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在这喧嚣中迎风而立, 朝那漩涡深处望去。
有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一身黑袍在狂风中空空荡荡,垂落在腰间的长发显出一种不健康的枯白,一只消瘦苍白的手从袍子里伸出来。
似乎感受到风辞的目光, 那人忽然回头,兜帽下露出一双鎏金般的眸子。
他遥遥望向风辞, 目光像是欣喜,却又像带了点讽刺。
“你来迟了。”
天地转瞬间倾覆。
风辞猛地清醒过来。
耳畔虫鸣不绝, 风辞在刺目的阳光中闭了闭眼, 听见身旁的人说话了。
“接下来呢,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呀”
说话的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男孩身边还有几个同龄的小伙伴, 都开始七嘴八舌催促“就是, 快说嘛,那位圣尊后来怎么样了”
风辞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修长的手臂搭着长椅靠背。他扯了扯宽松的领口, 借着这个动作轻轻吐出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千秋圣尊打败了大魔头, 功成身退, 归隐了呗。”
“就这样”最开始说话那个小男孩明显有点失望。
风辞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应该娶个漂亮的媳妇,再生几个娃娃”小男孩说, “小说里都这么写。”
“就是就是”竟然还有人附和。
风辞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那小男孩脑门上轻敲一下“你们才几岁,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风辞,你又在给娃娃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他们作业还没写呢”
喊话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 她一边解腰上的围裙, 一边走过来,朝那群崽子们吆喝“都去吃饭”
小崽子们一哄而散。
小男孩走前,还从兜里摸了根棒棒糖塞给风辞“我明天再来,你记得给千秋圣尊换个更好的结局哦”
风辞张了张口,可小男孩没等他说话,哒哒跑了。
风辞无奈摇头,撕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
“我说,你能不能去做点正事”女人插着腰训斥。
这座市民公园旁边是个规模不小的福利院,刚才那些孩子,都是福利院里的孤儿。
女人则是福利院的护工。
原本这个公园也就福利院里一些孤儿和年迈老人喜欢来溜达,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了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挺帅,就是人不太正经,总爱聚集一群小孩听他讲故事。
什么星际帝国将军,未来世界研究员,乱世封王拜相,讲起来跟真事似的,一说能说一天。而其中最喜欢讲的,还是千秋圣尊平定四海,拯救苍生的玄幻故事。
害得院里的小孩现在都没心思上课,天天盼着找风辞听故事。
风辞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他为人随和,气质和街上那种无所事事的混混很不一样。
因此,女人对他并不厌恶,反倒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说,你趁着还年轻,去找份工作多好,干嘛整天和院里的老大爷似的,就知道遛鸟赏花逛公园”
风辞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那老大爷怎么不去工作”
“人家退休了。”
“我也退休了啊。”风辞一摊手,满脸无辜,“我退休好多年了。”
女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风辞在这附近溜达了好些日子,女人当然打听过他的来历。他从不避讳谈及自己的事,但问题是,他说他来自异世界,他说他曾经拯救过万千生命,他说他被天道选中,长生不老。
傻子才信。
风辞目光真诚“我真没骗你”
这世间有无数大大小小、彼此独立的空间,风辞将其统称为须弥世界。须弥世界三千,每一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社会发展各不相同,并无交集。
风辞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算了,反正我也要走了。”风辞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以后就碍不着您的眼啦。”
女人一愣“你去哪儿”
“去干正事啊。”风辞偏头想了想,笑着说,“用你们这儿的话来说,应该叫退休返聘”
蒙受天道恩赐,就该听凭差遣。
天道赐予风辞无上道法,不死之身,以及预知大灾大劫的能力。他的责任,便是平定那些灾劫。这能力上次出现,是在三千年前,那时魔族入侵,天地即将面临一场几近覆灭的灾劫。
而最近一次,就在刚刚。
退休了三千年还要被拉回去打工,惨还是他惨。
风辞两三口嚼碎了糖,把糖棍轻轻一抛,准确无误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才回头对女人说“替我转告一声,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啊”
风辞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所谓的离别和他平日说起自己的来历一样,只是个无聊的玩笑。
可他表情又很认真,脸上找不到半分玩笑的意味。
“那你”女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顿了顿,“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谁知道呢。”
且不说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在大灾大劫面前,没人能保证全身未退。
此去生死未卜,但风辞脸上并无任何忧愁或勉强的神情,相反,他说起这些时语调轻松愉悦,眼神微微发亮。
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走了。”风辞挥了挥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你”
女人没料到他会走得这么洒脱,下意识想叫住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一晃眼,人已经没了。
人工湖上忽然吹来一阵萧瑟的秋风,吹得湖边银杏纷飞,铺了满地的金色。
风辞就这么消失在这场秋风里。
第一章
月朗星稀,凛凛寒风拂过山岗。
杉林中弥漫着血的味道,一名身穿道袍的少年飞快从林间跑过,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绊倒,狠狠摔进雪地里。他背后背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也跟着被摔了出去。
少年膝行两步,将那人重新搂在怀里。
“师弟师弟你别死”
怀中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火烧灼过,还淌着血,就连那张生得漂亮清秀的脸上,也多出许多碍眼的伤痕。
少年用力摇晃着怀中人,哭声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凄厉。
片刻后,空气中传来一声虚弱嘶哑的回应。
“别晃了。”
少年愣住了“师师弟”
风辞一把将人推开,偏头伏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火烧过一遍,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鼻息里都是血的味道。
偏偏旁边还有个人死命晃他。
差点把最后那口气都给他晃没了。
风辞呕出一口黑血,大口喘息着,总算觉得畅快了些。
风辞已经三千年没回过这个他出生的世界。三千年沧海桑田,足够让他所熟知的一切面目全非。他幻想过许多种回来时的光景,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三千年前,风辞平定四海,将自己从天道习得的功法传给弟子,随后宣布自己即将坐化飞升。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
事实是,当年的人魔大战弄得修真界满目疮痍,风辞懒得再管那些战后的琐事,便假借飞升为由,随便找了个山洞把自己的肉身封进去,随后神识离体,去了须弥世界享受退休生活。
按常理来说,他如今神识回归,应该在封印之地醒来才是。
可现在
他的肉身呢
“师弟,原来你真的没死”少年重新朝风辞扑过来,风辞这具肉身实在伤得不轻,躲也躲不开,只能结结实实被少年撞进怀里。
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对、对不起”少年连忙松开他。
“你咳咳”风辞半晌才喘匀了气,哑着嗓子问,“你谁啊”
“我是孟师兄啊,师弟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年急道,“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
少年说着又想上手,风辞现在对他心有余悸,连忙往后退。
少年的表情顿时很是受伤。
风辞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少年道“我叫孟长青,你是我师弟陆景明,我们是天玄宗弟子”
天玄宗多日前遭人灭门,全派上下三百余人一夜之间死伤惨重,只有孟长青和陆景明在内的十多名师兄弟勉强逃出,捡回一条性命。
这十多名天玄宗遗孤流浪在外,今日途径此处,又遭遇一个古怪法阵。其他师兄弟们皆殒命于法阵内,陆景明也因为替孟长青挡了致命一击而昏厥。
孟长青带着他逃至此处,没想到陆景明竟奇迹般清醒过来。
“师弟,还好你没事,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讲到这里,孟长青抓着风辞的衣袖,眼泪汪汪,“太好了,你我还活着,只要能逃出这里,天玄宗也算没有绝后”
风辞“”
风辞“我不是你师弟。”
孟长青一愣。
风辞捋清了前因后果,平静道“我神魂离体,肉身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会意外附身在你师弟这具濒死的身躯里。你放心,等我找回肉身,就把你师弟的身体还给你。”
孟长青怔怔望着他,半晌,抬手摸了摸风辞的脑袋“师弟,你刚才是不是撞到头了”
风辞“”
风辞长舒一口气,可不等他再解释,林中忽然扬起一阵古怪邪风。
他们身后,黑暗的丛林深处,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逐个亮起。
“啊”孟长青吓得连滚带爬,指着那火焰,“就、就是那个,它又追上来了”
风辞问“就是这东西害死了你师兄弟”
“是我们师兄弟”孟长青道,“那邪火可厉害了,什么法术都挡不住,浇也浇不灭,碰到人就会烧起来。罗师兄周师弟他们,都是这么被活活烧死的”
孟长青用力拽他“师弟,我们快逃,不然来不及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火焰愈烧愈烈,转瞬间就已经烧到二人身前。孟长青心一横,挡在前面“师弟你先逃,我拦它一会儿,你比我厉害,逃出去还能帮我报仇”
“不就是个邪阵,我还怕你不成”孟长青大吼一声,伸手到腰间去摸自己的配剑。
却摸了个空。
他回头,却见身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拿过他的配剑,举在面前细细打量。
“逃什么逃,出息。”少年懒洋洋地啐了一声,抽剑出鞘。
树林中陡然闪过一道剑光。
风辞反手握住剑柄,深深刺入地面。
精纯的白色剑芒在他们身旁形成一道屏障,那来势汹汹的火焰撞在剑阵上,瞬间化作飞烟。
剑影寒光,将这片黑暗的树林映得仿若白日。
“你你”孟长青张了张口,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少年半跪在地,被火烧得破烂的衣摆无风自动。他身上的伤口甚至还在流血,血从眉骨流到下巴,再缓缓滴进雪地里,在苍白的剑光中显得有些诡异。
触及他的目光,风辞朝他轻轻笑了下“你们不是偶然撞进这个法阵的吧”
风辞极其擅长施法布阵,这邪火一出现他就看得出,这不是那种会主动攻击人的阵法,除非
有人强行破阵。
风辞“还不说实话”
“好,我说。”孟长青心虚得不敢看他,“师弟你别生气,但现在天玄宗已经没了,我们走投无路,只能来这灵雾山碰碰运气”
风辞皱眉“什么山”
“灵灵雾山。”孟长青道,“我知道仙盟已经明令禁止任何人踏足这附近,可派中就只剩十几名弟子,不拿到灵雾山里的法宝,我们如何报仇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们的错”
孟长青絮絮叨叨地道着歉,风辞却有些哭笑不得。
灵雾山,是风辞三千年前的坐化之地。
当年,他假借坐化名义避世,为了防止被人打扰,在这灵雾山附近设下了上百道大大小小的迷阵。
风辞又觉得纳闷“灵雾山里有什么,值得你们命都不要了”
孟长青像见了鬼似的看他。
他凑上来端详许久,才道“师弟,你是真失忆了灵雾山里有当年千秋祖师留下的宝物啊”
风辞“”
孟长青侃侃而谈“千秋祖师当年坐化前,曾在灵雾山上留下秘籍法器上千件,随便一件都能让人功力大增,称霸天下”
风辞“”
他不是,他没有,他那破山洞里只有几本破书和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
哪来的上千件法器
“千秋祖师当年一己之力拯救苍生,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我生平最是崇拜他,如果能得到他一两件传世秘宝,不知道该有多好”孟长青憧憬道。
“”风千秋祖师本人辞面无表情“你崇敬人家,还来掘人家的坟”
孟长青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被逼无奈嘛”
风辞懒得与他多说。
这群小辈是为盗宝而来,心思不正,在他的法阵中丧命,也算是天道报应。
不算他做了孽。
二人在这边说着话,外头那火光却没有停歇。一团团幽蓝火光由远至近,缓慢汇聚到一处,竟渐渐融为一体。
风辞低声道“有点不对劲。”
孟长青“什么”
风辞注视着那道融合后愈发炽烈的火光,眉宇稍稍压低。
他当年设下的阵法只为拦住外来人,并没有要伤人性命的想法,这法阵不该这么
阴邪。
有人动了手脚
火焰深处传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一条幽蓝色的火龙从火光中一跃而出,仰头飞向天际。
落雪纷纷扬扬,火龙在云层中居高临下,微微低下头颅。它用空洞的双眼盯着树林中孤立无援的两名少年,忽而嘶吼着从天而降。
竟是打算给他们最后一击。
风辞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可哪怕是面对这样的景象,他眼中依旧没有丝毫恐惧。
相反,只有兴奋。
那种令人血脉偾张的兴奋。
剑阵应声而碎,风辞在狂风中抽出配剑,左手划开一道剑诀,右手挥剑而上
轰
半空中,火龙发出痛苦的嘶鸣,从龙头开始,一点一点分裂、破碎,细碎的火光如流星般落下。
风辞急退几步,单膝跪地,勉强稳住身形。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血洗过似的,身下的雪地被染红了大片。失血过多让他有点发晕,风辞瞥了眼还呆立在旁的孟长青,低笑“怎么,吓傻了我刚救了你的命,不会过来扶我一把”
“师、师弟”孟长青声音颤抖着,风辞听出异样,抬眼看过去。
天边的火光和风雪缓慢散开,沉沉天幕之上,显出一艘巨型“大船”的轮廓。
那大船足有百尺,外壳瞧着是木制,雕刻着风辞不认识的纹章。船身中部浑圆,生双翼,两侧机翼轻而薄,泛着银光,扇动时发出轰鸣声响,腾起淡淡白汽。
将他们所在这片雪地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风辞皱眉“什么东西”
“是阆阆风城”孟长青脸色苍白,“掌管仙盟的阆风城”
他话音刚落,几道亮光从“大船”头部坠下,光芒散去后,一把细长仙剑抵在风辞脖颈间。
“私闯灵雾山禁地,你们该当何罪”持剑那人冷冷道。
风辞抬眼扫过去。
数十名修真弟子围在他们周围,这些弟子身上都穿着同样制式的青衣外衫,戴玉冠,玉色内衬的衣领上绣着云纹。
从头到脚都是一派正道弟子的气质。
风辞自诩平日里脾气不错。
可他今天时隔千年重返故土,没有受到后辈们的热情接待、顶礼膜拜就罢,先是丢了肉身,又莫名其妙破了个阵,弄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现在还被人这么不礼貌地用剑指着。
想想就让人火大。
风辞冷笑一声“灵雾山乃千秋祖师坐化圣地,你们这些后辈也配将其划为禁地谁规定的”
“我。”
一个轻而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那声音仿佛隔得很远,却很清晰。风辞明明白白看见,就连拿剑指着他的那位领头弟子都变了脸色。
下一秒,站在风辞正前方的众弟子朝两侧分开,齐刷刷转身跪倒在地。
“参见城主”
周遭的空气好像一瞬间被人抽空,气氛凝重得几近窒息。
风辞抬眼看去,被众弟子让出的那条通路尽头,有人缓缓走过来。
那人穿了一身浓墨般的衣袍,几乎与这寒冷夜色融为一体。他头戴发冠,眼睛上蒙着一条两指宽的黑绸,轻抿的嘴唇轮廓极薄,也极锋利。
生得倒是很漂亮。
男人在风辞面前停下,略低下头。他分明蒙着眼,风辞却能清晰感觉到,一道极其冰冷危险的目光,透过那黑绸落到自己身上。
居高临下,如蛇蝎一般,冷得他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是你闯进了本座的迷阵”
且不说裴千越此时意识混沌,哪怕他处于清醒之下,也不一定是风辞的对手。
可风辞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失血带来的晕眩感,颈侧的刺痛渐渐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许久不见的微妙体验。
鲜血,仇恨,伤痛
这些曾一度让风辞极度痛恨和厌恶,厌恶到不愿想起,厌恶到不惜逃离这个世界。
可不得不承认,唯有这些,才能让他感觉自己在真真切切的活着。
就如同此时此刻。
真切的疼痛着,真切的存在着。
远处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将风辞猛地从这种近乎迷惘的情绪中拉扯出来。他清醒过来,立即察觉到了来人是谁。
是萧却。
“陆陆师弟,你”
风辞被裴千越结结实实搂着,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从萧却的声音听来,一贯温雅的青年已经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就连语气都慌乱起来。
他急促朝玉床的方向走了几步,裴千越的身体骤然紧绷,尖牙更加用力地嵌入风辞颈侧。
“嘶”
原本已近乎麻木的痛感顿时变得格外清晰,风辞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喊道“萧师兄你先别过来”
青年腰间还系着那个香囊,靠近之后裴千越自然不舒服。
他一不舒服,折腾的还是风辞。
萧却停下脚步。
风辞闭了闭眼,那只空闲的手再次抬起来,轻轻落在裴千越脑后。他维持着这个仿佛相拥的姿势,掌心泛点灵力光芒,没入裴千越体内。
识海内犹如海面波涛汹涌,沉沉黑雾隐天蔽日。却有一缕阳光忽地穿透黑雾,照亮天地。
那光芒所到之处,雾气驱散,波澜平复。
识海深处,原本躁动不安的黑蛇也安静下来。它高高扬起脑袋,一双灰白的眸子迎着光芒,好似寻回了遗失已久的明亮色彩。
那光芒仿佛化作一双温暖的手,在它身上轻轻抚摸。
黑蛇在这光芒中蜷曲盘踞,很快睡着了。
风辞睁开眼。
钳制在他身上的力道松懈开来,风辞轻轻一推,裴千越便向身旁一歪,倒在了床上。
已经再次陷入沉睡。
他脸上的蛇鳞已经彻底褪去,睫羽轻颤,眼眸微阖。风辞扶着他在玉床上躺下,取过落在一旁的黑绸,帮他重新系上。
做完这些,风辞直起身,萧却走上前来。
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块帕子,递到风辞面前。风辞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萧却又指了指他的脖子“你的伤”
风辞抬手摸上去,果真碰到一片濡湿。
裴千越一松口,鲜血便从风辞侧颈涌出,就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染红了小片衣领。
看上去真有些骇人。
“没事,小伤。”风辞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接那块帕子,只用掌心在伤处随意一抚,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处便瞬间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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