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萧峋和谢风掠都离开鹤峰, 是谢龄最放松的时刻。他首先伸了个懒腰,再扭扭脖子活动颈椎,接着把罗汉榻中央的小桌移开, 斜斜一歪, 躺下了。
姿势和萧峋如出一辙。谢龄躺了足足两刻钟, 才恋恋不舍坐起来。
先前萧峋说自己突破了境界, 向谢龄讨要夸奖。谢龄言语和态度上的确冷冷淡淡, 但自家徒弟破境,乃是大事一件,哪能如此潦草对待
贺礼的规格至少要和谢风掠相同, 一箱灵石打底。再加件法宝,那小崽子今日受了伤,得安慰安慰。谢龄做出决定,神识沉进芥子空间, 开始找寻有无适合萧峋的东西。
谢龄不欲送萧峋战斗用的法宝。萧峋正处于打牢基础的阶段,往前的每一步都必须让他自己走, 且那家伙那般懒, 有了可以借助、可以依赖的外力, 大抵是不会用功了。
应当选辅助性的,让他能在现阶段大有收获的。
他在摆放法宝法器的架子间找来找去, 没过多久,视线中闯入一面湖蓝色的旗帜。这面旗不大,材料上乘, 用暗银色的线绣了阵法和符咒, 芥子空间里为数不多的灵气都被吸引过来, 幽幽的光芒在它周围缓慢流淌。
这是一面聚灵旗, 如同名字, 作用是聚齐灵气,修炼之时若有它在附近,可加快不少速度。
适合萧峋。
决定了,就是你谢龄一眼相中,伸手把它取过来。
如何祝贺徒弟破境这件大事解决了,谢龄收起神识,用一把“节能”的法宝扇子将正殿的灯熄灭,走了出去。
夕阳彻底坠落山外,夜幕上点了零星几颗星辰,月光有些薄。
谢龄用散步的速度,一路从山顶来到山腰,绕着半山湖泊走了一圈,停在一块歇脚石前。
这里斜对一顷碧荷,荷花披着夜色静谧盛放,美不胜收。谢龄一撩衣摆、坐到歇脚石上,再从芥子空间拿出一根鱼竿,挂上鱼饵,把鱼钩丢进水中。
显而易见,谢龄这是在钓鱼他给自己开发的新娱乐项目。
鱼竿被支在歇脚石一侧,但和一般的垂钓者不同,谢龄没有摆出装鱼的桶或篓他既不会烹饪,又不打算养鱼,就是钓个乐趣,故而没打算把钓到的鱼带走。
谢龄背靠在石头后的树干上,眼眸注视着湖面,缓慢抬起双手,把风拂之下的流水波澜框起来。
时间也在流动,但具体流走了多少,谢龄已学会不去计算。他等待着,等待鱼竿变得摇晃的那一刻。
这一刻等得不算太久,谢龄框完美景,还没走神想太多事,鱼竿就动了。
他眼睛睁大,伸手抓住鱼竿,等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收紧鱼线、猛地一抬手,将鱼钩带出水面。
水花四起,鱼钩在半空中牵出一弧银亮的光,可定睛一看,钩子上却是空空如也。
钓鱼技术还不成熟,这一饵落空了。
谢龄“噫”了一声。他没灰心也不气馁,毕竟在垂钓领域,他不过是个初学者他一向对初学者甚是包容。
他把鱼钩拉到眼前,重新挂上鱼饵、丢回水里。
新的一轮等待开始。
夜空里星辰逐渐多起来,辉光散落山野,像是撒满银屑。湖泊比方才明亮许多,在远处,时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
谢龄察觉到出去的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鹤峰,过不久,一串轻微的足音由远及近。
“师父,我回来了。”少年人温和清润的嗓音随之而起,音量控制在恰好的范围,语调微扬,透出种轻快感。
“食堂有酸汤鱼和红烩牛肉,我给您带了”萧峋继续说着,来到谢龄身旁。鱼竿在这时剧烈晃荡了一下,接着迅速下沉。萧峋音调骤然转高“师父师父,有鱼上钩了”
萧峋看起来比谢龄还激动,惹得谢龄想发笑。但谢龄不能笑,只能忍住。
谢龄把注意力转移到钓鱼上,伸手将鱼竿一抓,控制住鱼线,用力往上一捞。鱼竿那头的晃动愈发剧烈钩上有鱼,是条肥胖的鲤鱼,还在不停挣扎。
不错,没在徒弟面前丢面子。谢龄对这一回的结果甚是满意,和胖鲤鱼一番较劲,成功将它抓上岸。
他捏着鱼钩一头,把仍旧挣扎甩尾的鱼提溜到萧峋面前,说“你明日的午饭有着落了。”
“师父把它给我在这方面,我可不会客气。”萧峋听后立时取出鱼篓,把这条胖鲤鱼丢进去。
“师父还继续钓吗”萧峋问。
“嗯。”谢龄应了声,弯下腰去拿装着饵料的罐子。萧峋快了一步,在他手指触碰上饵料罐之前,把罐子捞走。萧峋对谢龄一笑“我来帮师父挂饵。”
很容易看出,萧峋没怎么钓过鱼,挂鱼饵的动作不太熟练。不过这事不需要技术,他抓着鱼饵和鱼钩琢磨片刻,便完成了。
萧峋把钩子递给谢龄,然后用符纸净手,到一旁去,放出张桌子,把从时来峰带回的饭菜摆上来。
有三道菜,萧峋方才说过的酸汤鱼和红烩牛肉,以及一盘荷叶鸡,分量都不多,但刚好够谢龄吃完。
谢龄把鱼钩抛入水中,又将鱼竿支到先前的位置,振袖起身,走去萧峋身侧。
两样东西被他放到桌上,一个萧峋熟悉至极的装灵石的箱子,一个细长的檀木盒。谢龄没说盒中放的是什么,只对萧峋道了四字“破境贺礼。”
萧峋刷的抬头,漆黑的眼睁大,似有几分不信,紧接着弯出一弧笑“我就知晓,我突破了,又赢下比试,师父心中定然是高兴的。”
谢龄轻轻挑了一下眉。
萧峋收礼同样不客气,道一声“多谢师父”,把灵石箱放进袖中,再打开那细长的檀木盒。盒中装着一面裹好的旗帜,萧峋展开它一看,惊喜浮上眼眸“这是聚灵旗”
“对。”谢龄回答。
“徒弟会好好使用它的。”萧峋神情变得郑重,不过只有一刹,这话说完,他走到谢龄身后,双手按住谢龄肩膀,将人推到椅子前,并道“师父快坐下吃饭吧。”
谢龄许久没被人这般亲近地对待过,萧峋的手掌带着热度,让他后背一僵。
好在不过几步距离,萧峋很快将手收回去。谢龄肩膀放松下去,坐进椅中,拿起萧峋摆好的筷子。
桌上,荷叶鸡提前撕成了鸡丝,他夹了几根到碗中,尔后尝了一片鱼肉。萧峋则回到那块歇脚石旁,替谢龄“视察”水里的情况。
鱼是否上钩,是件很看缘分的事。显然萧峋和这事不太有缘,直到谢龄吃完、搁下筷子,那鱼竿都只是被风吹得晃了两下,没出现太大的动静。
萧峋耸耸肩膀,转身去找谢龄。
“看来等鱼上钩还要很久,师父,我先回去练剑了。”萧峋把桌椅碗碟收拾完毕,对谢龄道。
谢龄在道殿里说过让萧峋多练几遍剑的话,但那不过顺口一提,并没真打算让他带伤练剑。可萧峋的神情不似玩笑。谢龄眉峰轻轻一蹙,上下打量他一遍,问“伤好了”
“练练左手。”萧峋边说边抬起左手,翻转手腕,做了个出掌的动作,“太久没用左手使过武器,都生疏了。”
闻得此言,谢龄又是一挑眉“今日之前,我还不知你左右手都能使剑。”
萧峋笑笑“年幼的时候,随父亲学过一段时日双刀。”这是个很是勉强的笑容,萧峋漆黑眼眸里寻不见光彩,他唇角扯了一下就收,向谢龄执礼告别“师父我走啦。”
“去吧。”谢龄知晓萧峋身世,见他如此,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旋即又叮嘱“别练太晚。”
萧峋的笑容轻快几分“是,师父。”
四下归于清寂。谢龄坐回歇脚石上,目光往身侧一扫,发现萧峋人走了,但他的鱼篓留在了此处。
用脚趾头琢磨都能琢磨出其中含义那家伙希望他能将钓到的鱼都给他。
谢龄不由一啧,取出一把剑,将鱼篓一挑,送到距离稍远之处,打算置之不理。可他转念想到,这篓里还有条鱼,若是真放在这里一夜不管,明日来时,定是臭了。
这就有些害人害己了。谢龄再度一啧,把鱼篓又给挑回来。
他靠到树干上,欣赏起湖泊中的荷花,心想明日可画一幅星夜清荷图。
取名越来越有年代气息了他还吐槽自己。
又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靠近,和萧峋的走路习惯不同,这人的脚步声轻而稳重。
是谢风掠。
谢龄心情不错,在谢风掠靠近时一抬衣袖,偏头看过去,难得主动招呼了他,问“你怎么来了”
谢风掠一怔。
他的眼眸是浅琥珀色,在漫天星辰照耀下,透亮又清澈,像是一条河流静缓流淌。但这双眼眸很快敛低了,眼眸的主人恭敬执了一礼,唤道“雪声君。”
“弟子只是出来走走,不曾想会在此遇见您。”
谢风掠看向谢龄支在身侧的鱼竿,再慢慢将目光移向谢龄,对上他的视线。谢风掠抿唇笑了笑“弟子幼时也有钓鱼的经历,可否容弟子在此同您一道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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