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八
谢龄保留着从前换洗衣物的习惯, 眼下这件寝衣并非前几日穿的那件,通体鸦黑色,绣了梅花暗纹, 烛光流溢过,仿佛清幽的水色。而这水色淌过他手腕颈间,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细腻。
他从屏风后转出来,见萧峋靠墙坐起来, 翻来覆去瞧这两把剑,道“不是困了”
萧峋本打算点石会结束便上剑峰取剑,却因受伤耽搁了。本以为要带着两把铁剑到东华宴上去, 不曾想谢龄会将自己的剑给他虽说谢龄有一屋子的剑。但不妨碍萧峋心底甜丝丝的。他不禁自己甜,还觉得谢龄甜。
听见谢龄的声音, 萧峋笑了声抬眼,本想讨几句乖,目光往谢龄身上一落, 怔住了。他未见过谢龄穿黑色, 只觉得这人像黑夜里绽放的一朵白梅,香得透了骨。
回过神后赶紧调整表情, 理直气壮地道“师父给我这个, 我如何还困”说完把目光垂回去,作出盯紧手中剑的模样, 极力压低心跳声。
“我甚至还想去外面试上一试。”萧峋在心中咳了一下, 又道。
现在的时间是亥时, 具体几刻谢龄记不清了,但亥时指的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这在谢龄的生物钟里, 远不到睡觉时刻。谢龄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
“真的吗”萧峋把语调放柔放低, 拉得缓慢悠长“那师父可不许不让我回来。”
他这话听起来还挺拗口。谢龄起了逗人的心思,却听萧峋抢先一步道“还是先睡觉吧,明日再试也不迟。”
这家伙说完便倒下、闭眼了,但仍是抱宝贝似的把这两把剑抱在怀里,大有与之同睡的架势。谢龄没见过他这般模样,既无奈有好笑,捞了捞床上的被子,说“我却觉得,你是打算在梦里试。”
“唔。”萧峋睁开眼,睫毛自下而上扫过,对上谢龄的视线。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轻轻一叹,把剑收了起来。
萧峋那能储物的鸿蒙袖不在现在穿的衣裳,谢龄注意到这点,寻思出这家伙也是有芥子空间的。或许是自学的,或许是从前在家中所学,鹿鸣山萧氏虽被灭门了,但好歹也曾是修仙世家。
谢龄没做多想,坐到床畔。他喜欢睡觉之前坐床上看一阵书故事性不强的那种这样有助于睡眠。他不打算因萧峋的到来改变这个习惯。
他靠坐到床头,取出书来翻了一页,感觉到躺在里侧的人向他投来视线。他没管,继续往下看,又翻了一页。这人目光还在他身上。他觉得这家伙的视线有点儿吵,二话不说将被子拉起、蒙住这人脑袋。
“师父”萧峋手脚动了动,不满大叫。
“若是睡不着,就出去练剑。”谢龄一脸冷漠。
萧峋闭了嘴,不再动弹。半晌,他忍不住道“师父也快睡。”
“嗯。”谢龄应了声。
水钟上的刻度一点点移动,过了有些时候,谢龄听见萧峋呼吸声变得平缓匀长。这人睡着了,但脑袋仍旧埋在被子里,谢龄帮他扯下来,这人顺势将被子揉成团、团进怀中,翻了个身,朝向他的一侧。
谢龄顺手揉了一把萧峋的脑袋,将书签往书里夹好,放下书册、灭了屋中灯盏。
一夜静谧,和在鹤峰的那一晚相同,萧峋的睡相很好,不磨牙不打呼噜。
到了天明,谢龄醒过来,瞥了眼没有丝毫清醒迹象的萧峋,沉思片刻,往他脸上丢了个小小的沉睡咒。
起身、洗漱、换衣、束发,谢龄换上陈河的装束,临走前瞥了眼抱着被子沉沉睡着的萧峋,写了张字条留在桌上。
来到竹林小屋时,越九归已在院中耍了一套枪,见到谢龄,擦了把汗,把石桌上的食盒递给谢龄。
“我从山下带来的豆腐脑,还热乎着呢,师兄吃一点。”越九归笑道。
谢龄道谢接过。
现在是辰时初刻,越九归买到这豆腐脑的时间只会更早,镜川的位置在大陆西面,日出得晚,一般不会有人这样早就起来做生意。他疑惑问“这么早便有人卖早餐了”
“东华宴就在今天,可不得早点开张。”越九归解释了一句,回到之前的地方,继续练枪。
谢龄坐下吃豆腐脑。这是他喜爱的咸豆腐脑,浇了辣椒油,撒上香菜葱花,麻辣鲜香。温度正适合入口,谢龄吃得惬意又满足。
越九归练完了第二遍枪,回屋一通收拾,出来后催促谢龄前往宴会之地。谢龄向来是踩着时间到、能迟到最好,听得越九归催促,坐在树下不乐意动弹“越师弟,我们有必要去这般早”
“师兄,这事可和你有关。”越九归一脸严肃。
“嗯怎么就和我有关了”谢龄好奇起来。
“我上山途中听说,有人要在东华宴上出售彼岸火”越九归道,“师兄早先不是跟我提过吗这可是锻体不可或缺之物师兄可不得赶紧去买下。”
谢龄眼神一亮。他炼体的境界快到瓶颈阶段了,的确需要这彼岸火来突破人间道中没有人走体修路子,没有这方面的储备,雪声君也不曾收集,谢龄这趟外出,目的之一便是寻它。
“多谢越师弟。”谢龄起身一礼,甚是感激。
“谢什么谢,那打听到了那人是谁,也打听到了他来东华宴的时间,咱们赶紧去找他,省得被别人抢了先。”越九归将谢龄肩膀一勾,带着他往外走。
“是是是。 ”谢龄忙不迭点头。
半山腰上,人间道客舍。
谢龄走后约过一个时辰,萧峋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瞧,床的另一侧空荡荡,伸手一探,余温早无。萧峋生出不妙的预感,坐起来喊“师父”
无人回应。
“师父”他丢开被子下床,里间连着外间转了一圈,没寻见谢龄身影。
这人定是又走了,但萧峋还是想找寻一番,欲向外探出神识,余光扫见桌上镇石下压着张纸笺。那是昨日没有的东西,萧峋神思一动,隔空取来。
是谢龄的字迹,小楷清丽,写着外出,勿寻。
“哦。”萧峋表情拉下来,但内心没先前找不见谢龄那般烦躁不爽至少这人晓得留张条子,打声招呼了。
他把这张纸笺收起,左右一思忖,想到谢龄应是不会在东华宴上露面了。
不露面也好,省得清吾山的人不死心,又来叨叨。
叩叩叩。
屋室大门被人敲了三下。
萧峋偏头过去,往外甩出一道神识来者身穿白色道袍,背负长剑,眉目英俊,赫是谢风掠。萧峋没有太意外,注意了几眼这人用的剑,踩着悠悠的步调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他还穿着寝衣,头发甚有几分凌乱,一看便是刚起身。谢风掠瞧见后眉头直皱“怎么是你”
萧峋笑了,弯眼弧度似新月,眼底碎光盈盈“怎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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