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意外得干净，并不惨烈。
血迹也很少，内脏破裂、骨折造成的内出血都不太明显，但这对涉世不深的高中生来说，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一时间，身边只剩下低低的吸气声，然后便是寂静。
新子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通过位置距离判断，找到了羽仓病房对应的窗户。
病房在六楼。这个高度掉下来如果周围没有任何阻隔和缓冲物，坠楼者直接落地，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抢救不回来了。
现在，有个严肃的问题摆在他们眼前
这位不幸丧生的路人到底是谁呢
她收回目光，看向另外三人。
丸井文太抬起手抵在唇边，眉头微微跳动，胃里翻腾倒海他已经在后悔刚才吃了那几个蛋糕。
他的副部长别开脸，帽檐下阴影一片，神情看不清楚，掏出手机习惯性地要按下120，又想起这里就是医院，于是改为报警。
不二周助原来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只不过他睁开眼睛时，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许多，显得冷漠。
他垂眼看着脚边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主动避让了前来救助的医护人员，露出一种复杂、古怪的神情。
他认出了这个人。
“我见过他，”不二慢慢说，“和小离一起，他是立海大摄影部的小野学长。”
“死者小野健太，十八岁，立海大附属高中三年生，死因是高空坠楼引起的机械性损伤，大出血。
“死前，他避开门卫偷偷潜入医院探望同校的羽仓小姐，和病人发生了争吵，试图强行带她离开，被护士阻止并退出病房然而十分钟后，他就从楼道里的窗口一跃而下。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没错吧。”
松田警官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记事本，一边做记录，一边陈述，引来曾经几位同事的注目礼。
“怎么，哪里有问题”
佐藤美和子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复杂。
“那个，松田前辈，虽然我在之前就听大家说过许多事迹”高木迟疑地开口，“但是，前辈不是三年前就已经从搜查一课调回爆炸处理组了么怎么会来这里”
新子微微歪头，从这边转到那边，刚才还在想，这位警察哥哥长得挺帅，行动也很利落，就是有些脸生。
难怪，原来不是搜查科的人。
松田推了推墨镜，唇角微微上扬。
“哦，抱歉，可能是你们情报有误，我现在所属机动组神秘事务调查队，被派过来协助此次案件的现场勘查。”
“啊”
松田顿了顿，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就是负责排除案发现场的特殊状况。”
高木显然没听说过这个部门，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佐藤前辈，后者耸了耸肩，低头调整手套“略有所闻，让他去做吧。”
“嗯，首先我有些问题要和这几个孩子确认一下，”松田招了下手示意，“你们别着急把他们赶走。”
少年们已经缓过气来了。
事实上，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他们发现尸体并不是羽仓渐离，就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或许有些冷酷，但人们对陌生人的遭遇的确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触，惊讶之后，就只剩下无声的同情。
松田朝他们走来，随意地扫了一眼“嗯好像少了一个人，那个红头发的男生呢”
新子并没有注意到文太什么时候不见的，愣了愣，回头去看，结果脸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擦过去，把她吓了一跳。
她后定了定神，看清了文太递到她面前的饮料瓶。
“喏，我去买了这个，”他说着，替她拧开了瓶盖，“喝点热的吧，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附近的零售机只有热咖啡了，凑合一下。”
“谢谢，不过我没事。”新子摇摇头。
作为侦探，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吓到，比这更可怕的杀人现场太多了。
她只是想起了刚才对向日葵的推测，本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可转眼间，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意外坠楼”的死者。
也许她猜得没错。
这的确是一起恶性的连环案
“各位别紧张，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问题。”松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依次问了他们对于现场的描述。
“有强烈的眩晕或是恶心的感觉吗”最后，他询问的却是主观感受。
少年们摇头。
“确定吗”
他们互相看看，点头确认。
听起来有些奇怪，和平常警察的问话并不一样，也许是注意到新子的目光，松田停下记录，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谢谢配合，我的问题问完了。”他收起笔，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到这里，这个案件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接下来的部分并不适合你们这些孩子单于。按照程序，我应该配合其他同事将你们送出去”
文太下意识地看向新子。
“我们不能留下来吗，”她问，“死者可能和我的朋友”
“别急，工藤小姐，我还没说完。我认识你，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我倒是不会反对。”
“诶等等，我们认识吗”
新子微微惊讶，连她以前合作多次的高木警官等人都只听说过畅销小说家的名号，这位从未见过的松田警官，怎么好像对她很了解的样子
她努力想了想，也没听贝尔摩德说他们有叫这个名字的卧底啊
“几年前，你父亲工藤优作帮了我们一个很大的忙，”松田那副墨镜架在脸上，哪怕带着笑意，也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捉摸，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似有深意，“这份人情太重了，我当然要还的。”
新子茫然地点点头，突然感觉发梢上掠过什么，接着，年轻警官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时候你还这么小呢，还是小学生吧”松田说着，收回手在身边比划，“我想你应该也不记得了，不用放在心上。”
他直起身，拍了拍记事本，收好，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简直不像个正儿八经的警官“你们可以跟着看，不过不能到处乱走，行动必须有警察陪同，知道吗”
虽然获得了这份特殊许可，不二和真田对破案却并不很感兴趣，他们更关心的是羽仓此时的情况。
探病人坠楼，现在被警察怀疑是刑事案件调查，那么医院对他们的阻拦也就不成立了。
坐电梯上了六楼，新子就和他们在楼梯口分开了。
小野健太坠楼的地点已经被警戒线圈起来。那是六楼走道上一个较为宽敞的平台，窗台有半人高，案发时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不太可能出现推挤、或是摔倒坠楼的情况。
痕检工作已经结束，松田站在窗前徘徊，手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小盒子，看起来和其他警员格格不入。
文太留在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上来，走到了松田警官的另一边。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警官哥哥”他很懂得让自己的声音怎样听起来乖巧。
松田就很欣赏这种识趣的孩子，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松田就行。礼尚往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问吧。”
“什么是特殊事务调查”
“嗯，让我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松田拖长了声音，“简单来说，这份工作内容就是排除案发现场的幻术影响，反之，案件则会从搜查科转到特殊部门处理。”
“幻术超自然现象”
新子瞪大眼睛，感觉出现了常识之外的概念，突然有点眩晕。
这种话居然是从官方口中说出来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她扭头看了看稳态，他居然比自己还镇定，就这么平平无奇地点头了
喂，我说你接受得也太轻松了吧
“没错，”松田予以肯定，“这玩意算是一种特殊能力，流传在几个老牌黑手党之间，据说只有极少数人的能够掌握。本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听说，某几个黑手党家族的现役首领就居住在国内，和我们本土的往来密切”
他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
“警察厅对此很重视，所以专门成立了特殊部门。”
这说的就是彭格列吧
新子
她已经木然了。
文太微微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案子和幻术有关”
松田晃了晃食指。
“是觉得看起来很正常，对么”他语气很平静，“同一所学校，一年多的时间里，有三个学生自杀身亡至少，表面看上来如此这个数字已经超出正常的范畴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或许是受到某种施加在大脑上的暗示，从而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和他们解释完，松田继续自己的调查。
忙完后，他顶着一张若有所思的脸，踱步回到了电梯间，一边想着事情，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
“松田警官，医院是禁烟的喔。”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松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将烟盒放了回去。
“抱歉，习惯了。”他转回身来，很是坦然自若地，“都说了，叫哥哥就行了。”
新子被迫改口“嗯，松田哥哥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松田回答得很干脆，“至少仪器没有查到。”
“意思是说，”她微微一笑，“我可以按照普通案件来调查，没错吧”
松田将墨镜抬起一些，偏头打量着她。
“好吧，大侦探小姐，”他笑了，语气很轻松，“你有什么见解我洗耳恭听。”
新子先是看了看文太。
“如果我们要将三个事件联系起来，视为连环案，”她慢慢道，“需要证据。”
她并不习惯在有头绪之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这位帅哥警官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或许，他能帮助自己理清一些线索。
“假设存在一个凶手，通过各种手段逼迫这几个学生自杀考虑动机，也许是因为他们撞破了自己的秘密，需要灭口，但相隔时间太长，可能性不大。”
新子说到这里，被松田打断了“如果是因为没找到机会呢三个死者都是学生，他们能接触到的人，很有可能也是未成年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很快接道。
“我看过国内外大部分连环案的资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几乎都是极其凶残的反社会人格。受害人多是女性和儿童，会成为变态杀人狂的目标，原因很简单他们没什么反抗能力，在社会上处于弱势地位，比成年男子更容易得手。”
“没错。”松田点头，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神情端正了几分。
“第一位死者是十六岁的女生，但后面两位，都是男高中生不管是在体格和力量，还是心理层面，都已经可以和成年男性相比。要对他们下手，就算是有健壮的成年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轻松得手。
“更何况，他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能设计，或是逼迫小野前辈从六楼跳下，并悄然离开现场，不被摄像头发现”
“你是说，成年男子也很难挟持他们”文太突然冒出一句，“女孩子应该不可能做到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厘头，但新子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希望能排除羽仓渐离的嫌疑。
新子停顿了一会儿，很遗憾地给他捅了一刀
“所以，松田哥哥，我希望能尽快解剖尸体，检查是否有麻醉残留。这里是医院，熟悉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弄到管制药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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