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章一百四十四

小说:为师拒绝加班 作者:岫青晓白
    章一百四十四。

    萧峋换了一艘更大的云舟, 屋室共六间,茶室厨房储物室各一间,余下的都是卧房, 便是再来些人, 也能住下。

    云舟不再如前些日子那般疾驰,而速度慢下来后, 则多了几分悠哉。

    冬风太盛, 纵使一路南行, 气候也未见变暖多少,不过山间原上绿意渐有增多,为视野添上些许清新。

    云龟的伤势好了许多, 不再跟个石头似的缩在角落的窝里, 天气好的时候, 会从窝里爬出来闲逛。

    这日的阳光便不错。云龟早早占了甲板上最适合晒太阳的位置,萧峋后到, 不与伤者争抢,退而求其次坐到一旁。

    萧峋从袖中取出一个雕到一半的木猫, 正要继续动工, 又见谢风掠从房间出来。

    谢风掠手里拿着这日的江湖飞报, 抿着唇,神情不太好看。他在萧峋对面坐下,报纸拍到两人中间, 道:“我很不赞同你的做法。”

    萧峋扫了眼报纸,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嗯”

    谢风掠点着报纸上的八个字, 声音愈发清沉:“不赞同你将此行目的地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更不赞同你放慢云舟的速度。”

    “我们做客人的, 若是不等主人准备好便上门, 会弄得双方都尴尬的。”萧峋拿出刻刀,在半成品木猫上凿着,说得慢条斯理。

    谢风掠皱眉,抬高音调:“就不怕他们准备充分了,将你杀死在岛上”

    “的确有点怕。”萧峋偏了下头。

    他这话一出,谢风掠表情变了变,一句“那你为何如此”即将问出,又听萧峋说:“怕他们准备得不够好。”

    谢风掠:“”

    谢风掠神情跟吃了苍蝇一般:“你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萧峋笑起来:“师弟竟也会关心我了。”

    “果然不可理喻。”谢风掠瞪他一眼,甩袖起身,“你若死了,雪声君会难过。”

    他大步走回房间,想要啪的一声将门拍上,却思及谢龄在隔壁,手顿了顿,放轻动作。

    谢风掠居住的房间和谢龄与萧峋的房间开门不在同一方向。谢风掠进屋后不久,谢龄从另一侧推门而出,踏进明媚的日光,走到甲板上,坐去萧峋身旁。

    云龟缓慢蹭到谢龄身前,探出脑袋,往他膝上拱了拱。萧峋一边用刻刀雕木头,一边喊了谢龄一声。

    “嗯。”谢龄应得平淡。

    萧峋吹走手上的木屑,哼笑说:“谢风掠都来我这儿发泄不满,你却连问都不问。”

    “我又不是今日才知道。”谢龄道。那日萧峋拿他的通讯木联系越九归,两人说了什么,他都听见了。

    萧峋:“你当时也没问。”

    “若不能将瑶台境一次清理干净,去了也是白去。”

    培养一位寂灭境修士极其不易,可于瑶台经而言,这似乎是他们的短期可再生资源。那个能降下“神启”的人很可能来到了陆上,毕竟他们要对付的萧峋和人间道都在这里。若他们此行不能将这人一举除掉,恐怕也只是扬汤止沸,再多的努力都是白搭。

    谢龄深深明白这点,故而不反对不过问。

    他伸了个懒腰,将盘起的腿伸直,往后躺倒。云舟大的好处在这时体现出来,甲板极宽敞,手和脚能随意活动开。

    “谢风掠才知晓此事,细细思索便能明白。不过,其实我也很担心。”谢龄声音低了些。

    刻刀在萧峋指间转出一朵利落漂亮的花。他将之放到一旁,取了顶草帽出盖在谢龄脸上,避免他被日光晃到眼睛。

    “我不是个怕死的人。”萧峋轻声说道,“有的人濒死又被救活过来后便惜命得很,我却不是这样。”

    “看得出。”谢龄在草帽底下点了点头,别在帽檐上的一根狗尾巴草随着动作开始摇晃。

    萧峋伸手拨了两下,待狗尾巴草不再动了,也躺在了甲板上。

    “但现在,我不想死了。”他将话继续说下去。

    谢龄在草帽下闭上眼睛又睁开, 将手伸向萧峋,却被他抢先抓住。萧峋把帽檐上的狗尾巴草摘下、放进谢龄手里,握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转动。

    “此去瑶台境,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你知晓的,我现在很奇怪境界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这似乎跳出了人类修行的规律和限制,但将视线放远放宽一些,又会发现,其实我跟那些大妖兽很相似了。”

    “唔,还有魔物总之,我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别这样说。”谢龄甚不赞同此言。

    萧峋却是一笑:“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是否能够将那座岛给掀翻。”他声音越来越轻,也不玩那根狗尾巴草了,将之丢进了风里,紧紧扣住谢龄的手。

    “倒也无妨。”谢龄回握住萧峋,把草帽盖去这人脸上,坐起来,仰头遥望晴空。

    他道:“不知道能走到哪里,那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没必要等有完全的把握再去做事。”

    “咦”萧峋甚是惊奇谢龄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龄轻轻一哂:“人这一生,如果只做必然成功的事,岂不是很没意思了。”

    萧峋也坐起身,刷的一声带起了风。

    草帽啪嗒掉到地板上,他低低唤道:“师父。”

    “嗯”

    这人翻了个身,笑盈盈地凑到谢龄身前,在他唇上浅啄:“师父,你怎就这般让我喜欢呢”

    谢龄眉梢轻抬,对他的这种话已免疫到不能再免疫。

    萧峋的唇往下挪了些许,吮吻着道:“想欺负你。”

    “别想。”谢龄一掌将这颗脑袋拍开,语气不带感情。

    “哦,师父不想。”萧峋故意将话说得慢吞吞,抓了谢龄的手,咬住他手指尖。

    谢龄腰背紧绷,俄顷又放松下来,小声道:“别在这里。”

    “那就不在这里。”

    萧峋弯眼笑起来,拉着谢龄起身,回房的途中说起:“我体质有了变化后,咱们从小遥境带出来的那套功法,练起来似乎更容易了。”

    这话题看似正经,但谢龄听得面无表情。

    果不其然,他听见萧峋又说:“等我练成,就把功法传给你。”

    谢龄:“呵。”

    甲板上独留一龟。它一点一点挪去方才谢龄坐过的位置,打了个呵欠,然后将脑袋进龟壳,打起瞌睡。

    日影在不经意间偏转,不知哪座古刹的暮钟传上云间,天色向晚。云舟沐在夕晖中,似披了一身灿烂的金红绸子。

    萧峋屈指一弹,将窗户打开,让晚霞落进屋室。

    地上散着几根缎带,有的坠着珠子,有的染上了污渍。谢龄脖颈也系了一条,白如雪,挂在上头的是个金色铃铛。

    他侧躺在床的里侧,长睫低垂,眼眸半阖,整个人倦倦懒懒,手腕自袖口露出来,宛如一截上好的羊脂玉,但向外看出去,却见手指尖儿透着红。

    萧峋见他如此便忍不住笑,俯身下去,将他颈间脸侧乌沉沉的长发拨开,挠着他下巴唤了声:“师父。”

    谢龄心道一句这姓萧的当真是得了好处也不卖乖,甚是直接地将这人的手给拍开,翻身背对他,将眼完全闭上,打算睡个觉。

    “谢小龄,你这是睡晚就不认人了”

    “本也是你答应了的,可不能睡完翻脸。”萧峋哼笑着,把人捞到身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丁铃。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龄听见这声音,听见萧峋的话,眼皮子掀开,手往下探,探得某件事物,用力一捏。

    萧峋又惊又痛,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忙向谢龄告饶:“我错了”

    “错哪儿了”谢龄问。他坐于上位,眉眼清冷又艳丽,话说得比往日慢,有些怒意,却不减慵懒味道。

    “不该绑你,不该往你上套珠子,不该”

    萧峋心甚痒,解开谢龄颈上的缎带,一番求饶一番保证,说了好些话,才让谢龄消了气、将他松开。

    谢龄暂且不想睡觉了,萧峋将他带到窗前,选了处好位置,抬手一指:“现在能看见海了,晚霞很美。”

    谢龄向着那处看去,海阔云淡,鸟群飞低,半面瑟瑟半面泛金鳞,的确是难得的好景。

    “到了凤都,就不坐云舟了,如何”萧峋在谢龄耳旁说道。

    凤都沿海,良港天成,是陆上商队出海的不二选择。谢龄明白过来萧峋的打算:“你想坐船”

    “在海上航行可是难得的体验。”

    “若是乘船,至少要两三日才能抵达抵达瑶台境。”谢龄提醒道。

    萧峋问他:“难不成,你想去瑶台境过除夕”

    谢龄算算时日,果真如此,立时做出决定:“那还是在船上吧。”

    两日之后,云舟抵达凤都。

    凤都水运便利,是极有名的贸易城市,往来者众多,街市繁华。

    购船之事由谢风掠去办。他们没有选择租船这趟出海保不齐会遇上几个或者几拨拦路人,风险甚大,不如直接买一艘,省了赔偿事宜。

    萧峋和谢龄则去添置食材。

    久未在路面上行走,久未身置于闹市街头,谢龄生出了隔世般的恍惚感。两人不由逛久了些,品尝这里特有的吃食,又去看了看这里的字画,向着码头而去时天色已然擦黑。

    道旁林立的商铺都挂起灯,但人群依旧熙攘,仍是一片热闹之景。不过越靠近码头,周遭还是冷清了下去。

    堤上有柳,时值冬日,还未长成依依之景,又已入夜,见来更是清寒。谢龄和萧峋走在柳堤上,一人身姿端正,一人步伐懒洋洋。他们没做交谈,但当道路出现岔口时,突然对视了一眼。

    这世道要杀他们的人很多,便是在重重阵法加护的云舟上也不能掉以轻心。此番入城,不光是萧峋,谢龄也没如往常那样再将五感降到普通水平。

    前面有人,在他们去码头的必经之路上。

    “游天下境。”萧峋探出那人的境界。

    谢龄“嗯”了声。

    “还以为来了个什么人物呢。”萧峋的话里竟有些失落。

    两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萧峋还往谢龄嘴里塞了颗糖。这时前路上的人开口了,说道:“原来在你眼中,我竟算不上人物啊。”嗓音听来低哑。

    夜色里,有只乌鸦盘旋飞上高空。

    风过秃柳摇晃,细影晃过支在路上的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壶酒、两盘小菜。

    桌旁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发间插着根桃花枝,表情很是不满。另一人要瘦小些,也年轻些,无他这般明显的特征,只是抱着柄剑而已,神情看起来有点儿不安。

    说话的人是前者,新倒了一碗酒,放到了桌边、离正走来那两人较近的一侧。

    “啧。”他又摇摇头。

    “崔嵬”谢龄借月光看清人,惊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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