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修圣地“三河川”在今日开讲佛说。
世间道盛佛衰, 三河川已是佛修们的唯一圣地。是以,当三河川传出阿罗大师要传授大道时,天下的佛修们纷纷前往圣地。于是, 连续三日,梵音不绝,天生异象。
最后一天, 山中来了一位女施主。这女施主一身煞气与魔气, 让寺中和尚沙弥们暗自嘀咕。然而他们想到有阿罗大师在,谅这魔头也不敢做出什么,便也释然接客了。
姜采进入山寺, 混于一众和尚中。她找了一蒲团坐下,便和和尚们一起听高处大僧的佛音。为表尊重, 她并没有开启法眼,只用肉眼仓促扫一眼阿罗大师的模样。
衣白胜雪, 眉目慈悲。
和当日焚火修罗界的那位“妖僧”形象,果然判若两人。
姜采认真地听了一会儿, 待法会散了, 已是黄昏。姜采按照三河川的规矩, 恭恭敬敬地排队去领了佛灯, 想要供起来三河川开启法会,每日结束后都会发放佛灯,让信徒们供于佛前。
听说许愿很灵验。
再说道家也没有这种许愿祈愿的东西, 姜采便赶在法会结束的最后一天,来领一个佛灯。她供灯时, 还认真地跟佛祖说抱歉
“信女本应连听三日法会, 才算有诚心, 敢在佛祖面前许愿。但信女被魔域那些事绊住, 脱不开身,只能厚着脸皮赶上最后一天的法会。您大慈大悲,不要与信女计较”
满殿辉煌,金光佛相,皆是婆娑。姜采睁开眼后,见到旁边的小沙弥正合掌等着她。
姜采眨一眨眼,小沙弥躬身“姜姑娘,阿罗大师请您品茗。”
姜采脸热,知道自己混迹于和尚中听讲,必然被阿罗大师看到了。她只好跟着小沙弥出大殿,前往阿罗大师的院落。
初春雪消,白色重重叠叠又渐次消融成溪水,在屋檐下蜿蜒流淌。檐下风铃阵阵,姜采被领入一院后,在一间古朴屋舍外请教,才推门进去。
阿罗大师袈裟依然如雪,手持一串佛珠,正盘腿而坐。灯火密密地照在他面上,不可直视。
关上门,姜采微笑躬身“大师,自焚火修罗界一别,又是一年未见了。大师身上的伤势可好了”
阿罗大师睁目看她,温和坦然“当日多谢姜姑娘救命之恩。”
姜采入座,笑着端详他,又疑惑“阿罗大师一直以这副相貌示人吗”
她指的是,他本相不是“妖僧”吗
阿罗大师叹道“世人受皮相所惑,多生妄念。贫僧若以真面目示人,恐怕三河川便不会是佛门圣地了。贫僧不想引起佛修们恐慌,世人希望贫僧如何模样,贫僧便如何吧。”
姜采道“大师看得开。”
阿罗大师不评价什么,只用眼扫一扫她的状态。阿罗大师叹气,道“姜姑娘这般状态,看着实在不好。便是贫僧,都不敢如姑娘这般以身侍万魔。姜姑娘这样神魂不稳,道心日日受挫,可如何修行成仙”
姜采道“我不为成仙,身死道消也没什么关系。修行数千载,无愧于心,我没什么放不下的。”
阿罗大师道“姑娘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看得开,便不会来三河川寻贫僧了。”
姜采微默。
她有些赧然,不自在地偏了下脸看屋外檐下的铃铛。她小声“这么点儿小事,看不开也不影响什么。”
她转眸看阿罗大师,见这位高僧面露茫然,显然没听懂她的小女儿情怀是什么意思。
姜采促狭,又不好捉弄大师。她一下子噗嗤笑,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那个了。”
二人之间沉默一阵,阿罗大师问“姑娘来寻贫僧,是要贫僧帮忙解决姑娘体内的魔疫之事吗”
他欠她一个恩情,自是要还的。
姜采虽然不是这个目的,但是阿罗大师这么说,她也生了好奇“阿罗大师有办法解决”
阿罗大师平静无比“并无办法。炼化魔疫,是贫僧也无能为力的。姜姑娘大德,天下苍生都应该感激姑娘。”
姜采微微笑,她就觉得不会有其他法子。若有其他法子,前世她在山门外求阿罗大师,那般凄惨,阿罗大师也不会任由她跪着了这是个真正高僧啊。
姜采思绪飘远,阿罗大师倒一贯沉静“既然不是此事,姜姑娘是要贫僧做什么”
姜采回神,恭敬道“我其实没什么求助大师的。我知道大师欠我一个恩情,必然要还我。既然如此,我也不矫情,我必然要将大师欠我的这个恩情,用在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候。眼下我自己这些许小事,都不麻烦大师。”
阿罗大师恍然。
他眸中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是贫僧想多了。看来姜姑娘此次来三河川,不是为了见贫僧,当真只是为了供佛灯。”
姜采微窘,低头借咳嗽掩饰。
阿罗大师神色难得的轻快揶揄“那敢问姜姑娘,今日的法会,姜姑娘听懂了多少”
姜采诚实叹气“其实完全没听懂。”
她扭头看屋外铺陈的星光,明熠闪耀,宛如银色长河。她有些烦恼、有些怀念地撑脸笑“不瞒大师,我自小喜欢打打杀杀,对这些道学、佛学,向来不怎么听。对我来说,剑是命,万万不能丢;其他的都是辅助而已,不要也罢。”
她竟与一个和尚闲聊
“那时候门中一上课,听说要在屋舍里上,我就绞尽脑汁逃课;听说要去演武堂上,我必然跑第一名。我的武艺课修行课有多好,文化道法科目就有多差。长老们日日抓着我补课,我转头就跑。师兄嘲笑我不断,被我一揍后就不敢说了。我一直觉得,能打赢就好,附庸风雅,都是废物们才学的。”
她回过神,对阿罗大师抱歉一笑“我扯远了。”
阿罗大师道“姜姑娘很怀念剑元宫的生活。”
姜采出神片刻,承认“是啊,有些怀念,但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这一世,算不算好好告别过了。”
她不再提那些,不想多说伤感的话题。她转话题说起今日的佛灯,又目染笑意,星华在眼中流转“我是听说三河川的佛灯很灵,才来试试运气的。大师不用管我。”
阿罗大师问“姑娘为自己供佛灯”
姜采咳嗽一声,眼神微飘。
她字正腔圆,一本正经“为重明君供。”
阿罗大师愕然一下,盯着女郎明亮沉静的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姜采和张也宁是未婚夫妻。只是对于阿罗大师这种高僧来说,姜采堕魔,那二人的婚姻自然就算断了。不过如今看,似乎他果真不懂这世间儿女情。
阿罗大师干干说道“姜姑娘有心了。”
姜采笑眯眯摆手“还好还好。我只是修行的时候,听到神识中魔疫们吵来吵去,突然想到我似乎又将他忘了很久。原本为了和魔疫对抗,我连神识都努力屏蔽自然忽略了重明君给我留的话。
“我到底心虚,也不敢联系他。我一琢磨,干脆来供佛灯吧。若是日后他不高兴,跟我算账,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说我为他供过佛灯,我心里对他多好。
“我就这么问他张也宁,我起码还为你供过佛灯。你有给过我什么他必然心虚,就不怪我了。”
阿罗大师见这位女修这般玩笑,提起那位郎君就眉开眼笑,兀自说的高兴。阿罗大师也不禁一笑,佛也愿意看到世间男女有个好结局。
阿罗大师顺便问“那姑娘为重明君乞的什么愿”
姜采脱口而出“自然是成真仙啊。”
她笑吟吟“大师放心,我不会砸了你招牌的。他必然能成仙这愿望肯定会实现。我只是求一重心理安慰罢了。”
阿罗大师却沉默。
姜采面色微顿。
她何其敏锐,心神中魔疫的刺痛在这一时都好似空了一下,让她感觉不到。她的心揪起来,高高悬起。她口上仍然无所谓地笑“大师怎么了大师难道觉得,张也宁成不了仙”
阿罗大师沉吟片刻。
姜采锐利的目光锁着他,如电如剑,寒意陡生。大有一副他说个“不”,她就要动手的架势。
阿罗大师与她对视片刻,叹道“并非如此。重明君得天独厚,已是这世间最容易成仙的人了。若是连他都不能,恐怕几千年内,再无人能成仙了。
“贫僧迟疑的只是,重明君恐怕很难成就真仙。”
姜采一点就通。
她蹙了眉,沉声“堕仙”
她冷冷道“大师,我一贯敬你,你莫要信口雌黄的好。他心性高洁,从不作恶,一心修行,道心坚定。你却觉得他很难成就真仙,只能成堕仙堕仙,可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阿罗大师道“姑娘知道何谓堕仙心有魔念难消难解,成仙后天道不认,便为堕仙。”
姜采道“张也宁并无心魔。”
阿罗大师道“他也许有心魔。”
姜采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但她转而迟疑,想到张也宁频频与自己说得那个堕仙梦。那个梦,就是他的心魔吗她心里登时生乱,一时间举棋不定。
然而阿罗大师道“当日三千念,其实不应该开启,让你们进入的。”
姜采反问“大师为何这般说”
阿罗大师道“寻常人进入三千念,只会碰到各种机缘,借此增加修为。然而只有姜姑娘和张道友在三千念中,溯了前世。贫僧修为不够高深,当时并未看出姑娘体内有不属于这一天的道元若是当日便知道,我便会阻止姑娘进入三千念了。”
姜采心沉下。
她淡淡道“我不懂。三千念本来不就有溯前世的作用吗”
阿罗大师解释“姜姑娘以为,世人为何从不知三天的存在一是因世间只有永秋君一人为仙,若他不说,世人便不知三天存在。二是修士修行易生妄念,若知前方有一坎,极大可能通不过;若是不知,反而容易通过。幸好当日进入三千念的修士只是听贫僧讲本源,并未亲见。只有姜姑娘和张道友亲见了另一天。贫僧当日开讲,也是为了平复二者的心魔,希望早早化解,不留妄念。”
阿罗大师道“寻常人也许还好,但是张道友修为已经逼近成仙,他见到另一天,心中所生杂念,便会影响他的成仙。贫僧后来又听说,张道友为姑娘炼化蒲涞海,和姑娘一起去无极之弃贫僧便心生忧虑,恐怕张道友心魔已生,在成仙机缘到时若都不能化解,那便难了。”
姜采大脑轰地一下空白。
她喃喃自语“是因为我执意在三千念中乱走,我要溯前世,他来找我,才看到另一天的。他的杂念,若真的生出了,那就是我引起的。”
阿罗大师温声“一切皆是巧合,姑娘不必自责。”
姜采摇头。
她脑中混乱,想到了很多事情。她脑中第一浮现的,是当日北荒之渊上,她醒来时,张也宁看她的那一眼。那一眼很奇怪,不像情深,不像动容。
他平平静静地看着她,用很复杂很古怪的态度观察她姜采喃喃自语“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生了心魔”
所以他才问“如果我不想成仙呢”。
她以为他说的是他不想断情,但也许他说的是他的状态很难成就真仙。他与她说前世,说前世张也宁如何救她,如何在背后看着她。她当时觉得这些尽是猜测,尽是他安慰她,现在想来、现在想来
他和前世的张也宁,纠葛其实已经很深了吧
姜采蓦地手撑在案上,目露慌乱。她紧绷无比地倾身,碰翻桌上的茶盏,弄湿了一袖子。她颤声问
“大师,若是他一直能够梦到另一天发生的事,是不是也不好”
阿罗大师惊讶,然后回答“想来应该是不好的。心中杂念丛生,无法断绝,无法释怀,才会一直试图与另一天的自己联系。但是贫僧很好奇,另一天中,张道友是已经成了真仙吗不然他何以能够与此天联系”
姜采低着头,没有再回答阿罗。
她勉强说了几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她抱歉地告辞,跌跌撞撞地离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大脑一派混乱
明明春日到了,她心里却浮了一重雪,清薄孤寂。
她趔趄间被雪覆盖的石头绊倒,跌坐在雪水消融中,半天爬不起来。她用手盖住眼,挡住眼中水光。面容是紧绷的,泪水是不肯掉的,然而肩膀已经颤抖
他若生心魔。
他的心魔必是她。
是她阻他大道,对么
她重生一世,难道就是来阻他大道的她的自私,其实妨碍到了他的成仙路可他为何不说为何从来不说他有心魔她每次笑着说希望他成仙时,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开始后悔,她也许不该帮他渡情劫,不该总对他动手动脚。她因自己的自私而与他结为未婚夫妻永秋君当日想杀她,一切皆有缘故。
雪地中,姜采搂着肩,咬牙颤抖“张也宁张也宁”
她要拿他怎么办
人间蒲涞海边,一素衣青年背着竹篓,立在船头,风采翩翩。虽然衣着普通,但他相貌俊俏讨喜,让海边打鱼的人看了又看。忽然间,船被一个风浪卷翻,青年跟着船翻下去,渔夫们愕然着急。
一会儿,再一道波浪卷过海滩,一身湿漉的白衣青年拖沓着爬上岸,睫毛沾水,面若桃花,狼狈也有狼狈的美法。他好不容易上了岸,气急败坏地振振衣上的水,再甩甩脸上的湿发,只一瞬间,岸边的红脸姑娘们多了一倍。
渔夫们睁大眼,一身水的青年望过去,弯眼一笑,热情无比
“几位,要算卦么”
几人当即“嗤”一声,三三两两地散开“又是一个想求仙问道的狂徒。恐怕是想渡过这海去找修真界,又被打回来了。”
有渔女小声“公子这么英俊,想成仙,想长生不老也是正常的”
她话没说完,男声在就耳边笑嘻嘻响起“姑娘这可说错了,我可不是求长生不老的。人间这么热闹,逍遥活过就罢,想什么长生呢长生不老未必是福气。”
他自来熟地介绍“我叫谢春山。刚从海那边过来的。”
渔女脸红,渔夫嘲笑“你还能是从修真界来的别开玩笑了,修士都是天上飞来飞去的,谁像你这么狼狈”
谢春山黑眸微弯,笑了笑,并不辩驳。蒲涞海是连修士也没办法的海,他不想浪费灵力在天上飞,搭个船嘛,船翻了也没办法。他在心里慨叹,若是百叶在就好了,他的万能侍女,必然不会让船翻的
他和渔夫们聊天,渔夫们觉得他为人亲切,便也渐渐放下戒心。
黄昏红霞铺天,谢春山和他们一路走,东拉西扯半天,才说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我呢,是来找一些传说的。听闻啊,修真界其实起源是人间。修真界的好多英雄人物,早期都是从人间走出来的。”
渔夫们心想这人是真的想成仙想的脑子糊涂了。
他们道“别乱扯了人间根本成不了仙,没法修行的。你要不要去看看脑子”
谢春山笑眯眯“无妨无妨。我就是来找传说的嘛我想找一个叫傲明君的古人。他其实原本住在一个岛上,但那个岛被一个女人带走了,找不到了。我翻阅古籍的时候,发现自古活下来的三个人,只有傲明君一点记载都没有。
“现在什么神魔大战开启在即,我总觉得人间会有一些记载。也许弄清楚这些,就能克制魔子也说不定”
他心里哀嚎,想本来在织梦术中,他在芳来岛应该可以看一看傲明君那个神像,找一找傲明君的记载。但是他在那个梦里死的太早了,大战还没开始他就被困在了黑暗中
前两天,他去巫家想找巫子清,请巫子清开启织梦术,回溯芳来岛之事,他还是对傲明君这个唯一没有记载的人很有兴趣。但是巫家拒绝了他,说家主疗伤,少主准备成婚不会开启织梦术谢春山没办法,只好来人间碰碰机会。
人间其实是修真界的起源,这里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些传说。
而渔夫们只摇头“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谢春山大笑“无妨,无妨。咱们慢慢说,边走边说”
他意态潇洒风流,端的是让人喜爱。谢春山和渔夫们拐过角落时,蓦地回头看向身后那片蒲涞海。那里一道气息瞬间消失,他眯了眯眼,有些无奈
百叶。
哎,那姑娘。
估计又在偷偷摸摸地跟踪他,保护他了。
谢春山用扇挑下巴,开玩笑“我也不见得那么弱吧”
他好歹也是剑元宫大师兄啊。虽然百叶是活了万年的魔北王让他很吃惊,但他真不觉得自己就需要百叶保护啊保护他又不肯见他,真是
他顺手抓了一把龟壳,为百叶算了一卦。他算出她有死劫,心里长叹,更加头疼。
死劫死劫,又是死劫。这姑娘的命格实在是差自从他认识她,他给她算的卦不是大凶,就是死劫。
为了化解,他只好如往常那般赶紧寻地方闭关,将自己的生机渡给她一些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平安化解她的大凶命格。
百叶回到魔域,在自己的宫殿中,冷不丁看到百无聊赖的魔子于说,还有于说身边的龙女辛追。
那二女似乎吵了架,辛追自从从无极之弃回来后,面色苍白神色一直不好,此时她冷冷地不说话,于说则趴在王座上,懒洋洋地玩着几根木签,摇着龟壳。
看到于说手中抓着的龟壳,百叶眼神一顿,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眼,请安“尊主。”
于说慵懒“去哪里了”
百叶道“去人间追杀修士。”
于说嗤笑“我没让你去,你自作主张”
百叶正要辩解,忽然对上辛追望过来的忧虑目光。她心中登如雪亮,知道自己恐怕瞒不住于说。果真,下一瞬,沉重术法打来,她刹那间跌撞在地,被术法捆住,全身如针扎般痛,又被撞得头破血流。
百叶咬唇忍耐。
辛追道“够了”
于说放开手,百叶趴伏在地上喘气,气息微弱。于说叹道“不说实话吗”
百叶手撑着地,手指蜷缩,虚弱道“我只是、只是去看望一个朋友我没有向修真界告密,我没有做修真界的细作,没有害你”
她抬头睁眼,隔着面具,亮极的眼睛直盯着于说,坚定自己说法的信服度。她全身却紧绷,警惕地看着于说,神识完全防备。她怕于说强行查看她的神识,怕于说要害谢春山。
于说盯她片刻,微微一笑。她将手中龟壳往下一抛,便是一卦算成。
于说笑吟吟“原来是为了一个男人。小妹有喜欢的人了啊,恭喜恭喜。”
百叶开始挣扎,她从地上爬起,尖锐道“你不要伤他你若是杀了他,我必与你拼命,绝不放过你”
于说眼中的笑冷下。
她幽声“我为何要杀他你以为我是谁喜欢拆散情侣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百叶一怔,周身肌肉放松下来。她垂下眼,心想是的,是她想岔了,于说对这些事从来无所谓
但是于说手撑着额,笑吟吟“我呀,就喜欢看戏。卦上显示,妹妹你和这个人牵扯颇深。他为你死,你为他亡嘻嘻,我就喜欢看这种戏码。魔女和正道修士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拆散你们,自有人拆散。”
隔着虚空,她长指点百叶,美目流盼“你呀,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和人家姜采都不一样。”
隔着面具,她自然欣赏不到百叶的神情。
于说意兴阑珊,摆了摆手“下去吧。只是提醒你,别做叛徒。”
百叶走后,于说依然低头算卦。她捡起龟壳,慢悠悠地算来算去。辛追在一旁看,只觉得于说的手法分外熟练,她对道法的掌握实在精妙。辛追越来越心惊,越忧心修真界要面对的敌人是何其强大。
于说突然抬头,盯着百叶离去的方向,轻轻“咦”一声,笑了。
辛追“怎么百叶姑娘会出事”
于说瞥她一眼,懒洋洋“我又没有算她,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出事我算的,是她那位心上人嘻嘻,真是有趣的卦。百叶恐怕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这纠葛,太有意思了。”
她异想天开“百叶不是在修真界卧底那么多年吗她的心上人,该不会是她卧底那些年的主人,剑元宫的大师兄谢春山吧如此一来”
她噗嗤笑。
她本想分享,但她看一眼辛追冷淡面容、竖长的耳朵,又慢条斯理地把话吞了回去。她哼一声,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免得你有机会去告密。”
于说道“你若是告密,我舍不得杀你,难受的还是我自己。不如一开始,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好了。”
辛追冷淡“随你。”
二人不再说话,辛追听到哗啦啦之声不断。她到底孤独,忍不住低头去看,见于说又在算卦。于说算了一遍又一遍,辛追不禁问“你到底在算什么”
于说答“算我何时死。”
辛追一怔,心里在霎时一空。她很快敛住心神去看卦象,看完过,她难说自己的心情“卦象大吉。”
于说慵懒向后一靠,瘫在王座上。她美艳眼睛盯着辛追,是一个有些疲惫的眼神。然而辛追看去后,她又恢复了平日那般颓靡挑逗的模样。
于说轻轻笑,戏谑道“是啊,我为自己连卜三千卦,卦卦都是吉。我的命实在太好了,看来很难死了辛追妹妹是不是偷偷在心里骂老天不长眼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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