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谢安珩这回真的是下了狠心, 似乎是怕像上次一样,保镖还没他能打, 门外竟然加了四个人,他从窗户望下去,楼下也有人在巡逻。
午饭过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车声,隐约还有讲话的人声。
谢行之连忙翻身起床,凑近窗户。
老宅门口站了不少人,但他没看见谢安珩, 反而见到了施家母女。
施老夫人脸上都快笑开了花,同一辆黑色轿车接下来一个男人。
谢行之不用猜也能知道这肯定就是前不久他们说的夏嘉誉。
夏嘉誉刚好背对着他, 弯下腰和施老夫人拥抱,又和她的母亲施瑶抱了抱,母女二人眼中都带着泪花。
莫名的, 谢行之忽然觉得这个清瘦的身影有点眼熟。
他正皱眉,夏嘉誉已经推着施老夫人往大门走过来。
谢行之房间的窗户靠着侧面,原本是不太可能被正面的人看见的,但偏偏鬼使神差地, 夏嘉誉抬头朝他这里望了一眼。
二人的目光对上,双双愣神。
没等谢行之反应过来,夏嘉誉已经迅速收回目光,调整好表情, 低下脑袋和施家母女一起进了门。
谢行之关上窗户,还有点难以置信。
他在德国酒吧里遇见的那个少年就是夏嘉誉
怎么会偏偏这么巧
等到下午, 谢行之听见房间门口有人在说话, 但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他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 声音又消失了。
他以为是谢安珩在门口却不想进来看他,结果没想到再一转头,窗户玻璃忽然被人“砰砰砰”地敲了几声。
“夏嘉誉”谢行之连忙过去帮他开窗,把人拉进房间,他往下看了看,足足三层楼高,没搭梯子。
夏嘉誉倒是一脸淡定,甚至伸手帮他关了窗。
他在房间里站定,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看见谢行之脸上的惊讶,这才后知后觉解释“我从小就喜欢爬树爬墙,这栋楼已经不知道被我爬了多少遍了。”
谢行之依旧缓了好几秒才接受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比较文静的人。”
毕竟上回在欧洲见到,夏嘉誉还是一副抱着吉他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样子,也不太敢跟别人搭话,刚才在窗户外面看见他属实让谢行之惊到了。
现在的夏嘉誉也比当时好不了多少,除了刚刚翻窗的时候身手利落之外,明显还是一副不善于跟人交流的样子。
“我是很喜欢安静,所以我喜欢爬到很高的地方坐着,那里不会有人吵我。”他眨眨眼,“我刚刚跟门口的人说了好久,他们就是不放我进来,我就只能这样来找你了。”
“来找我”谢行之问,“你的母亲知道了不会生气吗还有你外婆。”
夏嘉誉很认真地想了想“会。”
然后又望着他“所以我不会让她们知道,而且你也不会告诉她们。”
谢行之笑了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的确不会告诉她们。”
他拉了一张椅子出来“站着说话不累吗坐吧。”
夏嘉誉摇摇头“我不坐,我就是来看你一眼,马上就走了。”
谢行之没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夏嘉誉“谢安珩把你留在这里,我怕他伤害你,所以就来看看你。”
谢行之动作一顿,嘴角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他是我弟弟,我从小带他长大,他不会伤害我。”
夏嘉誉没回答。
“反而是你的母亲和外婆。”谢行之抬眼,“她们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有和你讲过吗”
夏嘉誉抿了抿唇,缓慢地摇头,但还是有些犹豫,又轻轻点了点下巴。
“她们才是想要伤害别人的人。”谢行之跟他对视,“我知道她们最近在计划怎么样对付谢安珩,我留下来也是为了保护他。”
“你也知道的,对吧”
夏嘉誉很明显地舔了一下嘴唇,又咬住。
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谢行之还是轻声问“她们在策划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果然,夏嘉誉重重地摇头,这回他非常果决“我不能告诉你。”
“如果我告诉你,被伤害的就会是她们了。”
“我不会害任何人,你告诉我,我也不会转告谢安珩,更不会允许他加害别人。”谢行之坦诚道,“我只是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我向你保证。”
夏嘉誉紧紧盯着他,眸光激烈跳动。
他反复动了几次嘴唇,最终还是再度摇头“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好吧。”谢行之也能理解,毕竟他们站在对立面,夏嘉誉能够顾念旧情过来看一看他,就已经很好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走过去帮他拉开窗户“那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她们发现你来我这里。”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门外还不至于听见,这也是谢行之头一回觉得这间房隔音效果好还是有点用的。
可夏嘉誉却没走,他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谢行之的手腕。
那地方还留着昨天被谢安珩折腾出来的伤痕,已经上过药结了痂,因为他的动作从衣袖里露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
“你说他没有伤害你”夏嘉誉猛地抬起头。
谢行之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刚说完的话就被打脸有点尴尬“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他没有关系。”
但夏嘉誉却睁圆了眼睛,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的脖子”
谢行之一怔,抬手拿指尖碰了碰脖子,又看向旁边的穿衣镜,这才看见上面有几个指痕。
他想起来估计是在邮轮上被谢安珩按在床上的时候掐出来的,痕迹已经很浅淡,加上这几天也没注意,要不是他说,谢行之都没发现。
谢行之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表情落在夏嘉誉眼中又有了另外一层意味。
夏嘉誉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行之,眼底的震惊更加明显。
刚刚只注意跟他讲话,他都没用心观察,谢行之穿的衣服也显然并不合身,尺码大了不少,加上此时此刻的状况,夏嘉誉做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手腕上有勒痕,脖颈处还有指印,身上又穿的是谢安珩的衣服
难怪就连他这个曾经的夏少爷都没办法说服门口的保镖放他进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夏嘉誉立刻又回想起那些跟谢行之有关的传闻
当初他感觉奇怪,为什么谢安珩和谢行之原本关系那么亲密,却不帮他澄清。
再结合谢行之如今在满北市的整个圈子里被众人排挤,孤身一人求助无门的境地,谢安珩放任这些流言发酵的目的似乎也在这一刻清晰了很多。
短短几秒钟,谢行之在他脑中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充满禁断和不可描述的爱恨纠葛。
故事主人公对此一无所知,他把领口往上拉了几下,对他扯出一个笑“可能是我前几天在阳台上面站了一会儿,被虫子咬了。”
谢行之说完回头,被夏嘉誉饱含悲伤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刚刚爬上来的时候磕到哪了吗”
夏嘉誉紧紧咬住嘴唇摇头,避开他的手,却依旧拿那副半是同情半是敬佩的目光望着他。
谢行之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刚准备开口问,夏嘉誉又忽然说“我不能完全告诉你,但这件事情非常复杂。”
“什么”他一时间没跟上夏嘉誉的思路。
“我母亲是个很心软的人,她不会做坏事,但她也没有什么主见。”
“从前是那个男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现在是我外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夏嘉誉说到这里,谢行之才明白他是想向自己透露一些信息。
“我外婆和她相反,是个非常心狠的人,不过她特别爱我外公。所以,我外公留下来的家产,她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也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夺走。”夏嘉誉表情严肃,“这件事情你可能帮不了谢安珩,如果你不想受牵连,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谢行之上辈子就对施家这对母女略有耳闻,尤其是他说的这位施老夫人,其实他心里已经对这件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有过比较糟糕的预想。
“谢谢你提醒我。”他诚心诚意道,“但是,谢安珩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他的。”
他和谢安珩之间的羁绊不便告诉夏嘉誉,可就算他不参与,谢安珩一旦被扳倒,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即使他这样对你”夏嘉誉小声呢喃,眼眶忽然有点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情绪这么激动,谢行之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安慰,但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对他轻轻莞尔“不用担心,现在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也不只有你死我活这一个解决办法,我会尽全力让大家都不受伤。”
“”夏嘉誉垂下眸子,像是决定了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吗除了告诉你我母亲的计划。”
谢行之愣了半秒,点头“有,当然有。”
但他转头一看,发现房间里被谢安珩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能写字的纸笔都没有。
“你晚上可以再来一趟这里吗”他征求道,“不用上来,站在阳台下面就好,我给你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赵家,赵鸿钧。”
用夏嘉誉的手机给对方发消息,或许会被拦截,还会留下记录,风险太大,谢行之只能选择这个最传统的通信方式。
“好。”夏嘉誉答应,非常郑重地说,“我凌晨的时候来找你,院子里的保镖差不多那时候换班,我会学蛐蛐叫,你听见了就把信从窗户丢下来。”
晚上。
刚到饭点,房门就打开了,这次随着推餐车的侍从一起进来的还有谢安珩。
分开了一整天,他看起来也冷静了不少,等侍从把餐车推到桌子旁边,谢安珩轻声说“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谢行之摸不准他在想什么,正在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蓦地被他握住了右手。
有了前几次突然被袭击的记忆,他下意识就站了起来,绷紧身体做出防御的姿势。
但随即手腕的伤处很轻柔地覆上一丝凉意。
谢行之准备抽回来的胳膊停在半空。
谢安珩在帮他上药。
面前的男人眼睫低垂,动作轻缓,神态认真。
谢行之不知道谢安珩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态度明显和前几天有了很大的区别,托着他的手也尽可能轻,要碰不碰的样子。
伤口早就不疼了,只是一点皮肤上的磨损,甚至对于谢行之来说连伤都算不上。
昨天晚上就已经让家庭医生来处理过,但这对于他们而言还是不一样的。
准确的来讲,这是重逢以来,谢安珩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
虽然没说话,但谢行之能感受到谢安珩的态度,他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昨天的行为道歉。
带了缓解疼痛的药物的绷带将他那只手缠好,谢安珩又伸出手掌,示意他把左手放上来。
“我自己来吧。”谢行之想去拿他手里的绷带。
但谢安珩躲开了,一抬眼皮“手给我。”
“”
不知怎么的,他虽然绷着脸,看起来依旧是冷漠的样子,谢行之就是偏偏从这副表情找到了一点小时候的影子。
每回他有哪里伤到了或者是身体又不舒服,谢安珩都是紧张得要命,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自己处理,甚至不让他起身。
他这个做哥哥的反倒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几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散日子。
谢行之默默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把左手放在了谢安珩掌心。
即使已经回家了,谢安珩似乎还是很忙,给他上完药又布了菜就准备离开。
“安珩。”谢行之试着喊住他。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我不会让你走,你不用”
“我不是要走。”刚才那一片刻,谢安珩几乎完全和曾经的他重合起来。
这一年的经历或许伤害到了他,但谢安珩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仍旧是那个让他熟悉的人。
谢行之望着面前的背影,试着问“能不能给我几张纸,还有一支笔我在房间里什么也干不了,很无聊。”
果不其然,谢行之清楚地看见谢安珩磨了一下后槽牙,但还是低低道“等着,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笑了笑“好。”
成功拿到纸笔,到了凌晨,夏嘉誉果真如约站在了阳台下。
谢行之已经把该交代给赵鸿钧的东西都写好,又用胶水仔细黏合,扔给了夏嘉誉。
后者捡起来,对他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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