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肯纳伯爵当然知道, 要是真让一旁眼神危险的福斯替他“回忆”一下的话,自己绝对要在对方手里遭受无尽的折磨。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设法糊弄一下奥利弗,现在被这么赤果果地威胁过后, 再不敢耍什么花招了。
尽管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交出格雷戈城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显然是要让这位脾气相当暴戾的漂亮公爵满意, 愿意释放他。
至于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作为赎金, 那是可以慢慢商量的事。
说到底, 麦肯纳依然不肯相信, 奥利弗是真的盯上了他的领地作为失宠, 不,是现任国王眼中钉的失势公爵,对方难道不该为擅自占领奥尔伯里领地这点,而发愁该怎样向国王兄长解释吗
怎么可能还敢更进一步, 对他的格雷戈城下手
说不定, 这只是拿来威吓他交出更多钱财作为补偿的说辞。
这么想后,麦肯纳稍微放松了一些, 面上也带了点久违的谄媚“噢, 十分抱歉,尊敬的殿下,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失神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躺在冰冷的木板上了,刚才的动静又稍微有一些大, 让我的耳朵里还有些嗡嗡作响, 才没有立即听到您的问题。”
“麦肯纳阁下。”
在奥利弗回应前, 福斯便冷冰冰地开口“你难道是在谴责殿下, 以及认为对你的冒犯举动予以还击, 略施小惩的行为, 也是不妥的吗”
“当然不是, 福斯先生。我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而我还能活生生地躺在这里,就已经是殿下仁慈的最大证明了。我敢向格雷戈城供奉的哈维斯特神起誓,我对殿下的宽宏大度满怀感恩,又怎么会怀抱任何不满呢”
麦肯纳的头皮一阵发麻,匆匆忙忙地辩解几句后,奥利弗便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的话。
“格里德,”举手抬足间将优雅高贵诠释到了极点的金发公爵,难得压得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微的玩味“你还有一次回答我问题的机会。”
麦肯纳却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仓促地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发出干涩而讨好的声音“是。现在留守在格雷戈城里的,是我那位不成器的管家肯斯拜尔,尊敬的殿下。”
奥利弗轻轻颔首。
接下来却并没有像麦肯纳所担心的那样、去具体询问关于城内守备的部署,而是换了个让他有些困惑的问题“他已经为你效忠多少年了”
麦肯纳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肯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为我麦肯纳家族的服务,已经超过六代了。”
奥利弗微微挑眉,缓缓道“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出征奥尔伯里的计划,恐怕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而一定有着你那位管家的参与吧”
麦肯纳的眼底闪过一缕诧异,半晌才点了点头,沙声道“是。”
奥利弗略带玩味地问“每次在你离开格雷戈城时,都是由他代理城里事务吗”
麦肯纳“是。”
奥利弗“你这次出征,是已经将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带上了吗”
麦肯纳刚给出肯定的答案,就看到在对方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让人目眩神迷、却让他几乎当场呕血的笑容“不错,我喜欢你的这份慷慨,麦肯纳阁下。”
麦肯纳“”
他只觉心都在滴血。
想到自己在一整个春天里豪掷千金,到处征集工匠和购买木料,就为了制造那些使用寿命奇短无比的攻城器械却在辛辛苦苦地运到半路上后,全都被奥利弗公爵收缴过去,甚至要调转头来,用在攻打他的格雷戈城上
不。
真要想的话,或许对方根本不需要用上那些麻烦的器械直接用那些足够把他和他的军队吓破胆的奇怪东西就好了。
能将人炸得飞上天的杀伤力,对城墙不也是一样摧枯拉朽吗
麦肯纳艰难地笑了笑“能让您满意,是我的荣幸。殿下。”
奥利弗轻轻颔首,嘴角满意地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阁下,你这时表现出的坦诚和配合,终于成功地打消了我刚才太快接受你的投降的悔意。”
脑海里逐渐混乱的麦肯纳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有些紧张地说着“殿下,我”
“遗憾的是,这趟归途对你而言,或许会显得尤其漫长。”
奥利弗示意马车暂停前进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麦肯纳,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里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为了打发时间,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他就如他的父祖辈一样,对麦肯纳这个姓氏忠心耿耿,伯爵阁下。”
抛下这句让麦肯纳更加茫然的话后,他就带着金发神祇与福斯下了马车。
果然。
比起闷热的马车车厢,他还是更喜欢骑马。
这小半天的经历对格雷戈军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出发才短短几天,就遭到了奥尔伯里军的拦截。
原以为敌军脆弱得不堪一击,伯爵阁下这行的目的或许就能提前达到,他们也就能提前回去了却没想到那位柔弱美丽的金发领主,才是杀伤力最大、最为恐怖的存在。
再多的旖旎想法,都被那一连串的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和一具具生死不知的身体给吓没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身就只是临时被征召进军队里服役的自由民,并没有必须血战到死的斗志。
既然最高贵的领主大人和骑士先生们都被捆起来了,其他俘虏也被带走了,那他们似乎也只剩下乖乖听命的这条路可以走了。
反正,在亲眼见识过那种超出想象的可怕手段外,根本没有人会想去舍命反抗那位漂亮的领主。
让他们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的是,对贵族老爷们那么粗暴直接的这只敌军,对他们的态度却是相当和善的既没有鞭打斥骂,也没有扒光他们的衣服、宣布把他们贬为奴隶。
而是在收缴了他们手里的武器后,就和颜悦色地让他们继续做之前的事了当然,是在奥尔伯里军的监督下,并且军队前进的方向,也在原地做了个调转。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倒是真的成功如愿,能提前返回家乡格雷戈城了
“殿下。”
沉默了许久的福斯,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您难道是怀疑肯斯拜尔的忠诚和立场吗”
不知在想什么,正光明正大地走着神的奥利弗被唤回神后,不由得笑了笑“啊,你难道也被我弄糊涂了吗,我亲爱的福斯”
福斯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随口猜测,扰乱一下他的心情和判断而已。”奥利弗轻描淡写地说着“既然是世世代代侍奉他家族的管家,至少表面上对他是忠心耿耿,一切从照顾他利益的角度出发的。这种向新任国王表示顺从,才对我选择用兵的大事,就算不是那位管家在主导,也一定或多或少地有他的参与。在我点出来后,麦肯纳一定会想到肯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并且猜忌上他。”
说到这,他轻松地笑了笑,解释道“毕竟将导致自己不幸的由头归罪在别人身上,永远比反省自己当初的愚蠢要舒服得多,尤其是对贵族而言对吗”
要不是格雷戈城非要主动招惹他,他根本没有进攻对方的打算至少近几年里都不会有。
除非有着迫在眉睫的危机,否则比起对外扩张,一向自认比较缺少攻击性的奥利弗,还是更喜欢闷头经营自己的地盘。
既然格雷戈城给他添了麻烦,那作为小小的报复,他总要让身为始作俑者的这对主仆关系不那么和睦,外加要么不打,要么就彻底打死,不让敌人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对贵族而言,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甚至不能说是上的消亡,而是领地和尊严的丧失。
福斯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唇角,眼底渐渐涌现与有荣焉的骄傲“对于懦夫而言,一切正如您所说的那般,英明的殿下。”
“不管是否有效,我到时候都要先让那位管家先生考虑是否愿意用整座城池作为赎金,交换他亲爱的主人的性命。”奥利弗冷静地说着“他要是肯换当然再好不过,那我也会如他所愿地,将他那位失去一切财产的主人交还给他。”
要是对方不肯的话
奥利弗微眯起眼。
那他也只是得到了,一个能顺理成章地杀死没有获取赎金价值的人质的机会,而已。
反正这位看似可怜的人质,在这么多年来残虐那么多柔弱的男童,也早是恶贯满盈。
福斯的心倏然一颤。
他喃喃道“而有了格雷戈城后”
“在有了格雷戈城后,我们只要能经营好这三座城市,就有割据王国南边土地、与我那位兄长抗衡的资本了。等彻底占领格雷戈城后,我希望福斯你出面写信,将我失散在各地的骑士们全召回来。”
福斯眼眶微烫,飞快颔首“是。”
殿下没有遗忘他们。
没有遗忘那天被迫离开侍奉的主人身边的,忠诚的骑士们。
奥利弗善意地假装没看到管家眼角的那点一闪而过的泪光,无辜道“虽然对格里德有些不友好,但,谁让他先厚颜无耻地来欺负我呢”
伟大的猫猫神能为他作证
他明明只是个连夜都熬不动,两点必然昏倒在地,堪称柔弱无力的可怜公爵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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