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二二七章
“哎, 这个帝都府尹真不大行。”荣烺摇头,咬口手里的桃子,跟祖母说, “做事死板的很, 一点儿不知变通,还瞎同情。赵氏说的可怜, 陈府尹就一副很瞧不起李监生的模样。等李监生扑通往地上一跪, 向赵氏哀求道歉, 他就又去同情李监生了。摇摆不定, 一点儿立场都没有。”
郑太后耐心听完荣烺吐槽, “陈府尹在府尹位也是第二任了, 可见,任期内没出过大差子。”
荣烺, “非能臣也。”
郑太后道, “你先别为陈府尹操心了, 我看你要有大麻烦。”
荣烺瞪圆一双猫眼儿, “我有什么麻烦?”她刚刚活青天一般断了一桩公道案。
郑太后笑, “现在不说, 明儿后的你就能知道。”
荣烺不信,“不可能。”
郑太后端起茶碗, 不急不徐的呷口茶, “那咱们就等一等。”
“等就等。”
“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荣烺翘着下巴说。
荣烺挺得意,她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出去一天, 颜姑娘在自己屋歇着,颜姑娘也感觉不错。还是得殿下出马, 看这案子断的多好, 有理有据, 公允公道。
凭谁也挑不出错来。
嗯,如果硬挑的话,也有一处。
不过,那算不得错,顶多是有争议罢了。
身为首辅之女,颜姑娘根本不惧小小争议。
结果,第二天早朝,御史台先上书,明刀明枪的说公主殿下妄自插手帝都府案件,偏帮偏断,至于百姓含冤。
奏章上还说公主身为陛下爱女,年岁尚幼,正当是同先生认真学习的年纪,不该插手衙门事务。
而且,不只一个御史上书。
荣晟帝虽当朝斥责了御史,下朝又被史太傅等一干老臣找谈话,话里话外就是让陛下约束公主的意思。
如史太傅这种犟头派,还到万寿宫请安,跟郑太后说了此事。
宗室中如郢王,亦出面表示对公主行为的不认同。
御史台左都御史方御史自然也在抗议之列。方御史还把陈府尹揪上了:这阿谀小人!
陈府尹那脸色就跟吃了黄连一般。
他觉着他这府尹之位算是坐到头了!
郑太后道,“我把公主叫来,你们同她说一说这其中的道理。”令人将正在上课的荣烺喊来。
荣烺正在上丁相的课,丁相也便一起过来了。
荣烺昂首挺胸,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般。她先规规矩矩的给祖母行过礼,待祖母免礼后起身。史太傅等给她行礼,荣烺装横作样的摆摆手,“不必多礼。”
过去在自己位子上坐了,“我听说你们找我有事。”
这嚣张气焰!
郢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做为宗正,郢王先说,“公主殿下乃千金贵体,您身份尊贵,高居宫内,德行要为天下女子表率,何必要去衙门,若有哪里不解,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荣烺眼睛扫过史太傅方御史,“史师傅方御史,你们也为这事儿来的?”
史太傅素来直接,“殿下,帝都府有帝都府的职责,您不应插手帝都府断案之事,这岂非越俎代庖。”
方御史道,“正是如此。公主有自己的职责,帝都府也有帝都府的职责。公主今日问帝都府案子,明日是不是也要问大理寺,问刑部?”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荣烺反问,“我身为公主,不能过问大理寺?不能过问刑部?”
方御史道,“自然不能!陛下才是天下之主,我等臣工所奉,唯陛下之诏!若公主可问,皇子是不是也可问?宗室亲王是不是也可问?”
荣烺道,“宗室亲王不行,如郢王,他有自己的封地,他能过问的是自己封地的事。我可以,因为我是公主,我父亲是皇帝。天下是我父亲的,我问一问我父亲的衙门事务,当然可以。”
方御史活了四十几岁,打娘胎出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狂话,当下被顶的眼前一黑,浑身颤抖,大斥道,“简直天下谬论!公主是陛下唯一爱女,若陛下有十个八个公主,难道个个可问?”
“自然。”荣烺问,“我问你,方御史,你是御史台左都御史,御史台职责为何?”
方御史黑着脸,“监察百官,典正法度。正因殿下此举与法度有亏,臣方直言进谏。”
“御史台为什么要监察百官,典正法度?是不是担心百官德行有失,法度有失?官员有失,必有贻害。而这贻害,一害朝廷,二害百姓。”荣烺学过官制,知道每个官位的来历职责,她镇定的说,“所以朝廷设御史台,查的就百官疏失。我担心帝都府有疏失,过去看看,这难道就于法度有亏了吗?”
“殿下担心帝都府有疏失,可着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审,便是天大案子,三司同审也能审个明白!”
“方御史,你可以建议我这样做,但你不能命令我这样做。”荣烺脸色一沉,“你明白吗?”
方御史恳切道,“臣岂敢命令公主,臣是说,这样做更合法度。”
荣烺道,“法度未做此规定,所以,这跟合不合法度不相关。”
荣烺直视方御史,“你们可以反对可以不认同,我愿意听一听你们的意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接受。因为,我是公主。”
“皇家设御史台设三司,都是为了确保法度公平。你们都是朝廷忠臣,你们可以劝谏皇家节俭尚德,可以劝谏皇家心怀万民,你们可以代表皇家治理天下。但你们不能对我说,公主不能插手衙门事务。公主存疑,当如何如何。”
“方御史,我当你没有私心。但这种限制皇家的话,你以后不能再说。因为,皇家看到不公,比你们更急。皇家看到不妥,会直接伸手纠正。这是皇家的良心,也是皇家的权力。”
“你们代我父亲监察天下,我也是一样,难道皇帝女儿的忠心,就不及你们做臣子的么?”荣烺说,“不要劝帝王疏离他的儿女亲人,因为,那样会让帝王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亲人不可信,臣子难道就可信?”
方御史一听这话,再忍不住,当下欲辩,却被荣烺抬手压下,荣烺继续说,“更不要将皇家当成木偶,君王该在什么位置,皇子该在什么位置,公主该如何。皇家有自己的规矩礼法,可人永远不是木偶。我身为公主,更不会成为庙里的金身泥塑,只为等人跪下念一声公主千岁。”
“我看到不平就要说,有关心的事就要问,你们哪里不妥,我还要指出来。这才是我身为公主的责任。”
方御史大半辈子的人生观受到冲击,□□烺的话太厉害,他要再说让公主在宫中安分,怕要被扣上一个干涉皇家的罪名。
方御史不再纠结于言语官司,他直接说,“可这案子,您断的不对呀!”
荣烺眉角一挑,“哪里不对,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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