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徐文凯也没有久留, 商定之后,安慰二人两句,便心事重重离去了。

    他走后, 季元昊慢慢靠在椅背上, 用手撑着一阵阵钝痛的额角, “你说, 小皇帝能开口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脸色却晦暗莫名。

    杨延宗淡淡道“不肯定。”

    季元昊也讥诮一笑, 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这个看法。

    所以,他们当做好两手准备。

    杨延宗季元昊皆冷笑,他们奋力拼杀到了今日为的什么

    这次龙陵九死一生,坤氏的明目张胆让人怒懑填胸, 杨延宗身上的外伤可不轻, 季元昊更是除了外伤还是内伤,妻子弟弟都没了, 至于杨延宗这边, 如果不是季承檀,恐怕被匕首正中心脏就是苏瓷了。

    今天家破人亡的人也就成了他了

    有些事经不起细想,惊涛骇浪过后,回头越想是越心惊, 杨延宗这几日彻夜难寐, 除了她生病担忧, 更重要还有这个原因。

    因此不单单是季元昊, 杨延宗的眼神也冰冷到了极点, 他们俩和坤氏, 不死不休

    后续事情的发展, 果然一如所料的并不顺利。

    坤氏兄妹确实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值得一提的是,虔王也失踪了,并且没有找回来。

    这虔王也是坤国舅和坤太后的重要目标之一,目前,虔王已经顺利到手了。

    并且就在当天,趁着乱哄哄的,各方势力和徐文凯都忙碌得陵内救人,还带小皇帝私下去看过了。

    虔王昏迷,被小皇帝看过之后,立即就被送走了。

    坤太后也不禁徐文凯杨延宗等人去见小皇帝,甚至独处,反正也禁不了。

    毕竟虔王到手,小皇帝彻底倒戈,她也根本不怕,只管见去。

    徐文凯杨延宗等人见得小皇帝,小皇帝就只是沉默。

    来时耗费了大半个月的路程,回程更慢,足足花了快一个月,直到腊月上旬,才折返至阳都城。

    在这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内,不管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分析前情日后,苦心劝说,就是没用

    小皇帝仿佛成了一樽雕塑,沉默无声。

    并且杨延宗还注意到,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太监换了好些个,据说,还是小皇帝口谕让换的。

    他心里冷笑一声。

    后期,杨延宗和季元昊已不再说话,两人就冷眼看着徐文凯和一干他好不容易说动的宗室耆老以及保皇老臣苦口婆心。

    徐国公府。

    再度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回到阳都,坤太后凤辇携小皇帝直入皇城,金黄赤红的各色皇旗猎猎招展,所过之处百官俯首黎民跪地。

    回忆起当天情景,杨延宗季元昊眸中掠过一抹阴霾,两人也没有多话,只在徐文凯禀告劝说小皇帝之事的时候,杨延宗淡淡道“此策恐怕不可行啊”

    徐老将军老了很多,脸庞瘦削蜡黄,这次再见腰背是真的佝偻下去了。他是真病,几十年间的新伤旧患,一病就全上来了,先前徐文凯急信来,管事的都不敢往里送,死活给拖住了,幸好第二天又来了一封信,说杨延宗等人生还出来了,这才看着往里说一声。

    这次说话,他甚至连见客都是在床上。

    一个激动,又咳出了血丝。

    徐文凯见了老父这病容心酸,又不敢多说,等杨延宗季元昊走后,他急忙道“爹,如今这事你说该如何是好”

    徐文凯忧心忡忡,“坤氏真的疯的”

    他简直不可置信啊,这大庆王朝真落到坤氏兄妹手里,还能好吗

    更重要的,现在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季元昊杨延宗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岂能善罢甘休

    才刚回都,二人在朝中已经发动攻击,短短几天时间,风声鹤唳一片。

    但徐文凯怕这些都还只是表面的。

    要知道,杨延宗季元昊可不是一般的权臣啊,几番起落突围,两人掌朝摄政,早已拥有能和坤氏相抗衡的资本了。

    更重要的是,两人手掌兵权,这是实实在在的,杨延宗季元昊手段过人腕子又硬,时至今日所掌握的又岂止一个左右卫

    徐文凯真的很担心,这场争斗报复最终会演变成兵戈内乱。

    这个问题,徐老将军岂能不知

    他真的恨死了这个坤氏了没事找事,霸道跋扈,一而再再而三动不动就采用这种跳出游戏规则之外的非常手段

    “这天底下,难道就你坤氏一家横不成”

    徐老将军气得,重重一拍案,案上的药碗痰盂乒嘭啪啦掉了一地,他把坤氏祖宗几辈都骂了一遍,重重咳嗽,痛心疾首“再这么下去,国朝就该四崩瓦裂了”

    如今的大庆朝,连年天灾不断,国库入不敷支,关外又有外寇虎视眈眈,再这么被坤氏折腾几回,怕就要撑不住了

    “这该杀千刀的坤氏”

    徐老将军剧烈咳嗽,痛骂坤氏,徐文凯急忙给他拍背喂茶,末了,他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徐老将军靠在大引枕上,抬头看着一脸担心的长子,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但我始终不相信陛下不为所动。”

    回忆那个孩子,眼神明澈,虽时年尚幼,但却会鼓起勇气和他说话。

    所以徐老将军对小皇帝一直有期盼的。

    他期盼小皇帝长大之后。

    所以他没有多余的希冀,只是盼望自己能多活几个年头,好将来襄助这个孩子一臂之力,那他,就死而无憾了。

    徐老将军不相信那是个糊涂孩子。

    他歇了一阵,直起身“套车,给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要遏制这一切,要将疯狂的坤氏绳之於法,如今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小皇帝啊

    徐老将军当天就套车进了宫。

    在听到徐老将军求见那一刻,小皇帝有些慌,徐文凯和杨延宗季元昊等人他可以视而不见,宗室耆老和保皇老臣他可以装聋作哑,因为他和他们都不熟。

    可小皇帝人虽小,但他心里却有自己意识,他明白徐老将军和先前那些人都是不一样的。

    这位危难中不远数百里带病奔波回来解救他、无条件支持他的老将军。

    一听徐老将军的名字,他就紧张起来了,小皇帝不安站起身,半晌又坐下,片刻,才咽了咽“召。”

    去年才新上任的那弥勒佛般的大内总管,这月来也少了那种总是乐呵呵的喜感,闻言低头“喳”了一声,转身出殿,很快扶了徐老将军进来了。

    小皇帝这回是真的“啊”一声站起了,徐老将军老了很多,脸瘦蜡黄,步履蹒跚,连一直笔挺的背都病得佝偻下去了。

    可即便这样,大冬天里他还是硬挺着进宫了。

    “老臣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老将军请起。”

    小皇帝讷讷,又不安,慌忙上前扶起后,这位老人用一双依旧清明的眼眸看着他,“陛下,可否屏退左右”

    小皇帝感觉这目光他有点承受不起,慌忙低下头,半晌,“可。”

    徐老将军看了总管太监一眼,后者顿了顿,但还是带着殿内的太监宫人出去了。

    “咿呀”一声,殿门阖上。

    只在御案边点了一盏长明烛的大殿,有些昏暗,徐老将军抬眼看了看御案上小皇帝刚才读的书,是弟子规。

    但先前徐老将军特地给小皇帝写的书单,他这年纪可以试着初读左传春秋了。左传汉书春秋等书,观今鉴史,丘壑谋略朝堂,是帝皇必读必研书籍。

    之前小皇帝已经在读春秋了,可现在又看回仅比启蒙略深一点的中规中矩儒家弟子规。

    徐老将军轻轻一声叹息。

    这声轻叹让小皇帝忍不住低下了头。

    宫人太监都退下后,君臣二人沉默一会儿,到了侧殿的长榻坐下,小皇帝让徐老将军在长榻一起坐,徐老将军却坚持君臣尊卑没肯,拄着拐杖蹒跚在长榻前的小圆凳坐了。

    一大一小,一老一幼,距离很近,就挨着坐在一起。侧殿留了一线窗缝通风,从微开的窗扉往出去,可以看见上阳宫正门前朱红的廊柱和飞翘的檐角,金红的色泽在阳光照射下宏伟庄严又耀眼。

    徐老将军有些怔忪,看了半晌,“大庆开朝已有四百多载了,想当年,这座阳都宫还是文国公勘测设建的。”

    文国公,温开阳,大庆开国元勋,太祖麾下第一智囊,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山川术数机关阴阳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可谓一代人杰。

    大庆朝的三座皇宫,京城皇宫,高都宫,阳都宫,全都是他勘测设计的。

    尤其是这座阳都宫,太祖的“天子守国门”,他尤为赞服,在阳都耗费的精力甚至比南边的京城还要多得多。

    而事实上,大庆的历代皇帝,大部分都是长驻阳都宫的。

    徐老将军这一辈子,已见证了这上阳宫换了三位主人了。

    他小的时候,坐在外祖玄宗的怀里,就是这么望着外面的冬阳,听外祖父给他说很多很多有关阳都宫和大庆朝的旧事。

    徐老将军,对大庆朝还有这座上阳宫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

    他絮絮叨叨,回忆着,给小皇帝说了好些。

    这些都是小皇帝从前没听说过的,他渐渐听得入神。

    许久许久,直到日影西斜,风吹槛窗“咿呀”一声摆了摆阖上,他才停了下来。

    徐老将军问“陛下,进来饮食可好”

    “好。”

    “那睡得呢”

    “也好。”

    “哦,那就好。陛下年幼,看书写字疲了,当走动走动,才是长久之道。”

    小皇帝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他想让徐老将军也好好保重,他这次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的样子,但一想自己,累得对方撑着病体进宫不正是他,又闭上了嘴巴。

    两人沉默良久。

    徐老将军苍老的声音悠悠叹息一声,他问“陛下,您可以告诉老臣,您一定要坚持这么做吗”

    坚持为坤氏助纣为虐。

    他告诉小皇帝“坤氏狼子野心,陛下将来必讨不到好处的。”

    小皇帝心里一慌,慌忙先抬头看窗外和侧殿门外,见左右都空荡荡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嘴唇哆嗦一下,抬头看徐老将军“老将军,假如朕直言,你能救出父王和母亲吗”

    小孩眼里,忍不住露出希冀。

    但徐老将军沉默半晌,“老臣不能保证。”

    只敢说尽力而为,但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毕竟,他们现在连虔王和小坤氏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皇帝眼里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重新变得沉默。

    “可是,”徐老将军苍老的声音响起,他问小皇帝“难道虔王和虔王妃不能得救,陛下就必定不能直言了吗”

    “陛下可知帝皇之责”

    徐老将军说“陛下乃天子,乃皇帝,天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以万民福祉为重,才乃帝皇之责啊”

    小皇帝就算再小,也是皇帝,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承担这个责任,肩膀再稚嫩,有些责任也是责无旁贷的

    岂有光享万民供给而不承其重的道理

    “季氏皇朝的江山,岂能落入坤氏这等贼人之手”现在还有徐老将军勉强弹压,可徐老将军已自感不好了,他去了之后呢

    “单看太祖陵一事这江山若落入坤氏兄妹之手,这天下,这万民,这王朝,岂有好的”

    徐老将军脸色蜡黄,说到激动之处,剧烈咳嗽,他抹去唇边血丝,回头看着小皇帝。

    “陛下您知道吗”

    小皇帝怔怔听着,最后与徐老将军一对视,他心一震。

    是夜。

    小皇帝躺在被窝里,他不敢翻来覆去,唯恐惊动守夜的坤氏耳目。

    直到夜深人静,外头的人打起了瞌睡,他才悄悄翻了个身,眼泪无声滑了下来。

    徐老将军离去后,坤太后随即驾到,后者疾言厉色,冷冷再度警告了他。

    小皇帝唯唯诺诺,许久,后者这才满意离去。

    但夜深人静之后,小皇帝却没法像以前每一次见了徐文凯杨延宗及宗室老臣等人那样睡过去。

    一步一步走过来,小皇帝也并不是那么怯懦无用。

    相反,他是曾经鼓起勇气反抗过的。

    这是个聪明的小孩。

    只是坤太后和坤国舅彻底钳制住了他的要害。

    但徐老将军今日所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言明了帝皇之责,告诉他除了父母,他还有其他的责任

    过去,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老皇帝不可能教他,而坤太后不会有这个概念,她也忙着和老皇帝死磕处心积虑弄死小赵王,登基后更是因太傅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小皇帝,天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以万民福祉为重,此乃帝皇之责

    当时他的心忍不住战栗。

    小皇帝现在很乱,一边想着徐老将军今天说的话,一边想着血淋淋的母亲还有昏迷的父王。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悄悄地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哭着哭着,小皇帝忍不住攒紧被子他其实是知道的。

    小皇帝其实很聪明,哪怕坤太后一再向他保证,事成后放他一家人回家,但他心里还是隐隐知道恐怕是不可能了。

    母亲和父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他,真能全身而退吗

    他其实不怕死,但今天之后,缩在这被窝里,小皇帝突然很害怕,他怕因为自己的无能,害了很多人。

    无数人因他而死,他战栗起来了,他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一瞬的害怕,甚至超过了母亲和父王被害。

    这一晚上,小皇帝想了很多很多。

    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过小孩子元气足,面上并没露出什么青痕憔悴的痕迹。

    次日一大早,坤太后驾到,同来的还有坤国舅。

    坤太后端坐上首,皱眉看了一眼“还不快些,时辰快到了”

    今年老皇帝新丧,加上一年祭也快到了,年前年后的祭奠很多。

    今天是腊祭,这在古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小皇帝今日要率文武百官祭拜天地山川,还有宗庙和老皇帝,之后再登宫门城楼奉上五牲,祈求上天和列祖列宗保佑来年天地祥和风调雨顺。

    太监和宫人慌忙给小皇帝洗漱穿戴,换上厚重的冕服,坤太后和坤国舅则坐在上首,商量几句,圈定明年改元的年号。

    年号两人居然这么自顾自的定下了,连告知小皇帝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小皇帝忍不住攒紧双拳

    他再无知,也知道年号意味着什么。

    小孩到底是小孩,有些肢体语言掩饰不好,坤国舅刚好瞥见,轻哼了一声。

    坤太后侧头,瞟了一眼,她慢慢起身,挑眉踱步上前。

    坤太后挥退太监宫人,用带了赤金指甲套的手抬起小皇帝下巴“怎么那老东西昨天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嗤笑一声“那老东西也就只能说说罢了。”

    “你听你就傻了”

    坤太后轻拍了拍他的脸“乖乖听话,最迟明年,等解决了那姓杨和姓季的,就放你回家和你父王母妃团圆。”

    坤太后每次都这么说的,小皇帝每次都是带着极大希冀的,但经过昨夜深想,他就很难不听出另一重意思。

    所谓团圆,也有很多种团圆,譬如地府团圆。

    小皇帝怔怔“你真的会放我们回封地吗”

    坤太后优雅点头“当然”

    可这一回,小皇帝却没法再自我欺骗了。

    突然一阵心悸传来,他,他想,自己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父王和母亲了。

    不,不,其实,母亲当初这么重的伤,她还能活吗甚至,甚至,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小皇帝浑浑噩噩的,像个扯线木偶似的,乘辇而出,领着坤太后坤国舅及一众的文武百官祭拜了天地山川、宗庙皇父,再转到汉白玉大广场前的宫门城楼。

    冷风一吹,他终于醒过来了。

    这宫门大城楼,前面就是通天大街了,今天蜡祭的大日子,除了文武百官以外,隔得很远设了路障,路障之后还允许百姓共同参与。

    见得那一抹明黄,百姓激动起来了,纷纷下跪叩首,山呼万岁

    小皇帝怔怔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的子民,虽然他这么无能,但他们还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崇拜他,视他为天视他为地,发自内心地跪拜叩首。

    他突然惶恐起来了,他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无能,会害了他们,害了黎民百姓,害了天下子民。

    这时坤太后皱眉,在身后催促“皇帝,发什么愣牲祭要开始了”

    她唇角微动,声音却极不耐烦。

    坤太后的声音入耳,又催促左右太监去带他,小皇帝听着,心里那股让人战栗的惶恐却陡然转化为一腔愤恨

    都是她都是他都是他们他本来可以很好的,他有徐老将军,还有其他重臣,他可以慢慢学,学着怎么做好一个皇帝,去扛起这个帝皇的重任。

    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想起昨天徐老将军佝偻的背影,曾经徐文凯和宗室老臣们失望的眼神,小皇帝突然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既然最终都逃不过,既然最终都救不了父王母亲,既然最终都是死,那他,要抱着这可恶透顶的坤氏兄妹一起死

    小皇帝愣愣的,他突然挣脱了想搀扶的他的太监,蹬蹬蹬冲到城楼前

    由于皇帝位置独一无二,所以就算坤太后,也是离他一丈左右的,再往后的礼官奉牲仪仗奉牲等人,距离就更远了。

    所以小皇帝这么突如其来,他一下跑到前面去了,并且一踩三层祭台,跳上了城楼之上。

    城楼之下,是伏跪的文武百官。

    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有耳聪目明的已经抬头往上看了。

    “啊”

    小皇帝泪流满面,他死死瞪着一脸震惊要冲过来的坤太后“去死罢你”

    “坤太后擒我母妃,劓鼻断骨体无完肤,又擒我父王一再要挟我就范太祖陵突变,正是此兄妹二贼所亲谋朕亲眼所证”

    “朕之左趾,正是此耳贼所断其上所述如有半句虚掩言,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救我父王母妃”

    “这皇帝,我不当了”

    活不下去,他也不活了

    在坤太后陡然大变的神色中,小皇帝心里一阵快意,他眨了一下眼睛,泪水刷刷而下,小皇帝话音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陡然转身,自高高在上的宫门城楼之下,一跃而下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嘭”一声,鲜血喷溅,染红了纷纷落下的白色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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