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以食入道那不就是以厨艺入道方才还想着练剑追赶谢风掠, 转眼就往别的方向跳了
的确是万物皆可入道,萧峋的做饭水平的确不错,但
但谢龄深深怀疑, 这是这人是把自己同谢风掠比较一番后, 犯起了懒、不想再努力, 从而做出的决定。
谢龄颇为无言,无言得想抬头望天。可他不能望天。他同萧峋对视片刻,朝前迈步, 面无表情道“你自己的路, 你自己选。”
“师父不帮忙参考吗”萧峋眸光一转, 流露出动摇纠结的神情。
“前几日我问过你, 你说顺着心意修行便好。要顺的心意, 自然是你自己的。”谢龄不咸不淡地对萧峋说。
萧峋“哦”了一声。他换了个拎箩筐的姿势, 杵在树底下,陷入深思。
谢龄站在他对面, 拢了一下被风吹起的袖摆,抬眼环顾, 目光未在萧峋身上停留,却也没表露出要走的意思。
林间一片寂静, 唯有风在穿行, 间或低回、间或高歌。
良久,萧峋掀起眼眸“我还是修剑吧。”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你自己做出选择就行。”谢龄从一片树叶上收回视线, 应道。
萧峋拖长语调回了声“是”,脚步迈向另一棵树,又采得数朵松茸, 直起身时歪头冲谢龄一笑, “师父不问问我原因”
少年人红衣银发, 站在雨后的苍翠欲滴的树林中,好看得像是一幅画。他眉眼弯得有几分狡黠,谢龄看定他,语气更淡了“想说便说。”
“那徒儿便”萧峋又一次把语调拉长,话到一半故意停顿。
然后进行一个转折“不说了。”
谢龄“”
谢龄绷着表情,忍耐住想要走过去敲这家伙脑袋的心情。
既然这家伙在不同道路上横跳纠结的问题解决了,谢龄决定不再于此间停留,轻阵衣袖,胡乱选了个方向走去。
“哎,师父等等我。”萧峋见他要离开,连忙说道。
你和我同路吗就让我等。谢龄疑心萧峋之所以要同他一道走,又是为了搭顺风剑,丢下一句“采你的松茸去。”言罢加快了脚步。
萧峋耷拉下脑袋,一脸失落神情“是,师父。”
谢龄快步走出树林,向峰顶道殿行去。萧峋杵在树林间失落完,抬起脑袋、扭动脖颈,活动一番筋骨,继续采松茸。
他当然不可能以食入道,无论吃还是做吃的,都只是他的爱好和需求。
上一世,他以阵法入道,兼学占卜、刀术、医术,在这片大陆的许多地方游历,涉猎甚广。
这一世,若选修剑,还能向谢龄讨教讨教,可若选择食之一道谢龄看起来不甚在意,但时间长了,想必会嫌弃得彻底。
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逗逗谢龄,探探他的反应而已。
萧峋表情变得轻快而惬意,摘完这一丛松茸,又去下一丛,当真如先前所说,要把整片林子里的都采光。
篮筐很快装满了。
谢龄回到道殿。
时辰还早,他将四面窗户都推开,让屋室里空气流动起来。他自己则坐到书桌后,咸鱼瘫了片刻,掏出先前准备看、却被云龟打岔没能看成的书。
讲魔气的书。
谢龄琢磨着,还是得想点办法帮萧峋处理身上的魔气。一来这事若被旁人发现捅出去,萧峋受到的最轻的惩罚,恐怕都是逐出宗门;二来魔气在他体内,定会带来麻烦和痛苦。
十几岁的小崽子,好好修行学习便是,委实不该让他承受那般大的压力。
谢龄首先想到的思路,是将萧峋体内魔气直接拔除,永久解决后顾之忧。
他研究许久,发现像萧峋这样的天生带有魔气之人,书中直接将之称为魔种,当斩草除根,根本不说如何清除魔气。
翻了好几本书都是如此。
谢龄又气又无奈,心道这跟把同性恋看成是精神病又有什么区别他不得不把思考方向转为压制,重新进行研究。
雨后天晴,但太阳未在天上挂多久,便坠向西山。
时至薄暮,晚霞如火,烧遍溪涧山野。谢龄坐在东窗前,头一抬,绚烂又苍茫的天空入眼来。
他已看了许久的书,不想再继续,缓缓吐出一口气,眺望远山半晌,垂下眼帘,要小憩片刻。
叩叩叩。
前殿的门被敲响,谢龄拿神识一扫,是萧峋。
这家伙一来,谢龄便想到该吃饭了啊。
谢龄迅速睁开眼睛,把桌上的书一收,拿了本自己看不懂的道门经书出来,对门外的人道
“进。”
咯吱。
萧峋推门进来。
夕阳的光芒洒进室内,萧峋逆光,五官的轮廓更显深邃。他难得没有披散头发,而是高高束起扎成马尾,发尾随着步伐摇晃,在背后拉出弧度。
“师父,到吃饭的时间了。”萧峋带笑说着,走向谢龄。
话语微顿,又道“今晚做的是火锅。”
火锅
这个世界里也有火锅
谢龄心中狂喜,眼皮一垂,绷住脸上的表情,再从鼻间“嗯”了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书,从椅中起身,随萧峋从侧门出去。
萧峋将火锅摆在了庭院中。
山高云低,暮色如瑰如金,似乎连风都染上了颜色;四面草木半昏半明,沿道的石灯笼里烛火跳跃,道路开阔处,青石方桌上一口鸳鸯锅正沸腾。
锅是铜锅,底下架着的火炉炉身有一圈精巧的花纹。锅中一侧以番茄打底,另一侧则是辣锅,辣椒花椒因着汤沸不断翻浮,鲜香四溢。锅的周围摆满菜食,荤素皆备,一些谢龄认得出,一些竟是不曾见过。
谢龄多看了几眼那些不认识的菜,暗中思索它们到底是什么。
萧峋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边向锅中煮东西,一边问“师父在看什么”
“不错。”谢龄于石桌一侧坐下,拢了拢衣袖,随口回答了两个字。
“谢谢师父夸奖。”萧峋弯眼笑道,很理所当然地承了这句话。
谢龄拿了一个空碗碟到自己面前,淡然说道“是底下的炉子,工艺不错。”
萧峋笑容垮掉,语气低下去“哦”
吃火锅缺不了调料。萧峋将葱花、香菜、蒜泥等佐料备得齐全,摆在桌边单独的架子上。谢龄往碗里夹了葱花香菜,少许芝麻花生碎,没要蒜泥,再倒上芝麻油,搅拌均匀,便完成了自己的味碟。
萧峋将每样菜都往锅里下了一些,铜锅满得几乎溢出,可汤沸腾起来时并未越过边缘。他这才坐下调自己的味碟,并道“我叫过风掠师弟了,他这个人可能比较爱清净,不愿与我同席。”
难怪没看到谢风掠人。谢龄不强求,又是一声“嗯。”
有的菜易熟,有的菜需要久煮。萧峋不管谢龄从前吃没吃过,都介绍了一遍。
他还泡了壶茶。
谢龄先吃辣锅,再单独拿了个碗盛清锅的汤和菜。他吃饭不慢,但动作斯文,坐姿端正,一如既往清冷出尘。
萧峋看了看他,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秀色可餐。
云随风流,天色由暮转入夜,山野升起薄薄的雾霭。道旁的灯火显得明亮了,映照夜空里的星辰与月。
铜锅里加了几次汤,谢龄吃掉碗里最后的一只虾,放下碗筷。
萧峋还在吃。谢龄不着痕迹打量他一番,心说这顿火锅,别人又是备菜又是调制汤底,他若吃完甩甩袖子就走,相当不讲礼貌,便坐在石凳上,没有挪动。
忽然之间,一道流光越过鹤峰禁制,落向庭院。谢龄下意识伸手,这道流光在虚空一腾转,化作一张信笺,落到他食指和中指间。
谢龄方才瞥见了这道流光的来源,是契玄峰。
主峰来信
他展开一观,信上写道“点石会将于十日后召开,各峰弟子做好准备。”后跟一行小字备注,不建议未入清静境的弟子参加云云。
点石会谢龄琢磨着这名字,感到几分熟悉。他推测着,既然让弟子们参加,还做了参与境界的提醒,应该是比试大会
修仙老套路了。
“师父,这是什么”萧峋从火锅里抬头,望着谢龄手里的信,疑惑问道。
“点石会。”谢龄挑了三个字说,手一伸,直接将信笺递向萧峋。
清静境是修行的最低境界。鹤峰上只有两名弟子,两名都是才拜入山门、尚未真正跨过修行门槛的。
看来是一场和他们无缘的运动会。
既然没有运动员参与,自然也不用教练陪伴出席。谢龄从前上学时,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参加运动会,而喜欢的事之一,则是在运动会期间偷闲。他对此目前的状况甚是满意。
坐在石桌对面,和谢龄隔着一口微沸铜锅的萧峋将信笺仔细看了一遍,略显惊讶地开口“点石会,应当是弟子与弟子间的比试吧十日之后展开不建议没入清静境的参加,意思是清静境之外的也能参加”
谢龄品出他语气里的意思,亦是惊了“难不成你想参加”
“徒弟喜欢凑热闹。”萧峋冲谢龄笑了一笑,眼底带着几分羞赧。
他看起来比先前振奋了,把信笺双手奉还给谢龄,并在谢龄提及前说“师父,这件事我会通知风掠师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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