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撞得耳膜嗡嗡响。
新子叹了口气,心想,应该是死者家属来了。
警察办案时,最头疼的就是这种难缠的家属。
小野健太的父母仇恨值很明确,认为就是羽仓害死了他们儿子,拽着她要讨说法。
“小野夫人,请冷静点”高木艰难地拦在中间,苦着脸大声喊,但没什么作用,衣服已经被扯得歪歪扭扭,掉了两颗扣子,下巴还挨了一记。
他努力朝佐藤美和子投去求助的眼神。
后者也眉头紧皱,不悦地捏起拳头,默不作声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却碍于公务在身,不能对平民出手。
“健太他怎么可能自杀”
小野太太哭诉着,儿子一向开朗热情,一点都看不出有轻生的念头。他人缘极好,又是优等生,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
“你们去他学校里问问,大家都能证明的健太这么好一个孩子,难道会因为一个女人轻易断送自己的前路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说呀是不是你勾引他的”
少女被佐藤警官挡在身后,病服下的身体隐隐颤抖,面露不忍,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上前一步的不二拉过去,轻轻环住肩膀。
她低下头,凌乱的刘海垂下来挡住半张脸,抽噎了两声。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们什么也没说,今天学长突然冲进来,我都吓了一跳”
“够了”护士满面怒容,“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也请你们适可而止一点羽仓小姐还是病患,你们擅自闯进来打扰她休息已经很过分了,还要指责她是个杀人凶手”
护士长对她摇了摇头,她才忍住了,努力保持平静“我和同事都可以作证,案发前,羽仓小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文太在门口看着羽仓,一边是小野夫妇口出恶言,一边是照顾她的护士们据理力争,她却什么也没说,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咬着嘴唇,默默忍耐、承受着。当她一双哭红的眼睛抬起来时,苍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心里一涩,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大步走上前,将她从这个可怕的地方带走
然而就在这时,文太感觉自己的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
胸口膨胀的冲动突然就破碎了,他看向新子,她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唇形比划着,问怎么,要叛变了吗
文太突然语塞。
近距离观察下,她那张脸的确是很漂亮的,一下子淡化了羽仓在他心底里留下的印象。
他能看清她眨眼时颤动的浓密睫毛,蓝宝石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多傻气。
是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好像所有和羽仓扯上关系的事情,他就失去了大部分思考的能力。
可她脸上也没有嘲讽的笑意,只有单纯的好奇,令他微微脸烧起来。
新子也的确很好奇。
她并不反感别人哭,但她更清楚,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当她急于获得进展却不得不被打断节奏,不免会感到烦躁。
可似乎男人都很吃这一套。
那边的真田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冷冷的目光盯着小野夫妇,他俩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位黑门神的存在,声音气势都不自觉弱了下去,往后瑟缩。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警察都在,不是你们混黑的家伙可以乱来的地方”
真田“”
他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
尽管他努力劝解自己,不就是误解么,反正经历得太多,他早已经习惯不,完全忍不了
文太也被自家副部长的寒气镇住了,悄悄挪开目光,对上旁边松田警官那副神色墨镜,正看到他勾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这位年长者弯腰靠近他耳边“嘘,友情提示,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去安慰另一个女人是会进火葬场的喔”
嘘个头啊,你明明说得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
文太微微抖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表情,连忙咬了咬腮帮里的肉。
他扭回头,匆匆压低声音“掐我一下。”
“什么”新子问,没反应过来。
文太努力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不解地照做了,然后听到少年一声闷哼。
他忍住了,眉毛却控制不住痛苦,狠狠地折起来,悄悄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了,我清醒了。”
新子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你还想说你中了作用于视觉的迷情剂”
“不,这叫犯傻。”松田悠悠地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是经常有人报警说遇到骗子么,自己闻到一股香味就失去了神智,但其实都是假的,他们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太傻被骗钱了而已。”
新子觉得有道理,还要说点什么,被她的“未婚夫”猛地抓住手腕,然后拉出了房间。
最后回头之前,她刚好看到几个护士朝门口怒目而视是嫌他们说话太吵吗
可总比闹事的小野夫妇好多了吧
新子微微不解地想着,警官先生上前一步挡去了视野,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甩开文太的手。
“等等,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行行好吧,里面已经够乱的了,”松田笑。“看医院的态度,除非警方找到证据,应该不会再给我们接触羽仓的机会了。”
新子摇头“我不找她,我之前就约了不二君。”
松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还打算查下去”
“当然要查。”新子肯定地说,看向身后走廊。
因为病人的隐私问题,医院的摄像头只能照到走廊的一部分,以及电梯、逃生通道的出入口。
没有人知道小野健太跳楼前发生了什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窗台只有他本人的指纹,指向他杀的线索几乎为零。
新子思考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头绪。如此完美的“自杀”现场,如果想要破局,可能只有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我想去神奈川,看一看前面两个死者的档案。”
松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方向没错。如果是同一个人制造的三起事故,总会留下一些信息的。”他话锋一转,遗憾道,“不过很遗憾,我接下来一周排班都是满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小侦探。”
少女浑不在意地一笑,眼睛里闪动着令人目眩的微光“我一个人就可以。”
文太在旁边重重咳嗽了几声。
“不是说要和警察一起行动吗”
松田看向他“唔,我是这么说过,安全起见嘛。不要紧,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个朋友。”
“是神奈川县的警察”新子随口问。
“不,他是个侦探。”他很难得一本正经地答道。
新子的兴致顿时降低了“哦”
“别这么沮丧嘛,不是不相信你。”松田又笑了,“但我那位朋友,可是很受jk喜欢的喔你肯定不会失望的。”
不二轻轻合上病房门,抬起头,看到走廊对面。
新子靠在窗旁,玻璃床开了一半,她摇摇晃晃地坐在上面,像是在模仿死者跳楼前的行为模式。
有那么片刻,她的裙角被臀部压在窗台边,风吹起细碎的长发。不二望过去时,心跳都慢了半拍,下意识往前急促地走了两步。
但很快,新子又从上面跳了下来,打消了他的顾虑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研究怎么自杀。
不二走到她面前时,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微微歉意地“让你久等了。我记得你之前说有些事情要问我”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新子拿出手机,语气很随意,“刚才你们喝咖啡的时候已经聊过了吧文太君想找我帮忙如果能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话,你们也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少年抿起嘴唇,下颌微微绷紧了,显得严肃几分。
“我不是想打探什么隐私,我现在对这个问题也不感兴趣。”新子很快补充,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她留意着对方的神色变化,没有什么发现。不二是个很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显然比真田他们更懂得怎么藏起心事。
新子小心翼翼地,假装不经意地问出来“而且,你们也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对吧”
“已经不重要了。”少年轻叹一声,停顿许久,又说,“如果,她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没有人会责备她的。”
“是说,你们都愿意接纳它啊”
“嗯。”
嗯你个头啊这是喜当爹啊
新子觉得吧,年纪轻轻就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她赶紧岔开话题,回归正事。
“听说你们是在摄影展上认识的,对么”
不二听到这里,神情稍稍缓和下来。
“我能看看她拍的照片吗”她又问。
“可以。”他有些意外,“我存了一些,稍等。”
今天是来探望病人的,不二当然不可能把相机带在身边,但他想起之前在线上和羽仓交流过。
他很快从聊天记录里找到她拍的照片,将手机递给新子。
她草草翻了几张看,即便完全不懂摄影,也能感觉到羽仓的技术相当不错。
看得出来,羽仓很喜欢学校的植物园,照片里多是旺盛的绿色,还有从玻璃棚顶落下的阳光。
新子划到相册最后,自始至终,她的镜头里没有出现过一个人物。
“谢谢。”新子将手机还给不二,问,“不二君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少年望向窗外,神色淡淡的。
也许是因为新子的话题和他想象中做好准备应付得不太一样,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防备的态度。
“我可能并不了解她,只是觉得她好像很孤独。”
孤独
新子若有所思“立海大的同学都觉得她很活泼呢。”
“是吗,”不二笑了笑,“我想,这也不矛盾。她做事很有激情,全力以赴,一直燃烧着热情,就像是烟火一样。”
新子沉默,不愧是文艺青年,形容得好抽象。
“你还怀疑她吗”不二反问。
“在查出真相之前,”她慢慢说,“任何人都可能有嫌疑,但我也很担心她我有一种感觉,现在的羽仓小姐很危险。”
少年微微拧起好看的眉毛,不太理解。
“我说不清楚,”新子挠了挠脸颊,“你们作为熟悉她的人,刚才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她会出事,对吧不管是自杀还是什么,她身边有很多危险因素。”
不二脸色微微一变,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拿起手机,给冰帝那位部长打了个电话。
等新子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壮观的一幕装备齐全的安保人员将医院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金发少年被管家和佣人们簇拥着,高傲地扬起下巴,打了个响指。
“给本大爷看好了,一只蚊子都不准飞进去”
“是”
新子默默震撼了一会儿,转向同样闭嘴惊艳的文太,忍不住说“我刚才看你犯傻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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