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 坠落。
寒风凛冽,呼啸着侵入骨血。
落入深渊,血色弥漫。
这次吞下她的, 是一只叫着“姐姐”的巨型改造人。
原本在记忆深处纠缠着的噩梦,随着这几次下坠、吞噬的经历,在脑袋里几欲清晰的呼啸而出,但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且淡薄。
在她心里,比起两面宿傩会给她一个没有痛苦的死亡, 她更倾向于,两面宿傩会恶劣的折磨死她。
但她在经历过真人的事情后, 想要活着的念头,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是选择生, 还是选择死, 答案显而易见。
在第八次被吞噬后, 她脑海中对噩梦的恐惧和不安,竟然得到了些轻微的缓解。事件给她留下的害怕是真的, 脑海里依旧纠缠着挥之不去的回忆, 但现在似乎在两面宿傩给予的种种死亡重现下,变得稍微不重要了。
比起被两面宿傩杀死,那日的经历似乎不足为惧了。
少女手腕上花形状的咒纹被血侵染的失去轮廓。
她的夜视能力似乎变得比起来更好了。
咒纹微微发着烫。
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又一次从破碎的血肉间落入铺满残肢和血液的地面。
成海千森跪坐在地, 发软的身体让她使不上一点力气,她沐浴在血海,一双湛蓝的眼瞳缓缓垂下,黏在头发上的血滴落下来,血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 垂着她垂首的动作, 落入血红的衣裙。
堵在心口千斤重的石头被推开, 她的双手攥成拳头,重重吸了口气。
她垂下的目光里落进两面宿傩白色的衣角。
周围一片寂静,再无任何喧闹。
视野血红,她快速眨了眨眼,胸腔里好像有一种燎原的情绪在她心中堆积。她深吸口气,再度闭眼的时候,听到两面宿傩冷淡的命令。
“抬头。”
耐心耗尽。
她毫不怀疑两面宿傩会在下一秒掐住她的脖子。
成海千森缓慢抬起头,她的眼睛里好像泛着光。像是被风吹动的湖面,又像是暗流缠绵的海底。
果然啊,这种情绪,是愤怒。
黑暗驱逐,晨曦浮现。
少女黯淡,失去焦距的湛蓝眼瞳里,重新点亮了琉璃色彩。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垂着猩红的眼眸,和她对视。
“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成海千森声音平静,“我也不需要第九次了。”
两面宿傩挑眉,罕见的有些愤怒,“你在发脾气。”
她回以一个冷笑,“不然呢。”
虽然她站不起来,被弄了一身血污,但在气势上,一点都不想输。
用这种办法来摆脱她的恐惧,真不愧是两面宿傩。
阴间人阴间事,但她还是控制不了心脏快速跳动的怒意。
她不再害怕了是真的。
可一码归一码,两面宿傩的噩梦重现治好了她的恐惧的心理,但被这样几次搞下来,她也是不爽。
像是生命被他捏在手里,无法招架也无法抵抗,在绝望中陷入深渊,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
没有遇见两面宿傩之前,她是个普通女高中生,过得简单快乐的校园生活。
遇见他之后呢,这都过的什么日子,成海千森一肚子气。
迎着少女聚起怒火的眼睛,两面宿傩不怒反笑,“既然能发脾气,是不是真的不害怕了。”
说罢,男人动了动手指。
她再度被抛进了咒灵的肚子里。
成海千森“”
妈的,狗比。
她甚至气得挑起了唇角,露出一声极轻的笑。
比起成海千森,两面宿傩也不见得高兴到哪里去。
他确实有所察觉。
先前是无法控制的烦躁感,帮她改了之后,理应是愉悦。
但少女气咻咻的怒视,让两面宿傩没有感到丝毫愉悦。
他甚至在生气,气愤到把她又丢进咒灵嘴里一次。
他是因何而生气。
两面宿傩不可抑止想到里梅刚来那时,少年在闲暇之余,收养了一只病弱的狼崽。
只要一得空,里梅就会去照料狼崽。
在闲暇之余,他也会从里梅嘴里听到几嘴狼崽的情况。
似乎有在好好长大。
里梅对这只狼崽没什么感情,充其量是在打发时间,想看看它能不能长大,教给它狩猎的本领,说着将来看门也不错。
狼崽咬死了闯进院子里的山鸡,野兔,然后咬伤了里梅。
助其长大,授其本领,被其咬伤。
少年一脸冷漠着处理手臂伤口。
两面宿傩“狼呢。”
里梅“杀了。”
“咬伤主人的畜生不该活着。”
但成海千森不是狼崽,两面宿傩也不是主人。
可如果成海千森有一天来咬他,两面宿傩大概也是无比乐意的。
他是因何生气
注视着千森毫不服输的表情,两面宿傩压抑着心中的暴戾,猩红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只要他想,他可以完全不用动手,就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弱的要死的女人湮灭在这个世界上。
可他偏偏对这个无用的人类少女产生了除却欲望以外不可名状的情绪。
两面宿傩稍微动了下手指,祛除掉少女一身血污,这本来就是他控制的幻镜模拟,要除去她身上逼真的血污信手拈来。
成海千森跪坐在地,浅蓝色的浴衣凌乱着垂下一侧肩头,额间的黑发被汗水沾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她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发尖都沾着水,墨发蜿蜒而下,黏在肩颈。
少女一双湛蓝的眼眸中蓄着一团明亮,裹挟着坚硬的倔强。
让她看起来颇有一股清凌凌的脆弱而坚强的美感。
两面宿傩现在无心去欣赏她的美貌。
他压着风雨欲来的声音,双眸翻涌着暗流,“想说什么。”
成海千森垂下眼睛,纤长的眼睫带着一丝湿润,过了好一会子,她见两面宿傩没有进一步动作,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抱我起来。”
沉默中的两面宿傩稍微一怔。
过了好一会子,谁也不知道这位诅咒之王做了什么心理想法,他走过去,一语不发,弯腰抱起身体无力的少女。
成海千森靠在他怀里,熟练的勾住他的脖子,隔着单薄的衣衫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她又朝他靠近了点。
两面宿傩挑唇一笑,带着不加恶意的嘲讽,低眼看了一下,“不是在生气。”
成海千森是个思绪清晰的人。
两面宿傩没有正常人的思路,办法相当残暴可怕,也正好贴他人设。他如果反过来对她关爱有加,甜声蜜语不是她疯,就是他疯了。
不要用正常男主的标准来要求大爷。
生气归生气,但也理解。
他的怀抱温暖且安心,让她忍不住把脸靠在他肩头。怎么说呢,两面宿傩阴间人不假,但他为了能让她睡个好觉,这两天也是操心不少,虽然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点也不排斥他的怀抱,舒适又惬意,让她安心。
她板着脸,靠在他肩头。
“谢谢,还有,刚才那种恐惧治疗,我不喜欢,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平静,心平气和,但又有点担心两面宿傩的心情。
两面宿傩感受到了少女毫不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当然还有一些难以消除的怒火,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胆怯。
他满意地笑了一声,“不会让你死的。”
心情竟然轻而易举着从愤怒扭转了。
成海千森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了,于是搂紧他的脖子,心安理得地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那种不安焦躁的颤栗转瞬间离她而去。
太奇怪了,明明在生气不是吗,为什么又非得抱着他才安心呢,这种奇异的情绪令成海千森拧了拧眉头,陷入沉思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两面宿傩瞥下来的那一眼中,裹挟着毫不遮掩的强烈占有欲。
和欲望。
成海千森感到了一些饥饿。
沙耶擦拭着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轻声询问,“想吃点什么。”
她垂下眼睛稍做沉思,晶莹的水珠从纤长的睫毛滚落,她想了又想,反倒对食物没那么讲究了。
“能吃就行。”
沙耶擦拭头发的手顿住,成海千森敏锐的察觉出什么,还没等沙耶发出什么声音,她就抬起了头。
视线里。
两面宿傩懒洋洋的靠在回廊边,脸部轮廓几乎隐在了傍晚的余晖中。
“过来。”
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语气平淡。
她凭本能察觉出了危险。
这样平淡冷静,琢磨不透的时候,比他直接生气还要危险。
看都看见了,又不能装傻蒙混过关。
成海千森系好浴衣系带,压下一颗稍微加快跳动的心脏,从容不迫着跟上了他的步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推开寝殿的门,成海千森脸上摆着从容不迫的笑,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跟随在他后面进来。
饭菜的香味猝不及防间钻进她的鼻尖。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目光直直放在了小案桌上摆着的一碗白米粥,一小盘拌豆腐,和一碗鸡蛋猪排盖饭,还有一小碗水果拼盘。
有什么声音被卡在了喉咙。
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跳跃。
不是吧不是吧,大爷真的会做饭啊
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求生欲让她闭嘴,装着一无所知。
同时又升腾起小小的雀跃的胜利,如果两面宿傩不在,她大概会乐的嘴角都压不下去。
两面宿傩没带任何情绪,看向她的眼神里很平静,却给了她一种随时会摘了她脑袋的压迫感。
成海千森的小心思瞬间戛然而止。
两面宿傩坐着瞥她一眼,声音平淡。
“坐下。”
她双手背在后背,抿着嘴角,低下头瞧了一眼脚尖。
肚子适时发出一声饥饿的召唤。
她脸一热,顿时生出点无用的尴尬和矫情来。
在两面宿傩没有表达出任何情绪的时间里,她及时挥退脑子里不该有的无用情绪,踏着轻巧的有些沉重的步伐,来到他对面。
待会儿就只管夸做饭的人手艺好就行了。
两面宿傩这才看了她一眼。
她瞬间福至心灵,绕了个弯,要在他身边坐下。
只是还没等她坐下,两面宿傩就伸出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而易举着将她抱在了怀里。
发展成这样,倒也在她心理准备内。
成海千森小心翼翼调整了下姿势,在他腿上坐的更舒服了点。
只是这样她就不好吃饭了。
两面宿傩没有理会她的为难,在她尝试着去捞筷子的时候,男人动手盛起一勺米粥,垂下眼来看她,出口的声音依旧平淡,“张嘴。”
绝对的震慑力让她心里一凛。
她的手指头下意识揉搓了一下袖口的衣料。
嘴边的米粥宛若毒药。
虽然它散发着非常美味的味道,但抱着她喂粥的,是两面宿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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