然能吃这些本就是王爷特地为你准备的。”

    方连胜觉得特地为你这几个字有待商榷,至少怎么也该说是你们吧。

    嗯,对,指定还有小师妹的一份

    可惜小师妹没来,师父好像也没什么胃口,那这些就只能便宜自己了。

    这么想着,方连胜喜不自胜,安安心心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十五过后,秦砚又去找了贺平乐几回,但始终没能遇见。

    二十六日,信国公夫人生辰,原本该是叶秀芝与邱氏出席,贺平乐去不去都无所谓,但如今叶秀芝有了身孕,不方便亲爹单方面觉得不方便走动,总不能让邱氏一个人去,于是贺平乐被赶鸭子上架。

    马车里,贺平乐坐在左侧,经过街角的时候,将车帘掀开一角,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向外观望,忽然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吓得赶忙把车帘放下,并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一点风似的。

    邱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将自己那边的车帘掀开向外看了看,边看边问

    “怎么了跟见鬼似的。”

    一句调侃的话,惹得贺平乐高声争辩

    “什么见鬼啊,祖母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邱氏惊愕的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哪里没注意

    盯着贺平乐看了一会儿,把人都看心虚了,邱氏这老江湖顿觉不对,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拨开贺平乐挡在车窗前的身子,一把掀开她那侧的窗帘,探出半个脑袋向外看去。

    一如既往的太平街景,没什么特别的。邱氏纳闷将窗帘放下,嘀咕了句

    “神神叨叨。”

    贺平乐暗自松了口气,要知道在邱氏掀窗帘的时候,她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失声尖叫。

    不为别的,只因刚才她忽然想看看以前秦砚来找她吃早饭时经常待的地方,出乎意料看到了本尊,吓得她瞬间心慌意乱,来不及多想,直接拉窗帘掩饰。

    却不想自己今日不是独自出门,马车里还有个邱氏,她的行为被邱氏看在眼里显得非常可疑。

    要是被邱氏看见在她家巷子口等待的秦砚,贺平乐该怎么解释

    幸好秦砚动作够快,没让邱氏抓到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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