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温和的太阳逐渐转烈,红星大队的社员们还在地里忙碌着。
而宋阮阮坐在那片地上面的一片树荫下,正微仰着头和一个手里提着个大南瓜的年轻男人说话。
她今天穿着小碎花的衬衣和一条粗布裤子,如此普通的衣物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好看,仿佛雨后初绽的栀子花般清新秀美。
她的脚边放着两堆用南瓜叶子垫着的地瓜泡,几个串在一起的玉米棒子,一包用网兜装着的核桃。
“周松,谢谢你。你和你们大队的人真的太好了,知道我无亲无故没有口粮,就给我送来这么多东西。真的是帮了大忙了,我接下来好几天都不用担心没东西吃了。”
她的话语里满是对方帮了大忙的真诚感激。珍珠般莹白的小脸上,笑意虽然清淡却温柔,那个送南瓜的周松,如同喝了老酒的青蛙,高兴得红光满面。
“这么些东西算什么。宋同志你下次缺啥直接跟我说,千万别把自己饿着”
江海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紧捏着的拳头爆出青筋。
他原本不愿意相信江冬生说的话,眼前的事实却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对什么阿猫阿狗都好,也愿意要他们送的东西,唯独讨厌他拒绝他
这个认知像是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同时抽在了心上。
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崩断,他愤怒大步冲上前去,在宋阮阮和周松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就揪起周松的领子,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周松顿时被打出了鼻血。
“江海,你有病啊突然打人”
虽然村里的老实青年们对江海有些畏惧,但在女神面前被打,总是会蓦然生出几分胆气和骨气。
江海一言不发,又一拳砸下去。
周松也被打出了火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反击。
江海不防,脸上也挨了一拳。他一声也没吭,咬紧了牙铁一样的拳头迅速又大力地往对手身上砸。
两人缠斗成一团,但江海很快占了上风,把人按在身下打。
宋阮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此时才回过神。
“住手你快住手”
她连忙去拉他。
她的碰触,柔软得像是蝴蝶停留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明明那么轻,却完全不容忽视。
江海顿了顿,随即听到宋阮阮怒斥“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许打他”
江海咬牙,越发地发狠,一脚踩在周松肚子上,让身下的小伙儿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宋阮阮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朝底下的地里大喊
“快来人有人打架,要出人命了”
原本大家就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此时听到宋阮阮呼喊,几个壮汉连忙丢了锄头飞奔上来。
几个人一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江海拉开,而宋阮阮立刻上前去关心周松的伤势。
这越发激怒了江海,即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壮汉压制着,他依然挣脱开来,再次冲到周松面前,按着他狠狠一拳砸下去。
宋阮阮原本就在周松身边,距离很近,他这一冲过来把周松往地上一按,正好压在宋阮阮受伤的那只脚上。
“啊”
宋阮阮吃痛地尖叫一声。
跑过来的陈美珍赶紧跑到她身边,焦急地问“阮阮,怎么了你怎么了”
“脚受伤的那只脚被压到了,好痛”
看到妈妈过来,宋阮阮不由得哭出声来。
听到宋阮阮的哭声,江海心中一紧,一看宋阮阮的脚果然是被压在了周松背下。
这是她被崴伤了的那只脚,之前本来就没好,现在竟然因为他再次受伤
他又让她受伤了
她原本就很讨厌他,现在他在她面前打架,还误伤了他,她一定更讨厌他了。
这次江海被壮汉们轻易就拉开了。
周松的母亲看到周松被打成这样,顿时去扭着江海嚎啕大哭。
“江海你个天杀的坏东西,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无缘无故的,谁招惹你了,你要这么打我家周松”
此时知青们和其他人也都听着动静过来了,一见宋阮阮受了伤,眼眶红红泪眼汪汪地坐在那里抽泣,好几个已经和她熟络起来的小伙连忙围上去关心。
江海原本是任由周松的母亲哭闹的,此时一把将她推开,眼神冰冷充满戾气。
“无缘无故”江海冷笑一声,扬声道,“谁他妈再敢向宋阮阮靠近一步,老子就把谁往死里揍”
众人齐齐一静,目光纷纷落在宋阮阮身上。
他们现在才明白,江海发了疯一样打周松,是因为宋阮阮。
许多人眼神微妙,这可真是跟戏文里唱的红颜祸水一样
他们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在村里这么受欢迎,小伙子们着魔了一样为她神魂颠倒,天天像是哈巴狗一样巴巴地围着她献殷勤,现在连江海这个混世魔头,竟然也瞧上了她,还为她把周松打成那样。
江海凶名在外,围着宋阮阮的几个小伙子里,胆子小的,下意识就和宋阮阮拉开了距离。
有那特别倔的,却把自己的不服气表现了出来
“江海,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们”
江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脸上是目空一切的不屑
“凭什么凭老子拳头硬”
“你不服”他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突出一看就充满力量,“来啊,和老子比划一场”
那个回嘴的后退了一步
“打架斗殴是野蛮人才做的事我才没这么无聊”
江海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而且壮实太多了,他明显只有挨打的份。
周松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必败的战局根本就没必要打,不然只会在宋阮阮面前更丢人。
而且,他相信宋阮阮一定不会喜欢江海这种凶恶的小混混。
江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面向其他人
“你们呢不服气就来打啊,一起来老子也不虚”
正在此时,大队长江红兵挤过人群走了出来,大喝道
“打什么打天天吃多了撑的你们这些做爹妈的,还不快点把你们家孩子带走,真想打群架是不是谁敢打架扣谁家半个月的工分”
“周松妈,你也快带你家孩子去卫生所有什么事,先给孩子治了伤再说。”
回过神来的家长们,这才赶紧过来拉自家孩子。
虽然不情愿,但继续留下来只能在宋阮阮面前丢人,几个围着宋阮阮的小伙只能念念不舍地跟着自家家长离开。周松母亲也扶着他离开了。
宋阮阮抿抿嘴,心情不太好。
她对他们的表现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就像是温顺的绵羊,老实好掌控,却也注定了不够悍勇。
现在最重要的是,经过今天这么一件事,他们的家长肯定会强烈反对他们与她来往。
这个时代的家长对家里的财物掌控权是很高的,在家长反对的情况下,他们即使再迷恋她,能对她的帮助也非常有限了。
她的计划被全盘破坏
大队长走上前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对宋阮阮道
“那个宋同志啊,你看今天的事情闹得,实在不利于社员们团结。年轻小伙子们都要干活儿挣工分,天天分心也不好。你脚受了伤,还是好好在知青点休养比较好”
虽然话说得委婉,但宋阮阮听出来了,他是觉得她的存在挑起了事端,不让她再来地里头。
想要拿到户籍,必然是要经过大队长的许可,宋阮阮不想得罪他,也不想给他留下太坏的印象。于是做出愧疚不已的样子道
“对不起,大队长,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队长看她认错态度良好,身体柔弱,处境也可怜,叹了口气
“这事也不怪你别多想,回去好好养伤”
至于江海,大队长跟没看到他一样,说都没说他一句,便扛着锄头回家去了。
江海这个混世魔王,全村上下就没一个人管的住他,而且他还带着几个浑小子一起,要真是偷鸡摸狗欺负自家孩子,他们防不胜防。所以就算是大队长,也不敢去训斥他。
现场便只剩下知青们,宋阮阮和江海。
江海看向宋阮阮,她的裤腿已经放下来,看不到脚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但她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可见是真的很痛。
她那么娇气,连擦破皮都能哭,更何况脚二次崴伤。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上来,老子背你去卫生所。”
这样的伤势,像之前那样由知青点的半吊子来治,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麻烦了。
他没有等到宋阮阮上来。
“江海。”
宋阮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软软糯糯的声音念出他名字的音调,特别的好听。江海不由自主回过头,却见她的神情冷若冰霜,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我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也不想看见你,请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我”
这是宋阮阮生平第一次在别人尚未表白的时候明确地表达拒绝,并且措辞如此严厉不留情面。
但她现在真是太恼恨江海了。
一个二混子暴力狂,自以为是地把她圈为所有物,赶走她的所有追求者,破坏了她的所有计划真是太讨厌了
江海黑沉沉的眸子里,有那么一点光亮,尚未升起又瞬间破碎。
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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