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当初那个老摊主给阿月的药有效的同时, 云沧城的情况也愈发严重。
卫三已经传回的信中说,如今云沧城染病的人越来越多。
与其说是染病,倒不如说是中毒。
按照卫三的说法, 眼下云沧城的云沧别驾已经很努力在找原因,同时遏制染病的人数, 可始终不得其法。
卫三也不知云沧别驾有没有将此事上书奏报京城, 因此只能先写信回来告诉魏王。
魏王在知道后, 便去找了阿月。
两人同时想到当初那老摊主。
既然他给的药果真能解百毒, 先找到他便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可毕竟过去这么久, 阿月和对方也只是一面之缘,根本不知道那老摊主姓甚名谁, 魏王派了人去查也没能查到,唯一的线索便是那老摊主早已离开渭宁。
最终,在云沧城情况愈发严重的情况下,魏王决定亲自去看看。
同时还安排人继续寻找那老摊主。
阿月很在意云沧城的情况,因此也跟着一起去了。
因为时间紧急,魏王只是简单收拾便出发了。
同时考虑他身份特殊,若是大张旗鼓过去,反而失了原本亲自去调查的意义, 因此他也提前叫人去云沧城告知云沧别驾, 只是在出发前叫人送了回信去,让卫三知道他去了。
因为想着卫三并未见过先皇后, 且卫三先前的来信中除了云沧城的情况, 从未提及其他, 因而魏王也就没深想。
但他万万没想到, 到了云沧城后, 会见着那个自己早早便吩咐送回去的人。
在云沧城内目标太明显, 所以卫三这些日子和紫苑一直都在城外的林中住着。
就连寄信,都是让紫苑去的。
魏王在城中落脚后,自然第一时间往卫三的住处去。
且带着阿月一道。
结果第一个见着的不是卫三,而是早已离开渭宁的紫苑。
恰好要出门的紫苑恰好也见着了站在外面的魏王,愣了愣后下意识便要开口,结果视线被魏王身边的人吸引了。
那人面容莹白,眉眼精致,即便身上衣衫不及当初华贵,也掩盖不住她倾城之色。
她就那样安静站在不远处,俨然就是紫苑记忆中那人的模样。
恍然之间,一句“殿下”脱口而出,然后便见着对方有些愣然的神色。
“殿下,我是紫苑呀”以为对方一时忘了她,紫苑还特意开口要提醒,结果话未说完,便被对方身边的魏王扫了眼。
那双眼浓黑如墨,眼底却隐隐有寒意闪现,倒让紫苑一时收了声。
“先进屋。”眼下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魏王也不想在这里计较为何先前便回了家乡的紫苑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说了一句,接着便直接往屋内走去。
阿月见状也跟了上去,在经过紫苑身边时,她忽然问了句“你认识我”
先前她不开口倒也没什么,眼下忽然开口,倒冲淡了些她原本和先皇后十分相似的气质。
紫苑被问得一怔,正要开口时,却见前方的魏王转过头来。
“阿月,跟着我。”
“哦。”阿月见状冲着紫苑笑了笑,接着忙跟上了魏王。
瞧着便是一副灵巧的模样。
和紫苑印象中沉稳端庄的先皇后相去甚远。
进了屋子后,魏王早已在桌边落座,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阿月进来,然后示意对方。
“到这边来坐吧。”
听上去像是命令,可他看向阿月的眼神却十分柔和,声音也极为轻缓。
而阿月似是也习惯了他这样的举动,闻言答应了声,就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魏王见状,眼中柔意更甚。
紫苑跟着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想开口问什么,却又想到适才魏王的眼神,最终还是将心中的话压了下去。
“卫三呢”在看见紫苑进来后,魏王便问了句,“他不知道本王今日到”
紫苑便说知道。
“只是不知王爷您何时到,卫三便想着再去云沧城看看。”
“他何时回来”
紫苑便说卫三已经去了有一会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本王在这儿等他回来。”说完这句,魏王便看着眼前的人,“不用紧张,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本王。”
显然,魏王也瞧出来了紫苑眼下有些紧绷的情绪。
紫苑却只是应了声,却还是不敢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今天的王爷和以前不同。
先前她还在魏王府时,每每见着王爷,对方都是和煦的模样,让她不会感到紧张,可今日却不同。
单单是方才在屋外的那一眼,便让她心中倍感压力。
一旁的阿月听得两人的对话,便有些好奇。
“王爷,您认得这位姑娘吗”
她说着看向紫苑,眼中是全然的陌生。
她没发现,这时候魏王也在观察她的神色,在发现她似乎完全不认识紫苑后,唇边微微扬起一抹笑。
接着道“紫苑先前在魏王府,后来要归乡成亲,本王便放她回去了。卫三便是当时派了护着她回乡的,只是不知为何眼下他二人会在这里。”
最后那句,魏王是看向紫苑说的。
显然,他是在问为何卫三送了这么几次信回渭宁,却从未在心中提及紫苑的事。
若是提到,魏王也不会如此轻率地便带着阿月来找卫三。
紫苑闻言,便忙着要开口回答对方,可刚说了两个字,便见魏王笑看着她。
“紫苑,说你自己的事便是,旁的不相干的不必提及了。”
紫苑心上一跳,到了嘴边的话便换了说法。
将自己先前跟先皇后相关的全都隐了下来,只说自己的事。
“奴婢确实先前已经回了家乡,卫三人好,想着既然送了奴婢回来,便多待一日,待奴婢一切都妥当了再离开。”
卫三是羽卫,尽管沉默寡言,可也知道流言对一个姑娘的影响,因此他并没有直接出现,而是在紫苑到了地方后便隐匿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之后的一日更是一直隐藏踪迹。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完成任务,第二日准备离去时。
却见着了从自己家中跑了出来的紫苑。
因着紫苑当时神色悲痛,眼中带泪,而她身后还跟着几人,显然是要来抓她。而在卫三犹豫之际,便听得紫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好叫他救自己。
卫三见状二话不说,便直接显露踪迹,接着在追着紫苑那几人惊异的眼神中带走了紫苑。
两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卫三才知道,原来紫苑的未婚夫婿早已娶了自己的妹妹,她家里人却没告诉她,反而一直等着她回去。因为在她去行宫当差的这些年,妹妹和未婚夫婿早已珠胎暗结,且妹妹被镇中一员外看上,威逼着要纳妹妹为妾,妹妹不愿,紫苑未婚夫也不愿。于是紫苑家中便张罗着先让两人成亲,同时又告诉那员外,自己还有一女儿,容貌甚好,眼下在宫中当差,很快便会被放出来。若是那员外愿意,待紫苑出来便让她嫁过去。
那员外原就只是看上了紫苑妹妹的姿色,听得紫苑的容貌更胜一筹,且还是宫中当差,娶回去倒更有面子,因此也就不再纠缠,而是耐心等着紫苑回去。
可怜紫苑还一心想着回乡嫁人,却不知一回去便入了龙潭虎穴。若非卫三晚走一日,只怕眼下她早已落入那员外之手。
“卫三救了奴婢,却又不知如何安置奴婢,于是奴婢便暂且跟着他。谁知在临到云沧城时,我们忽然遇袭,为了保护奴婢,卫三也受了伤,于是我们才会在云沧城停留,阴差阳错便发现了云沧城怪症的事。”
紫苑一句句说着,其中在提及自己的事时,好几次停了下来,显然有些说不下去。
“卫三原是想着奴婢的事不重要,不比云沧城的事,因而才未在信中提及奴婢,还请王爷恕罪。”
魏王听了也就弄明白为何紫苑会跟着卫三了。
而一旁的阿月重点却忽然有些歪。
“我有一个问题。”她看着紫苑。
紫苑被她这样看着,下意识便要叫殿下,却在要说出口时瞥见一旁的魏王,忙收了回去,最终只是说问了句“什么问题”
“你和你妹妹都是你父母的女儿,为何他们会如此差别对待”
小女儿和大女儿的未婚夫婿珠胎暗结,不怪罪便罢了,反倒让两人成亲。
而大女儿这边,却瞒着她已经被许给员外未妾的事,反而等着她回去逼她嫁人。
听上去就感觉不像是亲生父母会做的事。
否则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会差别如此大
紫苑显然也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半晌后才低声开口。
“奴婢生母去的早,如今这个是父亲的续弦。”
也就是说,妹妹和她不过是同父异母罢了。
阿月听了后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的不解问出来的问题有些伤人,于是忙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意的。”
眼见对方显得有些情绪低落,阿月觉得十分歉疚。
然而她这一声致歉,却让紫苑有些慌了。
“不、没事的。”她忙着摆手,“原本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显然,她还没习惯眼前的人顶着一张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跟她这样近距离地道歉。
而她的神情自然也被阿月发现了,最终,阿月有些迟疑地开口。
“紫苑。”她慢慢叫了对方的名字,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念错,在发现对方听了她的声音后便认真看向她时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是不是认识我我看你从刚才开始,看向我的眼神中就带着探究和惊疑不定。”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紫苑一听这话,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尽管在她看来,眼前的人长相和先皇后简直没有任何分别。
可从对方的语气神态来开,却完全不似先皇后那般端庄。且先皇后早已逝去,这点这些日子她在云沧城来来去去,也已经听说。先前把对方当成先皇后,不过是下意识间的反应罢了。
“世间之大,生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在紫苑犹豫的时候,魏王倒先开了口,“许是阿月你生得和紫苑见过的人有几分相似,才叫她一时晃了神也未可知。”
“啊,这样吗”阿月听后看着紫苑,“我和你认识的人很像吗”
不知怎的,紫苑总觉得魏王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可她也不敢去看魏王,只是感受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的目光。
“是,是有些像。”最终,紫苑顺着魏王的话往下说,“不过也不是很像,只是乍然一瞧,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罢了。”
听得这话后,阿月原本期待的神色便有些暗淡下去。
“哦。”她应了一声,显然觉得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紫苑认识自己,还想着多问一些事的。
而见她这样,魏王便柔声安慰她。
“不着急,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阿月闻言便也点点头,因为她也知道,记忆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接着便看向紫苑。
“你方才说自己是从家中逃出来的,那日后如何打算的”
毕竟要是一回去肯定还会被逼着嫁给那员外,可若是不回去,她一个姑娘,也不能一直跟着卫三。
紫苑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一直没有好的法子。
因为当初是她主动提要回去的。
眼下这情况,她也不好意思再提回到魏王府。
但跟着卫三也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阿月看出了对方的为难,不知怎的,她在看见紫苑后,总觉得这姑娘有些亲切。
虽然不认识,但她却对对方莫名有些好感。
于是她转而看向一旁的魏王,尝试着开口。
“王爷,能不能”
魏王见她这样,长眉一挑。
“嗯”
“紫苑既然先前就在魏王府,眼下她家中又是这情况,能不能让她再回来呀”
魏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让她跟着你”
“嗯”阿月点点头。
对她这样的要求,魏王不是没准备,因为这些日子他从未见过阿月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这样上心。
可紫苑毕竟以前曾在行宫伺候过先皇后,而阿月又和先皇后生得如此相似
“王爷,不行吗”见魏王沉吟着不开口,阿月便问了句。
魏王视线转而看向跟前的紫苑,接着又看了看阿月。
最终还是败在对方期许的眼神下。
“可以。”他道,“你喜欢便好。”
阿月便因着他这句话一下变得高兴起来。
“谢谢王爷”
她的脸上霎时扬起轻快的笑,倒叫魏王见着了也低低笑了起来。
紫苑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心中忽然明白过来。
王爷对这位生得和先皇后极像的阿月姑娘,只怕有别样的心思。
然而还不待她细想,便听得魏王忽然又说了句。
“阿月,我有些关于卫三的事要单独问紫苑,你先出去自己逛逛,我叫羽卫跟着你。”
阿月一听便忙答应了声。
“好,那我先出去了。”
说着便起身,魏王见状又嘱咐了句。
“别走太远了,这林中随时都有野兽出没的。”
“知道啦”说完这句,阿月便离开了屋子。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了魏王和紫苑。
紫苑原本因着阿月在时而稍稍放松的心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
她感受得出来,有阿月和没阿月在,魏王周遭气息是不一样的。
“王爷”半晌后,在凝滞的氛围下,紫苑尝试着开口。
魏王却直接道“你应该看得出来阿月和谁生得像了。”
紫苑一怔,忙应了声是。
“阿月姑娘确实和很像。”中间那几个字她没敢随便说出来。
魏王见她谨慎起来,便笑了一声,听着似乎和以前一样和煦,可却让紫苑更加紧张。
“见过阿月的人都会将她当做那人,但你也知道,早在冬至时,皇城之后一把大火,整个长安殿付之一炬,此后举国戴孝。”
“是,此事奴婢知道。”
“既如此,你也应该分清阿月和那人的分别。”魏王徐徐道,“适才你应当也看出来了,阿月忘了以前的记忆,如今她总想着找回以前的事,她那张脸很容易让人误会。若是你也将她认错,还将以前那些与她无关的事告诉了她,只会让她造成误解。”
“这样的事,本王不想看见。”
“明白吗”
最后那三个字,带着莫名的寒意,紫苑听了后浑身一颤,忙应了声。
“奴婢知道了”
她还保证,绝不会将先前先皇后的事告诉阿月。
魏王见状,眼底才逐渐缓和起来。
“你好好伺候阿月,至于你家中的事,本王会替你解决。”
紫苑闻言忙俯身要谢,却听对方又说了句。
“至于你和卫三的事”魏王想了想,接着道,“你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他虽沉默寡言,但既然一直带着你在身边,想来也是对你有意,待日后本王寻个合适的时机再问明他的想法便是。”
“王爷,奴婢、奴婢和卫三不是”
紫苑没想到魏王竟直接提及这事,脸皮一下便红了,张口便要解释。
“怎么,是本王想错了”魏王见她如此,便道,“若你对卫三没心思,此事便当本王没说过。”
这下紫苑又不作声了,只是脸色愈发红了。
显然,魏王说的没错。
紫苑一个姑娘,若真对卫三没感情,也不会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对方。
只是碍于许多原因不便开口罢了。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来回话说卫三回来了。
紫苑便一顿,面上更是浮现羞意。
见她这样,魏王也不再说什么,最终一摆手。
“你先去吧,本王和卫三谈谈。”
最后,紫苑成了阿月的丫头。
然后阿月惊奇地发现,紫苑在伺候她时似乎有些莫名地熟悉。
阿月问了对方,她却只说以前在魏王府也是这么伺候的。
也不多说其他。
而阿月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了。
而与此同时,她也和魏王去了云沧城内看了几回。
发现果真如卫三所言,城中那些中毒的人越来越多。
且发作的时间十分短,有的两三日便开始性情大变,然后行为举止都变得骇然。
云沧别驾因此调集了不少人手去查,却总也没头绪。
再加上这些行为大变的人越来越多,云沧城内人人自危,云沧别驾又不得不抽掉人手日夜巡逻。
这样一来,人手便更不够了。
魏王在去了几次云沧城内后,便亲自去了云沧州府。
不过是悄悄去的。
阿月倒没跟着。
因此也不知对方跟云沧别驾谈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后,便找了阿月,说是要先调查那些人中毒的源头是来自于哪里。
“我问了云沧别驾,他说已经将此事上书上奏去皇城了。”云沧城外的屋子中,魏王看着对面的阿月道,“只是京城离云沧深甚远,便是驿信加急,想来也来不及,待皇兄知道,云沧城内的情况只怕已经控制不住了。”
“如今之计,唯有先查中毒的源头,再继续派人找先前阿月你说的那老摊主。”
魏王说着,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且这几日我也问了卫三,他说先前伏击他的人似乎是库高国的,而近些时日有似乎是库高的探子在云沧城来往。也许此事真如卫三所言,跟库高国有牵连。”
阿月闻言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
“云沧离库高极近,若从此处有怪症蔓延开来。再经南阳城到库高国,届时库高便有理由派人来大恒要个说法,届时大恒这边若是应对不当,便给了库高可乘之机。”
而之所以在云沧下毒不在库高更近的南阳,为的就是不让大恒察觉这是库高国的设计。
“你说的有理。”魏王道,“这毒传的如此快,想来应是有旁人难以察觉的方法。云沧别驾说他也怀疑过是不是云沧城外的一条溪流,可他派人去看过,河水中没有任何可疑。”
“那王爷您认为”阿月知道说这话不会是告诉她一个结果。
果不其然,魏王沉吟半晌,直接道“云沧城外的那条溪流对整个城影响不小,许多人家中井水便是由那条溪流而来。”
“您是觉得还是跟溪流有关”
魏王点头。
于是两人便决定先从那溪流重新调查。
之后的几日,阿月便和魏王特意改了装扮,扮作一般州府调查的人去那溪流。
可却始终查不出什么来。
就当两人觉得此事毫无进展时,这日却听得先前派出去找那老摊主的人来回话说,已经有了对方的下落了。
“半月前,那位老先生到了南阳城,眼下不知还在不在。”
于是听得这消息的魏王,最终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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