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梦醒后, 苏燕睁开眼,见到的是灰旧的帐顶。
床榻边有个人影,正在焦急地呼唤“瑜娘, 你快醒醒,你怎么了”
苏燕扭过头看她, 是一张陌生的脸,穿着水色的宫装, 梳着简单的发髻,看模样应当是品阶不高的宫婢。
苏燕张了张口, 声音清脆得有些陌生。
“这是哪儿”
对方愣了一下, 随即笑骂道“你摔傻了脑袋不成,这里自然是清宁宫了。“
清宁宫是皇后居所, 她远在洛阳的行宫修养,为何会到这里来。
苏燕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咬了咬舌尖, 却感觉到了疼痛, 于是起身径直走到铜镜前, 看到了一张稚嫩而陌生的脸。
铜镜中的女孩过于年轻, 即便与她有几分相似, 却也不是她。
她弯着腰, 惊愕地看着那张脸, 后方的宫婢唤她“瑜娘, 你若无事, 我们也该去给皇后取衣裳了,再晚些张侍人又要骂我们”
苏燕不知道皇后是谁,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如今又是什么人。
然而无论她如何想, 还是要跟着那名叫做兰衣的宫女去给皇后取衣裳。
宫里并未有多少变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苏燕依旧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时候,只能愣愣地跟着兰衣,听到她说什么话都点点头,兰衣疑惑“瑜娘,你这是怎么了,总觉着有些呆”
苏燕只好说“方才醒来便觉得脑袋疼,似乎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兰衣立刻恨恨道“都怪宁蓉她们几个故意捉弄你,现下好了,你连脑子都撞坏了。”
苏燕迷茫地听着兰衣同她抱怨几个同在宫中侍奉的婢女,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回到了清宁宫,才走进殿门中便见到庭中所有人都青着脸大气不敢出。不等兰衣询问,殿内便传来一个女人因为愤怒而尖利的嗓音。“去把皇子找回来都去给本宫找”
苏燕与兰衣一同僵站在原地,很快殿里的侍者沉着脸跑出来,吩咐道“所有人都去找三皇子,若是遇见了大皇子记得将他带回来。”
她甚至没有机会看到这位皇后的面容,便被迫跟着兰衣她们去四处搜寻那个不见的皇子。
“究竟是怎么了”
兰衣询问过后与她解释“听闻是三皇子跟着大皇子出去玩闹,一直到此刻还没有回来,也不曾见到大皇子的踪影,皇后娘娘这才有些急了。”
苏燕依旧不明白自己此刻是什么处境,跟着兰衣找到腿脚酸软,直到突然有侍者跑来说道“三皇子溺水身亡,都不必找了,回去吧。”
“溺水身亡”兰衣瞪大了眼,连忙问道“那大皇子找到了吗”
“大皇子一直在王昭仪殿中,方才已经被带回去了。”
这一番话说完,苏燕终于明白了。
清宁宫的人聚在一处跪着,前一刻还雍容华贵的皇后,此刻因为失去孩子,成了一个悲恸到失控的母亲。
苏燕跪在后方,悄悄抬眼看过去,正好见到皇后抬手打了少年一耳光,力气大到让他直接趴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被抓着头发逼迫着抬起脸,迎接他的又是一巴掌。
往日的皇后即便暗地里再如何待他不好,也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忽视打压,如今却因为孩子的离世,再也保持不了半点理智。
“你骗我是你害死了我的阿珩他跟着你出去,为何好端端就会溺水徐墨怀,你杀了我的阿珩,我要让你偿命”
庭中一言不发的少年嘴角已经渗了血,底下跪着这样多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眼前的人是皇后,她的儿子死了,自然是要发泄一番,更何况如今的大皇子极有可能是害死三皇子的凶手。
苏燕掐着掌心,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她与徐墨怀的过往已是上辈子,如今她不是苏燕,只是宫中默默无闻的一个婢女,她更不该插手这些。
“母后,儿臣没有害死阿珩,儿臣一直与长姐在藏书楼,看守的侍者亦可以作证”他唇上殷红,却跪得笔直,字句清晰不卑不亢。
倘若不是苏燕知道真相,必定也会信了他这番辩驳。
皇后大有要打死徐墨怀的架势,好在皇上终于来了,徐墨怀被带去审问。
苏燕知道后来的事,心中并不会生出多余的担忧来。她知道徐墨怀不无辜,如今疯狂的郭皇后日后也会被徐墨怀折磨到疯癫。
果不其然,这件事终究是不了了之,不管徐墨怀用了什么法子,也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何况郭皇后一直声称兄弟二人亲如同胞,她向来是一视同仁,徐墨怀更没有理由杀害弟弟。
三皇子死后,郭皇后消沉了一段时日,始终没有放弃让徐墨怀给她的儿子偿命,于是明里暗里都会折腾他,宫人们知道皇后的心思,也都在怠慢他,不敢对他有丁点善意。
身为宫女的苏燕已经知道了徐墨怀的命运,她总觉着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应当是要她过一个正常的人生,这具身躯的她有家人有好友,不再是山村中孤苦无依的农妇,更不会捡到一个虚伪薄情的太子,倘若她安生地在宫里熬到二十五岁,此生一切都会不一样。
侍奉徐墨怀的宫人十分不情愿,跟着他永无出头之日不说,还要因为他被迁怒排挤,一时间想尽法子让张侍人给她换个差事。
名唤宁蓉的侍女与瑜娘不和,苏燕被处处针对,她便背地里带着友人举荐了苏燕,而苏燕也因为木讷和呆板被送到了徐墨怀身边,被迫照顾他的起居。
兰衣又气又怒,带着苏燕去找张侍人说情,仍旧没能改变张侍人的决定,苏燕无奈之下只能去侍奉徐墨怀。
此时的徐墨怀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少年,他温和有礼,待所有人都亲善。苏燕到了以后,他并未问原先的宫婢去了何处,只说“日后可是换你侍奉我了你如今是什么年纪”
“奴婢十四岁了。”
见苏燕有些呆呆的,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兴致。
平心而论,如今的徐墨怀至少在表面上十分好相处,从来不会提出什么要求,两人甚至可以一日之内一句话不说。
即便苏燕不会如同之前的宫婢一般慢待他,给他端来冰冷的饭菜和洗漱的水,徐墨怀依旧会被郭皇后时不时的责罚,而这些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小事,没有人会替他撑腰,连他的生母和姐姐都将他忘记了。
跪了一个时辰后,徐墨怀艰难起身朝着自己的寝殿走。
苏燕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话,默默地替他准备好洗漱的热水。
一直到夜里,徐墨怀感受到腿上的冰凉,不由地醒了过来,而后便看到一个人影正坐在榻前为他上药,时不时幽怨地叹一口气。
“真是孽缘”苏燕极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而后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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