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想不通楚家那对父女为何不归顺西北。
朝廷是没指望的, 各方势力你争我夺,打得不可开交,辉瑜十二州无人能庇护这小小的安阳。
归顺西北, 两全其美,这不是很好吗
“廖三爷我吃饭去啦回头见”
“你她司其你看到没她竟然还跟我招手快把箭给我我今日非一箭把她射下来不可”
薛进一双眼紧盯着城墙。
太远了。
雾茫茫的。
薛进眼睛有些干涩, 几乎到了痛的地步,他实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遂下令回营。
回营这一路,廖三嘴不停的骂楚熹,骂着骂着, 又说起蟠龙寨的事“你们是不知道那楚熹有多可恨她前脚还喊我三哥,说什么三哥真乃英雄好汉,后脚就跑的没影了,要不是我廖三英勇无敌, 有杀出重围的本事, 准死在那群土匪手里。”
自攻破常德那日至今, 廖三起码说了一百遍,跟他关系要好的几个将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真希望薛进能让他闭嘴。
可薛进似乎格外偏爱廖三,任由廖三在他耳边絮叨个不停。
司其暗暗观察许久, 已经可以断言, 他家主子对那安阳少城主一往情深。
嗯一往情深或许有点夸张了, 但肯定是喜欢。
安阳城恐怕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就凭那些投石车, 也要耗上些时日了。
营帐太过简陋,得让缁兵送些厚实的被褥过来, 还有木柴和火炭。
再添置点什么好呢
司其正盘算着, 忽听薛进唤他, 忙上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方才城墙上的投石车和我们所用的投石车有何不同。”
“更快,更准。”
廖三插嘴“你这不废话吗,那陶罐弹更猛。”
司其真没太注意投石车,他只顾着听廖三和楚熹打嘴仗了。
薛进手抚着身下马匹的鬃毛,轻笑一声道“是啊,她可是陶罐弹的祖宗。”
火药的制法是出自安阳,说楚熹是陶罐弹的祖宗,倒也没错。
“你亲自回一趟常德,告知大将军,安阳城中守备严密,形势尚不明朗,攻城之事,要从长计议,如今应当兵分两路,让他抓紧在三州布防。”
“是属下明白”
薛进引兵五万,扎营在白岗山下,这白岗山旁有一白岗庄,庄主是安阳城里的富户,常德那边一开战,他就收整行囊溜回安阳了,因冬日里无需耕种,佃农们也纷纷跑去亲戚家避难,偌大的白岗庄就成了一座空庄子。
有房谁还住营帐,将领们砸开门锁,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原来庄主的院子,自要留给主帅薛进。
入夜,饭毕,薛进唤诸将于堂屋议取安阳。
麾下军谋一个叫崔无的道“今日我粗略数过,安阳四面城墙,每隔二百步设一岗,一岗一箭楼,一架小投石车,配备二十城卫,东北角上城墙偏矮,若攻城可从此处下手。”
廖三问“偏矮是多矮”
崔无答道“六仗七尺左右。”
“这还叫矮”廖三站起身,深吸了口气说“我就七尺,那城墙得有十个我高。”
薛进摆摆手,示意廖三坐回去,让崔无继续说。
崔无道“东北角城墙前有密林,虽为深冬,枝叶凋零,也足以遮掩行迹,可趁夜色将巨石泥沙运入密林,而后兵分几路攻城,安阳城卫人手紧缺,定不能兼顾,只需乘其不备把巨石泥沙填入护城河,垫高地势,再用云梯,便能杀入城中。”
一个叫慎良的将领以为不妥“安阳火药威力极强,恐怕不等我们筑起大堙,就先被炸的粉身碎骨了。”
崔无冷笑一声问他“那慎将军有何高见”
慎良并没有斥驳崔无的意思,他毕竟是将领,要拿命拼杀,想的要比崔无周到细致一些“投石车和陶罐弹是安阳城最大的仰仗,不如先以火攻城,一来烧毁投石车,二来扼制陶罐弹。”
这一招他们在攻打合临城时用过,效果极佳。
崔无点点头,认同慎良的主意。
商定妥当,众人看向薛进。
薛进笑道“既然都无异议,那便这么办吧,运石需几日”
崔无思忖片刻道“三日足以,这三日间,我们要照常攻城,做出些动静,免得城内生疑。”
“我来我来”廖三主动请缨“我保管这三日让楚熹不得安生”
“啧,你怎么让她不安生佯装攻城她又不傻,肯定会发觉端倪。真攻城那得死伤多少兵马,今日一个照面而已,我们就白送了安阳几百匹马。”
“是啊,如何拿捏这分寸。”
在众人激烈商讨时,薛进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我曾在安阳暂居过一段时日,与楚光显也算旧识,如今他心存顾虑,才守城不降,倘若打消了他的顾虑,安阳便可不战而得。”
“薛帅的意思是,要与安阳议和可属下瞧着,楚光显是打定主意固守安阳的。”
薛进随口说道“拖延之计罢了,先议三日又何妨,若真能兵不血刃夺取安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始终沉默的司其暗暗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先议三日又何妨”,想议和就直说得了,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但对不知内情的将领们而言,薛进这办法无异于上上良策。
慎良问道“就是不知楚光显有何顾虑”
西北军入关前,薛进在辉瑜十二州的一切行踪都是绝密,在座将领虽知晓他曾潜匿安阳,但并不知晓具体细节,自然也不知晓薛进和楚家父女的恩怨。
崔无斟酌一会道“或许是怕步了应台城主的后尘。”
“当日兵入应台,我就说过不能将李家人赶出去,这般举措一经传扬,谁还会轻易降服。”
“谁让那李城主不识趣,竟和李善大将军攀亲戚呢。”
“大将军下令,我等哪敢不从啊。”
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把阴阳怪气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们皆不服李善的为人处世,无奈薛进在李善跟前总低一头,每每得了机会就忍不住挑唆,巴不得薛进和李善早些撕破脸,可薛进只当没听见。
翌日晌午,大军又至安阳城下。
瞭望台的城卫一听见奔腾的马蹄声,立即敲响了锣鼓,锣声余音犹在,一支长箭破空袭来,与他擦肩而过,重重钉在木板之上。
那城卫心有余悸的转过头,目光触及箭身捆绑着的信纸,猛然回神,急忙拔下长箭,跑去禀报楚熹。
“信上写了什么”
“老爹这是写给你的。”
老爹顿时满脸惊诧“给我的”
楚熹“嗯”了一声道“薛进与你当面商谈议和之事。”
“议和不可能他准是在使诈”
“是挺怪的,兴许他摸不清安阳的底细,想借机探探虚实”楚熹低下头,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可他信上说的,还蛮有诚意,像是真有心议和。”
老爹莫名翻起旧账“恁原先还觉得他像是个大好人呢,他是吗”
“那怎么办,真打起来,咱们总归要吃亏的,不如听听他的意思再作打算。”
“三儿啊,那薛进是拿准了恁会信他恁可不能上当呀”
楚熹总觉得老爹对薛进的排斥有些超乎常理,但转念一想,当初老爹一眼就看出薛进不是个善茬,反倒是她对薛进深信不疑,也许老爹的谨慎没有错,是她把薛进想的太好了。
正犹豫着,又有城卫来报,称薛军退兵千步,城下只有薛进一人。
这就是薛进的诚意,他照做了。
楚熹登上城楼,见薛进在城下摆了桌椅,桌上还有茶水糕点,单看他那闲适悠然的模样,像极了来郊游。
老爹说“炸死他算啦。”
楚熹禁不住笑“没必要没必要。”
薛进若以这种方式死了,恐怕整个安阳都要给他陪葬。
“哎。”老爹长叹了口气,满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既如此,我便去同他谈谈,三儿,老爹要有个三长两短,恁不用替老爹报仇,务必要守好安阳”
“算了,还是我去吧。”
“不我去”
楚熹拍拍老爹的肩膀,很坚定的说“老爹,你放心,即便薛进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打着议和的旗号,况且我和他又没什么旧怨。”
“三儿,其实,老爹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我猜到了,没关系,等我回来再说也不迟。”
老爹以为楚熹猜到了沂江刺杀之事是他动的手,羞愧的低下头“老爹对不起你。”
殊不知楚熹压根没往那处想,单纯以为是薛进从前在安阳时,老爹跟他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梁子“咱们父女之间说什么对不起,你会那样做,不也是为了我吗。”
“三儿”
“老爹”
虽不在一个频道上交流,但父女俩都感动了对方。
薛进在城外等候多时,城门吊桥终于落下,他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楚熹领着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向他走来,不禁皱眉。
楚熹也皱眉“干嘛那副表情,怎么,我不配和你谈”
薛进收回视线,轻声道“坐。”
楚熹丝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拿出谈判的气势,紧盯着薛进道“你信上说,要与安阳议和,归顺和议和可是两码事,你最好讲清楚。”
薛进喉结微动,替她倒茶“楚城主为何不来”
“你以为他为何不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薛进将倒好的茶递到她面前,那颗总是藏在深处的小虎牙难得见一回天日“能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吗好歹我们也算旧相识了,许久不见,今日权当叙叙旧。”
“谁要跟你叙旧,我们很熟吗”
“好,不熟,那少城主为何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我都怕你突然扑过来咬我一口。”
薛进不仅笑,还跟她耍贫嘴。
这是什么美男计吗
楚熹暗暗打量薛进。在楚熹的印象中,薛进的衣裳总是暗色的,或玄色,或鸦青色,最花俏不过墨绿,可今日他却穿了一身朱红麒麟刺绣锦袍。
十二月初,正该冷的时候,楚熹里头一件小袄,外头还要披个斗篷,他这锦袍好看归好看,全然不能御寒,天生雪白的一张脸此刻隐隐泛红,连鼻尖都是红的,也少见的没有将头发完全束起,只用黑色发带束了一半,这一半是高高的马尾,那一半随意披散,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稍显凌乱,更透着一股惹人怜的味道。
楚熹垂眸,看桌上的糕点,几乎都是她平常爱吃的。
薛进是算准了她会替老爹来。
“我不会咬你,狗能咬人,人能咬狗吗”
“好端端,少城主为何骂我,这是在同我叙旧吗”
“叙旧,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叙旧,你是兖州佃农薛进是西丘宁城主的义子薛进还是西北王薛进”
“”
“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薛进摇头。
“大意是说,有个放羊娃,觉得放羊枯燥,就在山上大喊狼来了,附近的农户们闻讯而至,慌张无措的问放羊娃狼在哪,放羊娃瞧他们的那样子,觉得很有趣,从此之后隔三差五就喊狼来了。”
楚熹眼含讥讽的看着薛进“可当狼真来了,他再喊,已经没人会相信。”
薛进双手捧着茶杯,好像世上没有比他更遵守公序良俗的人了“你不信我,为什么还坐在这与我议和”
“别绕弯子了,开门见山,你要怎么个议和法”
“安阳归顺西北,我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安阳都是楚家的。”
“少说漂亮话,薛军不是你舅舅做主吗你算哪根葱。”
“这样挑破离间,太明显了。”薛进长睫倾覆下来,无奈地说“你终究是守不住安阳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信我一回。”
“我可没有挑拨离间,真的,薛进,只要有你舅舅在,你说的话就不作数。”楚熹手指轻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笑道“这样吧,你杀了李善,我就信你。”
“李善是我舅舅。”
“火药是我的命。”
“你的命可真不值钱。”
楚熹生得一张讨喜的笑脸,语调总是娇蛮而清脆,有时故意气人,用词遣句就会很不文雅,像个天真顽劣的孩童“这么说起来,你的命也不是很值钱,别忘了我还救过你呢,你这样对救命恩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薛进注视着她“我已经对你足够好了。”
“啊,原来你没举兵攻城,坐在这苦口婆心的劝我归顺,是对我好呀。”楚熹同薛进再无话可说,站起身道“算了,既然你没诚意,咱们也不用再谈了。”
见她要走,薛进方才道“那你想怎么样,除了杀李善。”
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伟大,砍价砍不动的时候就该扭头走人。
楚熹和他商量“你夺取安阳,不过是为了打通粮道,我答应你,安阳不归顺西北,也绝不与西北为敌,只要你大军不进安阳,缁兵缁车随意过往,如何”
“谁说我夺取安阳是为了打通粮道”薛进瞥了一眼像枯树般站在那里的仇阳,没有起身,换了一个更散漫的坐姿“安阳城我势在必得,你若愿意归顺,城中兵马,百姓,乃至柴米油盐,我一律不碰,火药我也只拿一半。”
行吧。
薛进从前虽隐瞒了身份,但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英雄本色。
如今他拽的比从前更理直气壮了。
“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
“此事非同小可,我怎么也得考虑个五四三日,三日可以吧”
薛进点点头“算上这一日。”
薛进给出的条件确实挺让楚熹心动的,所以她缓和了态度“好,三日后我给你答复。”
回到城中,楚熹将与薛进的谈判一字不漏复述给老爹。
“薛进当真这么说”
“我骗你干嘛呢,仇阳也在一旁听着,不信你问他。”
“那他就没提”
“我知道我看人的眼光差,可我瞧薛进是真的不太在意当初那些旧怨,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都过去多久了,他又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能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老爹眨巴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楚熹出城前那番话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三儿,老爹说有事瞒你,是别的事。”
“别的事”
楚熹眼瞳清澈明亮,装满了沉甸甸的信任。
老爹艰难的开口“沂江上,刺杀薛进的事,是我动的手。”
楚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至凝固。
“哎,亏我还想着推到西北细作身上,要早知道他是西北那个薛进,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可能在船上动手。”
老爹满脸的悔恨。
他不是后悔刺杀薛进,是后悔选错了时机。
“当日船上只有我们三家的亲信,宁城主是被刺杀的那个,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薛进定然不会怀疑,原本谢家负责搜查刺客,比我们嫌疑更大,可谢燕平落到他手里,他势必要审问,没个结果,矛头自然指向楚家,他准是知道了,却还这般的不动声色,真不晓得他肚子里藏着什么毒水。”
楚熹看得出来,老爹这些话在心里憋好久了,一气说出口,连磕巴都不打,顺顺畅畅,痛痛快快。
“三儿,恁咋了,恁可别吓老爹啊。”
“我没事。”
不仅没事,还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怪不得老爹会这么抵触归顺西北,他毁了薛进的一双眼,又险些害了薛进一条命,以薛进睚眦必报的脾气,得知真相一定会找他算账。
“老爹,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我不想恁埋怨老爹”老爹长叹了口气,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满脸倒霉相“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楚貔貅的一世英名,算是全毁了。”
楚熹其实很明白,这件事归根究底就是老爹的错,可她哪里忍心埋怨老爹。
薛进又不是她的薛进,老爹毕竟是她的老爹。
啧。
不知在薛进面前说“你失去的不过是一双眼,老爹失去的是英明啊”,薛进会作何反应,肯定恨不得杀了她全家。
既然如此,也只能死守到底了。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楚熹信守承诺,派人将答复送到白岗庄。
薛进展信,上面只有两字。
不降。
这答复气坏了廖三和司其。
尤其是廖三“真是给脸不要脸薛帅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竟还冥顽不灵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见到棺材还得进去躺一躺”
旁的将领倒没有太大反应,安阳执意不降,那举兵攻城就是了。
薛进盯着手中的信,须臾,冷笑了一声“廖将军,你可知什么是做贼心虚。”
廖三不解。
薛进轻摇手中的信纸,眼角涌起一丝血意“这便是。”
楚熹说的没错,薛进这个人是太他娘的精了。
在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他是意外的,因太过意外,大脑凭借本能推测起安阳宁战不降的缘由,继而联想到沂江刺杀一事,与此同时,谢燕平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然,你为何恨我。”
他在辉瑜十二州吃过最大的亏,就是沂江上的那场刺杀。
合临兵败,谢燕平一心求死,便替楚家揽下了这桩祸事,又或者说,替楚熹揽下了这桩祸事。
崔无道“薛帅,沙石已秘密运至密林,一应攻城器械也已齐备,今夜便可动作。”
“今夜丑时。”薛进将那封信丢进炭盆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它燃烧殆尽“攻城。”
攻城之计早已商议妥当,薛进一声令下,众将领便纷纷起身告退,去向手下兵士布置,唯有司其留在了厅中“主子”
薛进抬眸,语气平和,与素日无异“还有事”
司其移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主子不是说安阳城守备严密,形势不明朗,这般攻城会不会太过草率。”
司其是想给薛进一个台阶下。
可薛进却对他说“你命人去合临,将谢燕平押解过来,我有事要当面问他。”
司其一怔,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想,又是虎躯一震。
入夜,丑时。
瞭望台上的城卫倚着木板昏昏欲睡,忽听到一点响动,骤然睁开双眼,二话不说敲响铜锣,锣声接连响起,惊动了整座安阳城,箭楼当中的城卫急忙奔出,在浓浓夜幕中望见一片流动的黑影,高声大呼“薛军夜袭薛军夜袭快禀报城主”
城下大军到了跟前方才亮起火光,刹那之间,箭火如流星一般袭来,目标皆是城墙上的投石车。
一方身经百战,一方未出茅庐,两军交阵,后者如何能与前者匹敌。
城卫们虽准备充分,但事到临头仍免不得慌乱无措,楚熹赶来时投石车被烧了大半,而薛军的陶罐弹已在轒輼车护送下到了河畔。
“少城主这该如何是好”
“你慌什么,那架投石车不是还能用吗,给我瞄准轒輼车。”
“是”
楚熹的陶罐弹威力巨大,轻易炸毁了薛军的轒輼车,那轒輼车装着不少火药,一声惊天巨响,炸开了河畔,水花飞溅,足有十几米高,淋了楚熹一脸。
控制投石车的城卫见状不禁一喜,立即填弹反击。
楚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猫着腰跑向另一处“快快快,趁着火还没烧起来,给我炸。”
城卫们看到楚熹,顿时安心,投石车不能用,他们便点了陶罐弹直接丢到城外,城墙上有滑轮,陶罐弹供应极快,如雷鸣般的轰隆片刻不停,任凭薛军三头六臂,一时也打不上来。
楚熹刚松一口气,见仇阳朝她跑来“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在西城门吗”
仇阳眉头紧皱“东北角那边筑起大堙,薛军的木幔云梯上了城墙。”
楚熹没有高估自己,但她低估了薛军。
半个时辰而已,薛军便借着云梯攻上了城楼。
仇阳也没想到薛军能这么快攻上来,他拉开箭弩,“咻”的一声响,一名身着赤色甲胄的小将倒地而亡“少城主,这里交给我,你去躲一躲。”
楚熹望着满地的尸首,强打起精神问“能撑一刻钟吗”
“能。”
“好”
楚熹转身跑下城楼,迎面遇上匆匆赶到的老爹。
老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三儿咱是不是守不住了”
楚熹忙里抽闲宽慰老爹“能守住,大姑娘上花轿,缺乏经验而已。”
话音刚落,一具浑身浴血的尸首从石级上滚落下来,停在老爹脚边。
老爹手里不少人命,可都是他杀别人,从未被人杀上门过,看着那尸首,突然泄了气“不然算了,两军交战越久,伤亡越多,积怨也就越深,敌军这般凶煞,若此刻不降,只怕他日会屠城。”
“降呢”
“楚家满门自缢,可保城中百姓。”
东丘梁家,合临谢家,但凡有在外逃亡的,为以绝后患,都免不得一场杀戮。
老爹丧的不想活了,人之想死,其心也善。
“老爹。”
“嗯”
“你回头。”
老爹转过身,只见远处奔来乌压压的一群百姓,各个肩扛手提着装满水的木桶。
打仗的事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替他们守城墙的投石车快要被火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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