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 滚滚浓烟遮天盖地,激起飞沙走石,让表情空白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粗大的砂砾粗暴地击打在脆弱的眼睑上, 脸也是刺痛的。
不过很快地,他们就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得最快的那两名骑士同伴被充斥着充沛能量的气浪掀上了半空。
穿着精良盔甲的骑士,在强横的爆炸威力前,孱弱得就像是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他们的四肢颓然地扭动了几下, 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就像是一朵不祥的花, 在他们身下飞快绽放蔓延。
不论是没有明显起伏的胸膛,还是耷拉下来的头盔前盖都让其他人根本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依然有着微弱的呼吸。
“伟大的哈维斯特神啊。”
一向以勇敢无畏、忠诚好战著称的骑士们,这时破天荒地生出了退却的恐惧。
他们刹住了前冲的势头, 惊疑不定地看着引起这场爆炸的人。
虽然还紧紧地握着剑柄, 但那股颤栗感却像是徘徊不去的电流, 反反复复地窜过他们的脊柱,带起涔涔冷汗。
“那究竟是什么”
奥利弗当然没有理会他们的疑问。
他无疑是场中除了真正的神祇外, 最清楚那两名骑士现状的人毕竟有盔甲的防御,加上成年男性拥有较厚的“血条”, 那阵势虽然看着吓人, 也的确让两人瞬间失去了意识、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但人绝对还活着。
为了不让骑士被下一枚炸蛋的攻击波及到、真正被炸死, 奥利弗还让跟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神祇趁着浓雾的遮掩, 偷懒地动用神力, 直接把昏迷中的两人拖到不远处去了。
于是在所有人眼中, 那位美丽的金发领主甚至都没有多看那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骑士一眼, 就继续缓步前进着, 一边闲庭信步, 一边继续在地上摆放着新的炸蛋。
那三四枚圆溜溜的炸蛋同时在地上旋转, “嘶嘶”声里飞快燃烧引线的恐怖场景,是当天的格雷戈人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的可怕场景。
连最英勇无畏的骑士都被吓得踯躅不前,更别说是雇佣兵和被充作数的自由民了。
从亲眼看到那两位骑士被炸上天的一幕起,位于队列后面的人就炸开了锅,惊慌失措地要往外逃去。
然而,之前那张看似可笑的包围圈,就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尽管不可能把全部人都困住,但要把惊慌失措的这群人拖上一时半会,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奥利弗的本意当然不是要炸死这群现成的劳动力他之所以选择下血本、一口气动用那么多炸蛋,就是为了起到绝对的威慑效果。
格雷戈军的情况,可不同于奥尔伯里城里的叛军光是长期侍奉麦肯纳家族的那二十几名骑士及各自家族,意味着他们在城里的势力根深蒂固。更别说还有麦肯纳家族多年盘踞经营下,那些藕断丝连的姻亲了。
要想将损失降到最轻的情况下完全震住他们,就必须在出其不意地与他们打个照面,再直接拿出超出对方想象的手段来杀鸡儆猴。
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被那张看似滑稽且漏洞百出的包围网困住的格雷戈军,就惶恐地意识到了一点越是朝外围猛挤,就越容易被那可怕的东西攻击到。
上一刻还活生生地大喊大叫的人,下一刻就被带着火光的黑烟刮上了天。
声音也像是被拧断脖子的家禽般,一下从刺耳到悄然无声了。
他们很快就学乖了,不再敢在看不清周围的一片黑雾下继续朝外挤,而是反过头来,不断朝内缩去。
犹如被猛禽觊觎的鹌鹑雏鸟般,撕心裂肺地惨叫着,颤抖着挤成一团。
也因此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同伴的减员情况并没有想象的严重,甚至连那笨重庞大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受到半点波及。
事情就像是奥利弗想象的那样,进行得十分顺利在他围绕着格雷戈军放下第20枚炸蛋后,一直龟缩在马车车厢里瑟瑟发抖的麦肯纳伯爵,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不知道何时就会死去的恐惧的折磨。
光是那不断钻进车厢里的厚重浓烟,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快把常年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的胆子吓破了。
他手脚都抖得不行,只能四肢并用,摇摇晃晃地从车厢里爬了出来,嘶声哀求道“尊敬的奥利弗殿下啊伟大的公爵殿下请宽恕您愚蠢的仆人那无知的冒犯,给予他悔改的机会吧”
让麦肯纳绝望的心里生出一丝希望的是,那道朦朦胧胧的人影,动作好像真的停了下来。
“我,我愿意献出所有的忠诚”他的呼吸一顿,赶紧绞尽脑汁地继续争取“只要您肯留下我的性命,我麦肯纳家族一定会”
“你是要投降吗,格里德。”
那道温润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然而这时的麦肯纳,再没有之前那种心猿意马的胆量了。
他就像是绝望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一切地攥住了它,高声承诺着“是的,是的仁慈的奥利弗殿下我愿献上您需要的一切,只要您肯原谅我今天的愚蠢冒犯”
说完这些,四周就陷入了一片突兀的静谧,让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答案。
万幸,小公爵并没有精神上折磨他的意思。
似乎是经过了很短暂的考虑,那道悦耳的声音就再次出现了,并且干脆利落地接受了他的求饶“猫猫神的荣光在上。我愿意接受你的投降。”
感谢哈维斯特神
死亡的威胁缓缓散去,麦肯纳在放松下来的那瞬间,几乎瘫软在地。
福斯紧抿着唇,眉头拧得更紧了。
虽然只听得到麦肯纳的声音,但任谁都能听出,这位曾经也上过战场为荣誉拼杀、但早被奢靡逸乐腐蚀了斗志的老伯爵,这下是真被吓破胆子了。
真是
耻辱。
忠诚的管家面无表情地上前,将软得只顾大喘气的伯爵五花大绑,粗鲁直接得像是捆一头待宰的猪一样。
手足关节都被绑死,以一个难看的蜷曲姿势动弹不得的麦肯纳伯爵,当然是倍感羞辱的。
但刚才那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炮声后,他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甚至还配合地伸出手,向小公爵身边最得力的鹰犬挤出了个难看的笑。
奥利弗一旦停止安置新的炸蛋,那屏天蔽日的烟雾就很快散去,露出了叫格雷戈军触目惊心的一幕
包括最初那两名浑身冒血、生死不知的骑士在内,他们有近百名队列位置最靠外的同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生机全无。
“抽两百人,让奥克沃德将受伤的俘虏都带回去。”奥利弗向福斯下达指示“格雷戈军里的雇佣兵和亲兵也一起带走,先关押在奥尔伯里的城堡地牢里。其他的跟随我们,继续朝格雷戈城前进。”
听到这话后,像一头死猪般躺在那台华丽马车的车厢里、被两位虎视眈眈的卫兵看守着的麦肯纳伯爵,猛然抬起了头。
意识到奥利弗的意图后,他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
他瞳孔剧烈震动了下,喃喃道“怎么可能难道他是要”
连大笔赎金都还不够满足对方的胃口,竟然贪婪到要直接夺走他的格雷戈城吗
被捆绑而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渐渐麻木的手脚,霎时变得无比冰冷。
他怎么敢
麦肯纳脑海里一片混乱,连车帘忽然被掀开,漏光进来的同时、守在他身边的两名卫兵也一脸欣喜狂热地起来行礼四周的这一切,他都像是没有感觉了。
“格里德。”
直到天使公爵的平静声音忽然出现,才让他像被冷泉灌入脖颈般,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以他现在的难堪姿势,是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装模作样地行礼的了。
可这能怪谁
只能怪他自己还有那该死的肯的愚蠢。
完全低估了这位一夜间沦至一无所有的境地,被登上王位的粗鲁地赶出王都、仿佛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公爵。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傲慢的自己擅自给他贴上“天真愚蠢”“空有美貌”的标签的同时,对方却能不动声色地给他们带来雷霆一击
“尊敬的殿下。”
麦肯纳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请问有什么事情,是现在的我能做的,好让您的怒气有所消退呢”
面对这个导致他落入这么狼狈境地的始作俑者,却只有满心的畏惧,甚至不敢提出“能不能将捆绑四肢的绳索稍微松一松”的请求来。
“放轻松点,格里德。我只是有几个小问题需要问你。”
奥利弗云淡风轻地说着,在这台华丽宽敞的马车车厢里,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落座。
随后进来的金发神祇和管家福斯,则很自然地在他两侧坐下,对面则是负责看守麦肯纳的两名卫兵。
至于这台马车的真正主人麦肯纳却像是货物般屈辱地躺在两侧座椅中间的空间里,只要稍微侧过头来,就能看到一双双靴子。
他宁愿闭上眼睛,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惜他还得睁开眼睛,恭恭敬敬地回答唯一能让他摆脱这种处境的人的问题。
很快,奥利弗的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现在负责坐镇格雷戈城的人是谁”
见伯爵似乎陷入了思考,眼睛骨碌碌地到处乱转,像是在编撰谎言。
金发领主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顶着最美丽的天使面容,口吻温和地说出了犹如可怖魔鬼般的话“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需要思考吗或许我需要让福斯帮你回忆一下,格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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