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眼前的男青年生得白净隽秀, 穿着件浅灰与浅蓝色斜条纹的衬衣,外头还罩了件白色的毛背心,脚下蹬着锃亮的皮鞋, 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的儒雅,很有书卷气。

    白桃桃又看向了宋秩。

    宋秩也是斯文人,但和男青年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男青年看起来就是很温和的人,未语先笑。宋秩的气质冷漠疏离得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出于对灵气的喜爱, 白桃桃觉得嗯,还是宋秩看起来更顺眼些。

    男青年见白桃桃只是歪着头看向自己, 不由得笑了, “认不出我了”

    白桃桃眨了眨眼, 仔细想了又想, 确信自己是不认得这个人的。

    那么, 刚才她又怎会自然而然地喊他一声“哥哥”

    白桃桃糊涂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红豆想起来了,指着男青年喊, “发、发卡”

    但小姑娘表达的词不达意, 白桃桃就更糊涂了。

    男青年的笑容温润如玉,“我是乌瑞安,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 最近搬到城里来住了吗”

    白桃桃茫然的点了点头。

    乌瑞安又看了看闹成一团的白家暂居院子门口,问道“那你们是住在这儿我明天中午过来拜访的话,合适吗”

    白桃桃问道“你是我们家的亲戚吗”

    乌瑞安笑了,“不是,不过我们两家的关系比亲戚还亲。你爸爸就是为了救我的妹妹才受的伤, 你们一家都是我们的恩人。”

    白桃桃“啊”了一声, 明白了, “那你们是城里人吗”

    乌瑞安含笑说道“我们住在国外,只是最近回国了,暂住在招待所那儿。”

    住在国外她爸爸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华侨女华侨曾经送给白家姐妹几个发卡

    嗯,对上了

    白桃桃朝乌瑞安点头,“那明天见”

    乌瑞安

    小美人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本来他还想多跟她聊一会儿的,结果她直接说再见

    乌瑞安哑然失笑,柔声说道“好,那明天见。”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顺着白桃桃的手,延伸到宋秩身上。

    青年高挑瘦削,生得五官俊美,他肌肤白晳,眉头微锁,有种儒雅冷峻的气质。而他的眼神又十分锐利,被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以后

    也不知怎么了,乌瑞安居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宋秩朝乌瑞安点了点头。

    乌瑞安报之以客气的微笑,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白桃桃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自己这一家子人的身上。

    大约两小时过去,白家这边都已经把分家的事儿给谈完了,可陈家的人还躺在地上。

    主要是白南生不让,谁敢起来,他过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翻。

    最后陈家人也学乖了,大多数没受伤的人就盘腿坐在地上,受了伤的陈家三兄弟就只好一直继续躺在地上。

    陈父急得不行,小小声求了白南生几句,想央他赶紧先送仨儿子去医院。但白南生就是很坚持陈兰芬不签离婚协议,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白梨梨才带着陈兰芬签好的离婚协议匆匆回来了。

    白南生拿着离婚协议看了又看,神色未明,倒是瞪了一眼陈父,“快滚”

    陈父这才忙不迭地招呼着族人们,让帮着把他的仨个儿子送到医院去。

    陈大牛此时已经醒转,知道自己四肢全废,恨得不行,冷冷地盯着白南生,哑着嗓子说道“白南生,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客气了”

    白南生痞里痞气地说道“你要这么说呢,我就得跟你讲讲道理了。我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要把陈兰芬的肚子睡大以后,把这绿帽兜我头上你要是不招我,今天你受这罪吗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想着,从这儿一出去,你就去报公安,对吧”

    陈大牛恨恨地瞪着白南生。

    白南生一笑,“那你去报啊你有种你就去报公安正好我也不想回部队了,从今往后我就拿着你爸写的那些欠条,住到你家去噢不对,那已经是我的屋子了啧啧,一幢屋、外加两千五百块钱,我可以啥也不干的吃喝玩乐过上五年”

    “你们也别想着五年以后就能撇下我首先你们家未必能在五年里,还得起这两千五百块钱其次,我根本就不会放过你们,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找到其他的法子再让你们写上三千不,三万块钱的欠条了到时候啊,连你们的儿子、孙子都得供养我”白南生嘿嘿笑道。

    陈大牛被气得满面铁青,心想白南生虽然是个恶霸,但他陈大牛也不是啥善茬。可如今看来,他的段位还是没有白南生高,竟然摆脱不了白南生给他全家带来的厄运

    难道真的只能报公安

    “别别报公安千万别去”

    说话的是陈二牛。

    陈二牛是陈家父子几个里最多心眼儿,也是最有文化的。

    他虚弱地说道“大哥,我和你都有案底,报公安对我俩更吃亏到时候他们过来一调查我们这叫打架斗殴,责任就是五五分。而且咱们人多,更吃亏”

    “谁踏马会相信我们十几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要是白南生说,是我们围殴他的呢我俩又有案底的话,别说是公安会偏着他,就是案子被移送到法院那,也会因为我们有案底而重判虽然我们受了伤,可我们几个就没一个见血的,就算是去验伤,估计也是轻伤,对他影响不大”

    “而且咱们还得防着,真告了他,他前途尽毁了,真跟咱们鱼死网破可怎么办”陈二牛继续说道。

    陈大牛陷入沉思。

    确实是。

    他和二牛曾经因为盗窃、猥亵妇女蹲过监狱,出狱的时候管教嘱咐过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作恶,否则再被判刑的话,就会被重判

    陈大牛顿时觉得有些绝望难道还真的摆脱不了白南生了

    陈二牛继续说道“再就是,万一他要报公安,让公安去查起兰芬的彩礼那事儿呢那我们就成了诈骗犯,那可全是我们的责任啊,他成了受害者大哥,怎么算,都是我们划不来。”

    陈父忍不住说道“那他报公安说我们诈骗,我们就不能说他诈骗他可是逼老子写下了两千五百块钱的欠条,连房子带地皮的都没了”

    陈二牛摇头,“爸,那也是我们陷害他在先的。所以绝对不能去报公安,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要是我和大哥再进了监狱别说还钱了,这一家子老小连吃饭都成问题”

    陈父沉默了。

    陈二牛又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再说了,把他逼急了,难道真等着他被部队开除,然后蹲到我们家吃我们一辈子”

    陈三牛“嗷”的一声就哭了,“陈菊香那个死老太婆,这是把我们一家子推进了火坑啊”

    陈大牛一细想,还真是二弟说的那样。

    要怪也只能怪陈菊香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外加他们都被白正乾那一大家子的勤劳踏实给迷惑住,忘了他们家还有个十里八乡都神憎鬼厌的混世魔王白南生。

    陈二牛又道“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咱们别声张,赶紧让这个霸王回部队去至于咱爸写下的那些欠条白南生是混球,他爹妈又不是,不会不讲道理的”

    这时,白南生也朝着他的傻妹妹招了招手,“桃桃过来”

    白桃桃就牵着宋秩的手,走了过去。

    白南生还不认得宋秩,毕竟他回家打了转儿,也就是卸下了行李吃了碗面就走了,这还是头一回和宋秩打照面。

    看到桃桃紧紧地牵着宋秩的手

    白南生的脸色不大好看,“小傻子,他谁啊”

    “你才是傻子”白桃桃骂他。

    殊不知,白南生最爱听傻妹妹这样骂他,因为这显得他妹妹不傻,被骂了还知道回嘴。

    “好好好,哥哥才是大傻子我问你,他谁啊”白南生指着宋秩问道。

    宋秩自个儿开了口,“我叫宋秩,是村里新来的知青,在村里的时候我一直在你家搭伙吃饭。”

    白南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秩一番,又仔细地看了看宋秩和自家傻妹妹牵着的手嗯,是他妹妹牵着宋秩的

    白南生对宋秩就没了戒备。

    他对白桃桃说道“桃子啊,哥哥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好不好”

    白桃桃聪明着呢,看了满地的残兵败将一眼,摇头,“我可打不过他们。”除非宋秩的灵气可以一直滋养她,恢复她前世的金丹期,大约还有些可能。

    现在

    她都还没找到让这具身体储存灵气的办法,一离开宋秩就分分钟有可能变回小傻子的状态

    说白了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别的就不需要想太多了。

    白南生哈哈大笑,“打架用不着你不过啊”说到这儿,他冷冷地扫视着三三两两离开的陈家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如果有人敢趁我不在家,欺负你,或者是欺负了这家里的哪一个人你就让宋秩打电话到我连队上去,我马上回来收拾这些孙子”

    宋秩皱起了眉头。

    白桃桃好骗,他却不是好骗的。白南生的这番话,分明把他也牵连了进来。

    但转念一想,自他来到如意村,白正乾对他就极为照顾,就当是互助,白家有事儿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旁观,于是他没吭声,等于默许。

    白桃桃也没上当二哥从连队赶回家,至少也需要两天的时间,家里要真发生什么急事儿,难道还等得了他

    不过就是二哥在恐吓陈家人罢了

    于是白桃桃认真点头,大声应下,“好”

    陈大牛一众虽然被气个半死,却更明白无论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他们目前都没有跟白南生斗下去的资格和力量,便无可奈何的被亲友给架着,匆匆赶往医院。

    白家一大家子七八十号人这才关了院门。

    先前男人们在商议要分家的时候,女眷们就已经相互帮衬着在院子里煮起了饭。这会儿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主食是不掺豆子的大米饭,管饱。菜有三样一是豆角焖五花肉,一是辣椒炒鸭杂,一是肉沫焖冬瓜。

    族人们都惊呆了。

    乖乖,在城里吃净大米饭三个菜全都带肉尤其是那一大盆的豆角焖五花肉,明显肉比豆角多啊

    族人们个个眼放精光

    七太婆吃得肚皮溜圆,问唐丽人,“丽人哪,你发达了还是咋滴,怎么进了城、租了那么漂亮的院子,还吃得起巴掌那么大的肉”

    李翠儿凑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想从中找出唐丽人昧了公中钱财的证据。

    唐丽人当然不会说前两天她们一家倒卖了百来只鸡鸭鹅、挣了二三百块钱的事儿,只幽幽答道“正乾不是为了救人受了伤么国家拨下来四百块钱的医疗费,已经花了二百多先挪过来用吧,以后的治疗费用,以后再说。”

    七太婆有些生气,“哎哟,那我可得说你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伙儿都知道你们不富裕,就是吃豆子饭,吃点儿白菜土豆儿的,都挺好呀,你说你还这么铺张浪费”

    唐丽人,“劳师动众的把大伙儿都喊到城里来,结果是来看我家的笑话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嗐你这傻孩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说着,七太婆狠狠地瞪了陈菊香一眼,继续问唐丽人,“对了,你起新屋的事儿,怎么搞啊”

    唐丽人,“前头三太婆走的时候,我给她送的终,她把河西那块地的地契送我了,我们新屋就起在那儿吧老二白二叔也想起新屋,怕是他手里根本没有地皮,我匀一块给他,回去再立文书。”

    李翠儿立刻嚷嚷了起来,“要这么说的话,那块地皮也得分我们一块”

    唐丽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七太婆喝道“好啊,拿你祖屋来换”

    “偏心”李翠儿“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那一边,白桃桃也和宋秩排排坐,一人手里捧着一大碗饭,饭上码着厚厚实实的各种菜。

    白桃桃本来很爱吃肉。

    可她发现,肉的配菜豆角居然更好吃于是她就把宋秩碗里的豆角和冬瓜扒拉到自己碗里,又把自己碗里的五花肉扒拉到宋秩碗里

    宋秩捧着碗,好脾气地任她摆弄。

    谈凤蕙是长嫂,不自觉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总要巡视一圈儿,看到弟弟妹妹和孩子们都吃上了,她才能安心。结果看到桃桃捱着宋秩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劲儿的往宋秩碗里挟着什么

    谈凤蕙责怪桃桃,“桃桃啊你又欺负宋秩了”

    白桃桃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魂。

    谈凤蕙摸了摸桃桃的脑袋,对宋秩说道“宋秩啊,桃桃她是小孩子,你别见外啊,那边还有好多菜,不够吃再去拿”

    宋秩应了一声。

    白桃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大声说道“爸爸妈妈,有个人,他叫乌乌瑞安,他说明天中午过来拜访你们”

    白正乾和唐丽人愣住。

    “瑞安也在城里吗他又回来了”白正乾追问。

    白桃桃一无所知。

    唐丽人笑道“桃桃能把瑞安的名字说出来,还能把明天他要来家的话给带到就不错了”

    说着,唐丽人打量着宋秩,有些奇怪,“对了小宋啊,你咋也进城了”

    这回轮到宋秩发愣了。

    不是你们写了张字条,说要是你们三天不回,就让我上城里来找你们的吗

    白正乾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就对唐丽人说道“他们桂花姨不是正在找懂外语的人吗眼前不就有一个”

    唐丽人也开心了,“对对对,小宋啊你叔说你会两门外语是这样儿的,我有个远房亲戚,想找个懂外语的人帮个忙,你”

    宋秩点头,“我会英语和俄语,一般的翻译没问题。日语的话,书面翻译还成,口语可能差一点儿,明天我跟婶子去看看,能帮得上忙的话,我肯定帮。”

    听说宋秩会三门外语

    众人一脸艳羡。

    白南生也捧着个大碗,坐在角落里猛扒饭。

    今天的伙食很好,巴掌大的五花肉先被油炸过,然后又焖得酥烂入味,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味道一绝。

    但白南生味同嚼蜡。

    他匆匆扒完饭,把碗筷放进水槽,趁人不备出了门。

    白南生赶到了医院的产科病房。

    陈兰芬躺在病房里,一个肥嘟嘟的小婴儿睡在她身畔的小床上,正握着拳头呼呼大睡。

    白南生定定地看着陈兰芬。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在陈菊香眼里,不管他表现得有多么的优秀,始终比不上四房的富贵儿。

    可他年纪小,父母兄长忙于劳作,他被托付给陈菊香,度过了一段极端扭曲的童年。后来再大一点,被父母兄长管束在身边,他才慢慢懂得了是非。

    但他不乐意当一个父母兄长眼里的好人。

    好人,就意味着会被坏人欺负。

    在面对陈菊香的打压时,“敬老”二字,就能把他的父母压得喘不过气来;在面对李翠儿的偷摸揩油时,“怜幼”二字,身为兄嫂的父母就必须原谅李翠儿所有的奸滑。

    白南生恨。

    难道与人为善,是守护家人的唯一方式

    那么在面对陈菊香、李翠儿等人作恶的时候,自家是否只有忍让这一条出路

    白南生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用恶的方式,来守护家人。

    恣意妄为、我行我素的生活方式,让他感到畅快淋漓,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了无可奈何只能容忍他的家人之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甚至连个能说安安静静说上几句话的朋友也没有。

    陈兰芬的出现,对他来说,是那样的可贵。

    她长得不好看。

    没关系,好看的姑娘也不会理他。

    初次见面她就红着脸、拉他去钻玉米地儿

    有点儿不妥,但难得有个姑娘不嫌弃他、不害怕他。

    她好像脾气不太好

    不要紧,他脾气也不好,以后慢慢学着对她好就是了。

    就是那一次,她怀了他的孩子

    天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小家

    她爹要一千块钱的彩礼

    这也太离谱了,不过,以后他努力挣钱,把这一千块还给父母就是。

    白南生给自己做过各种各样的心理建设他甚至非常感激陈兰芬,愿意给他一个家,给他一个孩子,从今以后还会陪着他慢慢终老。

    然而最初的激情渐渐散去,白南生慢慢冷静下来。

    他能感受到陈兰芬对他、和对她娘家人的区别,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他信任她,从不以为意。

    让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他对陈兰芬的感情。

    在连队里和战友们聊天的时候,一说起父母、兄嫂、妹妹们,侄儿侄女们,他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可当战友们笑问起说你老婆呢的时候

    白南生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才发现,他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陈兰芬,她娘家在陈家村,她今年25比他大两岁之外

    他对她一无所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居然常常忘记他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了

    这次被家人紧急叫回,他已经猜到应该和她有关,会是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事吗他心里忐忑不安,但更多却是茫然。

    怎么稀里糊涂的,他就多了一个妻子,又马上多出来一个孩子了呢

    他都还

    记不住她的长相。

    后来回来了,见着了,他连话都不敢和她说,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实在是太陌生了。

    要不是因为她那硕大无比的肚子,他压根认不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结果,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愤怒、又无比羞耻的真相。

    原来她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拉着他钻了玉米地。

    原来她根本不想嫁他。

    原来她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原来她也一直把他当成二百五。

    所以,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对吗

    这时,静静躺在床上的陈兰芬突然扭过头,意外地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白南生。

    她很是惊喜,强撑着想要坐起身,却不慎动碰到小腹处的伤口,不由得“啊”地低呼了一声

    “你别起来了,我过来看看你就走。”白南生说道。

    陈兰芬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撕心的疼痛强压下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南生”,就再也开不了口,眼泪哗哗流。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她战战兢兢地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的每一步,都精准无比的踏在错误的分岔路口上。

    她是被陈家祖母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就被虐待着长大。四周的邻居都很心疼她,她十六岁那年,村干部问她,需不需要单独给她立个户口。这已经是在向她明示,自立一个户口是可以从陈家迁出去的可她胆怯了,在村干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退却,拒绝了独立户口。

    她失去了第一次逃走的机会。

    在她第一次被陈大牛侵犯的时候,她哭喊挣扎得太凄惨,惊动了邻居。好心肠的邻居提着斧子过来,一边大骂陈大牛,一边隔着窗户问她要不要帮助她又胆怯了,隔着窗户骗走了邻居,然后彻底沦为陈家父子兄弟的玩物。

    她失去了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有一次她怀孕了,大约已经三四个月然后又流产了,大出血不止。陈大牛怕她死了,就送她去了镇医院。医生一看她的症状就明白了,借着检查身体的名义把陈大牛赶走,关上门问她,要不要报警她也犹豫过,但实在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生活,又怕陈家报复,最终还是拒绝。

    她再次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而这一次,明明她都已经嫁给了南生,明明已经脱离了苦海,怎么又

    陈兰芬呜呜地哭了起来,心如刀绞。

    白南生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南生,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她低声问道。

    白南生,“还是忘了比较好。”

    良久,陈兰芬低声说道“谢谢你,南生是我不好,我太混蛋了。”

    白南生沉默许久,说道“我妈已经帮你安排好了”遂将唐丽人的安排说了一遍。

    唐丽人呢,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恨陈兰芬欺骗了自己一家,但还是觉得陈兰芬可怜她又不是陈家的亲生的女儿,现在离婚事发,说不定陈家人还会迁怒她这会儿陈兰芬刚生完孩子,正是一个女人一辈子里最需要人照顾、最艰难的时刻。

    凭她有什么错,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于是唐丽人在护士的介绍下,找了个当地的女护工,付给对方一百五十块钱,说好了等陈兰芬出院以后,去这个女护工家里住上三个月,由护工来照顾她和孩子,再一日三餐给陈兰芬。

    白南生又说道“三个月以后,大约你的身体也基本恢复,就不要再回陈家村了,呆在城里找份工作,总能活下去的。”

    陈兰芬有些犹豫。

    如果真按南生说的去做,她会不会吃更多的苦头、比留在陈家还惨以及,这个决定,是否会让她已经糟糕透顶的人生变得更糟糕

    白南生忽然低声说道“其实我要感谢你”

    陈兰芬愣住。

    白南生说道“谢谢你,让我误以为我和很多人一样,拥有过一段爱情。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拥有爱情。我更加要感谢你,不管是不是我用你那几个哥哥的性命来要胁你,逼你签下离婚协议你也总归是签了。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们好聚好散”

    “以后,再也不见了。”白南生低声说着完,转身离开。

    陈兰芬呆愣愣的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半晌,她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南生”

    白南生又满医院的跑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陈家父子。不过,他悄悄地躲在一旁,没让他们发现。他听到医生对陈父说道

    “陈大牛的情况不太好他手脚都是粉碎性骨折,建议先住院治疗至少一个月作为患者家属,最好不要让他自己在家里休养,很容易发生骨错位的现象,一旦骨头错位了,严重的,要必须二次粉碎才能接好,而且很有可能以后都干不了农活了。”

    “陈二牛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在验血的时候,查出陈二牛有重度肝炎,这种病具有传染性,你们家属一定要重视啊,必须住院治疗的”

    “陈三牛呢,比他两个哥哥的情况都要好,建议住院一个月,校正骨头的愈合就可以回家自行休养了”

    陈父哭唧唧地问,“大夫,那我这仨儿子都住院、都治疗的话,得花多少钱”

    医生叹气,说了个天文数字出来。

    陈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陈三牛也一边哭一边大骂,“我们这次真的被陈菊香害惨了要是兰芬嫁了大哥,岂不是一点事没有也是你们太贪觉得拿着白家的钱,再去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白南生就睡我们的破鞋、还替大哥养儿子你们把人当傻逼呢到头来傻逼是我们呜呜只有陈菊香,还在吃香的喝辣的呜呜呜”

    白南生自然知道,陈家根本拿不出钱,供三个儿子住院治疗。

    这就对了。

    只要陈家的三个儿子成了残废,以后他们就没办法上门去寻仇。

    对于南生而言,只要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他不介意自己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狱。但他最希望的,就是可以变得更强大,可以庇佑家里人一辈子。

    现在已经解决完陈家的事,他就得赶紧回连队去,将来好好努力,争取立功,挣到军功光耀门楣,成为父母家人的倚仗。

    白南生微微一笑,离开了。

    天色已经西沉,路上行人稀少。

    白南生匆匆往家赶,却在离家大约半里路的地儿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神情愁苦,满面泪痕,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坐在路边,面前放着块摊开来的干净包袱布,上边儿摆着十来个头绳。

    他停下了脚步。

    少女立刻注意到他,仰着脸,睁着一双满含希冀的泪眼,哽咽着说道“大哥,行行好求求你买几个头绳吧”

    白南生蹲下,问她,“家里有难事儿”

    少女咬唇,“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我弟弟他生了病,得上医院去。”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却倔犟地控制住哭泣,不愿哭出声音,“大哥,买些头绳吧,给家里的大嫂或者姐妹捎回去,她们会高兴的。”

    白南生低头,看到了包袱上的头绳,大多是用毛线绳和碎布头编织的,配色挺还好看,手工也算精致。

    “我有三个妹妹,她们和你差不多年纪大”南生说道,“这几个头绳怎么卖”

    少女,“一分钱一个。”

    白南生,“我都要了。”然后摸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少女。

    少女吃惊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张大团结,犹豫半晌,说道“大哥,你这钱我找不开。要不,这些头绳就送给你吧”

    白南生,“那可不行。要是你找不开这钱,那就不用找了,赶紧送你弟弟上医院去。这些头绳我拿走了啊”

    说着,他把大团结放在包袱皮上,抓过那十来个头绳,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卟嗵”一声响。

    南生回头。

    少女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头,哭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了老天爷保佑您,您会一辈子幸福安康的”然后紧紧抓着那张大团结,起身跑向远处。

    他这一辈子,还会幸福安康吗

    白南生先是苦笑,随即又舒眉。

    只要家里人好,他就好,可不就是一辈子幸福安康么

    攥紧了手里的头绳,他加快了脚步。

    等到他赶回家人暂居的小院时,听到从院墙内飘出来的笑声。

    此时从老家来的大部分乡亲已经赶了回去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宽裕,都指着上工挣点儿工分。

    只有四五个年纪大的老人,被唐丽人劝住了。

    唐丽人的意思是你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像他们年轻人那样奔波,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我带你们去医院看看病。

    四叔公你不是青光眼吗

    七太婆你不是骨痛风湿痛吗

    六婶你不是老哮喘吗我领着你去看看中医。

    八叔你脚板底长个了鸡眼都好几年啦,痛得走不动路,我带你去医院割了等你们歇好了,病也看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老人们又高兴又感激。

    白南生站在院外的台阶下,静静地听着院子里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他也笑了。

    但他不敢迈进院子。

    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虽然知道父母家人已经很尽力的包容他了,他也拼命地想融入,可就是

    依旧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唐丽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南生你说他闷声不响的上哪儿去了”

    白南生正准备出声

    他的傻妹妹白桃桃用脆生生甜润润的声音答道“哥哥上医院去了”

    白南生一愣。

    唐丽人狐疑道“他上医院去干啥”

    桃桃,“哥哥害怕他一回连队,陈家人就会回来欺负我们,所以他上医院打探消息去要是陈家人真好了,哥哥会把他们的手脚再打折,一定让他们再也没法子欺负我们”

    唐丽人有些不高兴,“你哥哥告诉你的啊”

    “桃桃猜的”

    唐丽人轻骂,“这个混世魔王”

    这回轮到桃桃不高兴了,“妈妈别骂哥哥,他是好哥哥”

    今天白南生的行径,白桃桃全都看在眼里。老实说,这个二哥的行径,确实和恶霸没啥区别。可白桃桃也搜刮过原身小傻子的记忆,在原身的记忆里,白南生和这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没啥两样。

    以前在家务农的时候,他力气大、动作麻利,干活比谁都多。家里人口多,四房人挤在一个院子里,根本住不下。是他一个人上山伐木,把大树拖了回来锯成板子,搭多了一间房出来,又改造了阁楼,大房一家子才实现了人人有床睡的局面。

    他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停,见天的在山上转悠。有时悄悄捡些山货回来,有时避开人在山上设个陷井,半夜悄悄去陷井那儿查看,三不五时的捡只兔子狍子之类的,又怕拿回来处理会惊动隔壁的李翠儿,就直接在外头处理了,忙上大半夜烤好了再揣回来,摇醒大家让大家吃肉

    还因为白桃桃是个傻子,起先的时候大伙儿鄙视白桃桃,看不起白家。也是全靠他,用一双拳头打遍全村,嘲笑过白桃桃和白家的人都捱过他的打,最终村里再也没人看不起桃桃和白家了。

    所以,哪怕今天确实看到他作恶了,只要对象是坏人,白桃桃依然觉得这个二哥是好人。

    白南生站在院墙外,傻妹妹的话,让他的眼眶瞬间赤红。

    然后又听到唐丽人说道“好好好,是妈不好,妈再也不说你哥哥的坏话了,成吗哎,这南生怎么还不回来呀,家里这么多老人,可饿不得不如给南生留点饭菜吧,我们先吃。”

    结果桃桃还不让,“那给我也留饭等哥哥回来了我和哥哥一块儿吃”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犟呢”唐丽人嘀咕了起来。

    白南生飞快地仰高了下巴,拼命地眨眼,这才把差点儿涌出眼眶的热意给逼了回去。

    他深呼吸

    然后长腿一迈,跨进了院子,还大声说道“我回来啦晚上吃啥好的啊”

    他的傻妹妹扑了过来,“哥哥”

    白南生笑着揉了揉傻妹妹的头发,眼里水光沉浮。

    唐丽人问道“上医院去了”

    白南生笑着“嗯”了一声。

    唐丽人露出诧异的目光。

    桃桃已经快活地叽叽呱呱起来,“哥哥晚上三姐炖了鸡汤,黄澄澄的两只鸡,还放了好多香茹一块儿炖的鸡肉拆下来拌了姜葱可好吃了”

    “好那咱们吃饭去等等,桃桃你看,这是什么”南生拿出了刚才买的头绳。

    白桃桃眼睛一亮

    之前华侨送的那些塑料发卡,落在前世拥有至少一万件精致首饰的桃桃眼里,做工简直糙到没边了,她压根儿看不上倒是二哥带回来的这几条发绳,一看就是手工做的,而且还挺细致的。

    桃桃很喜欢,在二哥手里认真扒拉了好久,才挑出三个她最喜欢的,然后笑眼弯弯地对南生说“谢谢哥哥,桃桃喜欢这三个。”

    白杏杏在一旁取笑她,“人家华侨送的发卡子那么好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桃桃觉得妹妹可真傻呀,“那怎么一样这三个一看就是手工做的,每一个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比起全世界有几百几千几万个一模一样的发卡,我就喜欢这三个”

    白杏杏噎住,片刻说道“二哥快让我看看,我也来挑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头绳。”

    南生带回来的这些头绳,让女眷们全都轰动了,最后连七太婆也分到了一个,当然了,陈菊香李翠儿之流实在没脸过来凑这个热闹

    一大家子齐齐整整的在院子里坐了两桌。

    老的一桌,年轻的一桌。

    唐丽人本来和老人们一桌吃饭,放心不下桃桃,就过来看看,然后就被南生拉住了,“妈,你陪我坐坐。”

    唐丽人有些诧异,但还是捱着儿子坐了下来。

    白南生说道“妈,我和兰芬离婚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协议已经签了,我俩又没啥财产可以分割,只要去一趟民政局盖个章,把结婚证还回去,再领回一个离婚证明就成了所以我今晚就得走,回连队去。”

    唐丽人

    “怎么这么着急呢”她有些急了。

    白南生垂首,“部队催我回去呢来的时候也只给了三天假而已,今天都已经第四天了”他胡扯的,来的时候连长说了,真家里有急事儿的,超过一个月回不去,就给他发个电报。

    但他迫不及待的想赶回连队去,想立功,想升官,想当家里人的倚仗。

    唐丽人心里一急,鼻子一酸,拉着儿子的手,眼圈儿红了。

    白冬生劝道“妈,南生的事业要紧。”

    唐丽人心乱如麻,“我本来、本来还想上供销社去给你买两身衣裳”

    “部队发衣裳,不光发衣裳,什么都发”南生笑道。

    唐丽人有些哽咽了,“可我还想做些你最爱吃的红薯饼和白糖糕呢”

    “我都长大了,不爱吃那些了,妈你做给桃桃吃。”说着,南生把头转到一旁去,害怕母亲看到他发红的眼角。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桃桃正好奇地盯着他

    南生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卷东西,交给母亲,“妈,这些钱你收着是我的工资。”

    唐丽人不要,“你一个人在外头,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妈不要你的钱,妈再给你一点儿钱,你拿着好防身”

    “妈,你拿着”南生稍稍放大了声音,“你要是不想花这钱,那就收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要花钱的地方呢现在桃桃也好了,她还这么聪明,要不买点儿教材回来,让她和红豆黄豆都认个字,好好学习吧”

    唐丽人看着儿子,有些欣慰,攥紧了儿子递过来的一卷钞纸,却嗔骂道“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懂事,不随便乱打人就好了。”

    南生一笑。

    “妈,我给你的那些陈家的欠条,你可要收好了。记着,每个月都要雷打不动的去一趟陈家,能要回多少就要回多少。要是他们敢对你动手你就给我发电报,我回来弄死他们。”南生说道。

    唐丽人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还没问你,今儿你受伤了没有”

    白南生,“没有。”

    “真没有”

    白南生有些无奈,“妈我可不是吹牛,我在部队里可是大比武冠军”

    “哥哥吹牛”白桃桃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南生一滞。

    白桃桃说道“其实哥哥受伤了右脚,应该是踢人的时候,脚趾头疼,哥哥平时走路好好的,现在走起路来,右脚的脚尖总往里扒拉”

    南生看着可爱的傻妹妹,心里暖暖的、又满满的。

    唐丽人催促道“快脱了鞋袜我看看”

    又回头喊长媳,“蕙啊,咱家的红花油放哪儿了”

    “妈我没事儿”南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唐丽人怒视着儿子。

    “我可是个男子汉”说着,南生站起身,去了隔壁桌,向父亲道别。

    白正乾也十分震惊,“今晚就走”

    南生笑道“晚上十点半有一趟车是去省城的,我赶那一趟车,正好天亮到省城,方便转火车。”

    白正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儿子,点头,“我都知道,你啊,是一心为了家里好你觉得反正你也不在这儿,所以遇上陈家那事儿的时候,你往死里揍他们,为的是,你唱了白脸儿,才能让我们来扮红脸儿当好人,可是儿子啊”

    白正乾陷入了怔忡,半晌才说道“以后在部队上啊,要听领导的话,要作风正派,别再像以前那样好骗了,你瞅瞅你,但凡有个人对你好一丁点儿你就肯把命也给她诶,争取早点儿入党,能留在部队上就尽量留在部队上,以后别回来了”

    回来也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南生心里难过,点了点头,又向族里的长辈们问了好,然后拿过自己不大的行囊,离开了。

    白杏杏追到门口,看着二哥独行离去。

    现实已经与她的梦境背道而驰,连陈兰芬的命运都已经改变,那么二哥的命运是否也会被改写

    在她的梦里,二哥是在陈兰芬死后才赶了回来的。陈兰芬是难产死的,死状有点恐怖,二哥大约受到了刺激。

    陈菊香为了掩盖真相而挑拨离间,话里话外的就指责唐丽人捧杀陈兰芬。她说唐丽人明知道孕妇不能多吃,但就是故意要给陈兰芬多吃。又哭着说陈兰芬太可怜,丈夫不在身边她怀的又是第一胎,根本不知道孕妇不能吃太多

    所以唐丽人给陈兰芬吃什么,陈兰芬就傻乎乎的吃,结果养出个巨胎出来,最后要了陈兰芬的命。

    最后陈菊香还抛出了一个铁证谈凤蕙也怀孕了,甚至月份还比陈兰芬大,那谈凤蕙怎么就没事儿呢这一切还不都是唐丽人搞的鬼

    当时别说是对女人怀孕分娩毫无经验的白南生被唬住了,就连白杏杏也六神无主要不是她一直呆在母亲身边,可能觉得陈菊香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再加上李翠儿在一旁煽风点火,陈家人也在起哄

    白南生当时是真误会了,就站在陈兰芬的棺木旁看了一会儿,冷冷地看了唐丽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拎着行李走了。

    大半年后,家里接到了白南生的来信。

    他只写了三句话

    爸妈,对不起。等我回来。我好好孝敬你们。

    后来唐丽人写了好几次信过去,始终石沉大海。最后唐丽人去了镇上,给他所在的连队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已经上前线了。

    再后来

    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想到这儿,白杏杏有些紧张,大声喊道“哥你可千万别上战场啊”

    白桃桃看看傻妹妹,又看看二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南生一愣,站定,回过头看着小妹妹,失笑,“杏子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新兵蛋子,上战场哪儿轮得到我不过,要是上级让我们去,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哥哥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白杏杏急了,“哥”

    南生一笑,“放心吧小杏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个儿的,你啊好好照顾小桃子,听爸妈的话,最好上个学,学点儿文化我走了”

    他朝家人们招了招手,然后转身离开。

    前路黯淡,不甚明亮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将一方漆黑的街角照亮。南生孤寂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白桃桃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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