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起一、二、三,起”
伴随着工头的口令,一箱箱沉重的货物在码头工人的齐齐努力下被绳索吊起, 平稳地移动到船上。
货箱刚落下,便被船上的搬运工挪走,整齐有序地堆叠到一旁。
“呼”将货物卸下, 冯冲直起身擦了把汗, 踢了踢箱子道“也不知这里边究竟装着何物, 怎这般笨重。”
“诶, 你当心些”刘达用胳膊肘戳了下他的侧腹,转头望了眼站在货舱口的士兵,确定他们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方松了口气,压低嗓音提醒“你忘了这是谁的货不想活了”
闻言, 冯冲连忙收回腿脚绷紧了身体。
差点忘了, 他们这趟运的可是魏王的货,损坏了货物,被那群官兵发现, 那搞不好要被抓起来杀头的。
刘达见他手脚规矩不少, 便推了下他的后背道“走吧,外面还有不少货”
两人推着推车出去,到了外边的甲板上,继续将一只只绳子捆紧的木箱抬上推车。
“这箱更重啊, ”冯冲吃力地咬着牙, 问刘达道, “刘兄, 你说这箱子里装的莫不是打仗用的兵器吧”
“与你无关, 少打听这些。”
“是是,我就随口一问。”
他们这头正来回搬运着货物,旁侧几个船员靠着围栏,边休息边聊天。
“魏王此次去南地,可是意味着咱们要和楚国开战了”
“有这可能。”
“这才消停不到两年,又要打啊”
“依我看该打,早该把那楚国打下来了,”一个略沧桑的声音说道,“我听人言,在胡人地盘,咱汉人活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凌州和沂州的村子,相隔不过几里地,沂州村子的农人不说衣食充足,起码饱饭还是能吃上的,凌州那边的农人是个个饿得枯瘦如柴啊。”
冯冲听得惊讶,回头插了句嘴问“楚国赋税那般繁重吗”
说话的老船员瞧了他一眼,也没怪他干活分心,就回道“何止是赋税严苛,青壮都给征去当兵、造兵器了,仅剩一群老弱妇孺种地,粮食如何够吃。”
其余人一听纷纷发出感慨。
“不种地怎能行,胡人果真不可当道。”
“嘶,还是咱魏王治下好啊”
“照你所言,那是该尽早将楚国打下来”
“发什么愣,赶紧干活。”刘达皱着眉朝搭档喊了句。
冯冲立马收回神来,继续搬运货箱。
与外边的喧闹大相径庭,客舱内部寂静得恍若无人。
“这里开始就是贵宾舱区域了,诸位请。”成一剑说着,推开了面前宽大的木门。
姜舒望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餐厅。
餐厅装潢华丽,天花板与柱子都漆成了低调典雅的棕红色,光滑的木质地板上铺着同色系的花纹繁丽的地毯。
餐桌都是长方形的,中央搭着深红色的桌旗,上方整齐地摆着茶具与陶瓷花瓶,花瓶中所插的是新鲜的黄芍药。
“这里是贵宾专属餐厅,也可以做宴会厅使用,相比起楼下的宴会厅,这里私密舒适,安全设施到位,且二十四小时餐饮服务”成一剑一边热情地介绍着,一边时不时地回头,望向身后的一群nc,尤其关注身为阵营之主的姜殊,生怕对方露出不满的神色。
成一剑原本一直在青州做任务,担任船长带领船队往返于三师弟岛和酒米县港口。
但海景看多了也会腻,两个月前,当他偶然听闻往来南北的漕运河道疏通、上级准备调一支船队到内陆开展河运时,他便主动申请调了过来,想换条线路,换换心情。
谁能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开船,就碰上了魏王亲自南下淮州。
难得有玩家能这样面对面地和阵营之主对话,成一剑自然是拿出最好的状态接待这几位贵客nc,力求在未来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
当然,若是能有点赏赐奖励什么的就更好了。
“除了酒水、茶点,餐品都是现点先做的,魏王殿下和几位大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我们的服务人员去执行。”
因为两侧都安装了玻璃窗,眼前餐厅虽空间宽广,却也不显得沉闷昏暗。
姜舒踩着柔软的地毯入内,环视四周,只见一束日光正打在不远处某朵芍药的花瓣上。
芍药翘着花头盛放着,花瓣金灿灿的,仿佛正享受午后阳光的独宠。
而在那张餐桌旁,恰巧坐着一位半老的客人,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籍喝着茶。
姜舒看清他头上的名字,正是前朝太傅谢闲。
在姜舒认出他身份的同时,谢闲业已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合起书籍,旋即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抬手缓缓施礼道“草民见过魏王。”
“谢公切勿多礼。”姜舒连忙上前半步扶住他的手,他可不敢让老丈人给自己作揖。
纵使谢闲现在无官身,然他可自称草民,却无人敢将他视为平民。
毕竟,这位可是南地门阀之首逐江谢氏的家主啊
谢闲显然也不想让他难做,姜舒一扶,他便从善如流地直起身来。
姜舒收回手,略含好奇地看向面前的长者。
虽时常听到谢闲的名字,好似早与其相识,但事实上,这却是他们二人的首次见面。
当年在构思谢太傅人设时,姜舒脑中的形象便是一位气质淡然稳重又潇洒倜傥的老者,眼前此人确实十分符合他的想象。
谢闲尽管已上了年纪,鬓发全白,脸上亦有明显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是不同寻常的雪亮,深沉透彻犹如大海,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同时又能包容万物。
对视的某一瞬间,姜舒好似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谢愔几十年后的模样。
谢闲温润的目光在姜舒身上停留稍许,旋即转向后方,发现青年身侧还站着一个熟人,便微笑着打招呼“吴都水,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他口中的吴都水乃都水使者吴忧。
吴忧前朝就在都水台任职,不过担任的并非长官之职,而是都水使者手下的七品属官,河堤谒者,主掌治河、巡视河渠事务。
姜舒称王后,准备开通河运之道,便向幕僚团打听何人可担任都水台长官之职,当时得到最多的推荐便是吴忧。
谢愔评价此人清廉称职,或许头脑没有那么灵慧聪敏,但胜在办事能力强、本分可靠,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绝对不成问题。
姜舒听从建议任用了此人为都水使者,对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短短一年半时间便带领下属完成了漕运河道的疏通建设任务。
吴忧面见昔日太傅还是有些拘谨的,非但不敢向对方摆四品官员的架子,反而低头恭敬地回话“承蒙谢公垂爱,忧一切安好。”
谢闲点了点头,复又看向姜舒,口吻和善道“对了,还要多谢魏王约请我乘坐此船,这贵宾舱不愧名为贵宾舱,当真宾至如归也。”
姜舒扬起笑容“谢公满意就好。”
不错,谢闲之所以在这艘船上,是姜舒主动邀请的。
正如民间猜测的那样,他此次亲自南下,为的正是攻楚之战。
为这场即将发生的大型战事做准备,需要从北地运输大量的武器物资至淮州,原本军需粮草这些郇州都能,但偏偏有一项极为重要的武器仅在青州东河郡制造。
故船队在南下之前,还得先往青州绕个道,至东河郡暂停,载上这一重要武器后再前往淮州。
考虑到船队是在巽阳出发,正好谢闲也在巽阳,姜舒心想“老丈人”兴许会想要见一见他在青州任职的两个儿子,便托谢皎递了话,邀请谢闲一道去往青州,对方果然一口答应了。
想来也可以理解,自当初迁都一别,谢闲和谢愔当有五年未见了,父子俩心中定然是想念彼此的。
而姜舒之所以会想起请谢闲一同前往,也是出于这种想念的心情。
毕竟他自己就抱着类似的心念。
只是船队准备去往的是东河郡,谢愔却在绵口郡,也不知对方能否抽出身,到东河郡来见他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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