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 另一边没有人声,但沉重的气声一闪而逝。
宫野志保在极度紧张中没有听到,还以为接电话的男人是在短暂的沉默后, 才开口,说了珍贵的两个字“地址。”
不愧是黑衣组织最狠厉恐怖的男人, 只用了两个字就把茶发小女孩吓得不轻。
宫野志保自发将对面话音中刹那透出的阴沉, 理解为突然被无关紧要者打扰的不耐烦。
她虽然很想再说点什么, 求情也好解释也好, 但在隔着话筒都无法抵抗的气场威胁下,能及时把重要的信息传递清楚, 已算她心智坚强了“没有具体地址, 是、疗养院下的、研究所”
接下来的背景声倒是听得清晰,是引擎启动的噪音。
那个男人刚好在车上, 雷厉风行, 似乎接到电话就打算过来。
似乎
宫野志保不敢向他确认, 但万一这个男人其实是不屑一顾,根本不会管千穆哥的死活呢
应该说,他不管才是正常的, 这个组织的人之间, 尤其是所谓的上级下属,并没有什么人情友爱可言。
在忍不住想要退缩之前, 小女孩想到实验室里不知情况的红发青年,勇气竟是再度战胜了对“那些人”的畏惧,她努力攥着手机, 又问了一句“您愿意帮忙吗”
g可能觉得她这句话问得很蠢。
也可能就是懒得跟一只强作镇定的幼崽废话, 他对兢兢业业完成实验任务的“下属”还有那么一丝情分, 男人没有回答, 直接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意思应该是愿意万幸。
宫野志保却没有立刻放松神经,她找回一点冷静后,就在最短时间内,用揣测着最不会引起男人不耐反感的言辞,将千穆哥算下来一天没离开实验室的事情概括总结,极其小心翼翼。
总结完她才发现有点糟糕。
千穆哥在实验室里失去回应,对她来说是急得上火的大事,但对平时触不可及、忙碌非常的高层干部而言,简直小得不能再小,她前面的反应,又把事情弄得好像特别严重
完了。
宫野志保仿佛看到了一张面色冰冷,继而露出可笑表情的脸仅仅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敢来打扰他
小女孩被自己放开后顿时收不住的想象吓懵了。
然而,就在她挣扎着思索该如何补救时。
通话断了。
当然不是她挂的,这个世界敢先挂g电话的人估计寥寥无几。
糟糕了,肯定、让他生气了
宫野志保一顿,又不禁抖抖抖。
“千穆哥千穆哥”
她茫然地干站了一阵,忽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到实验室门口用力敲门,同时大声呼喊。
里面没有回应。
“”
在g正式赶到之前,宫野志保再度承受了十二岁女孩不该承受的心里恐慌。
她抱着腿蹲在紧锁的实验室门口,脸色很是僵硬,宛如一只在不安下竖起耳朵,却把尾巴缩起的小猫崽,努力隔着一扇门贴近温暖。
上级知道实验室的存在,也应该知道进来的方式,他会怎么帮助千穆哥,宫野志保如今想象不出来,但弱小无助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应该会来的可怕上级身上。
这里的位置很偏。
宫野志保等了四十多分钟,假定g接到电话就好心地立刻出发,开车过来也需要一两个小时,还有得等。
她蹲坐在实验室门前,感觉有点饿又有点冷,正是最难熬的时刻。
突然间。
她听到了从远及近的脚步声。
很快。
像一阵漆黑的飓风。
宫野志保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多了一道如浓墨涂抹的身影,下一刻,银发男人不带感情的目光俯视下来,如冷漠的暗影将她覆盖。
这之后的发展,更是小女孩难以预测的可怖。
黑风衣的男人将森冷寒意带到研究所中,对她的俯视只有一瞬,她的存在就自动从他瞳孔缩小的绿眸中消失殆尽,然后
“砰砰”
宫野志保从门边缩到了两米外的墙角,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小脸上尽是惊恐交加,从g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起,她就被男人身上浓稠不散的血腥与杀气所震慑,近乎失去了颜色。
在银发男人的世界里,看到一扇密闭的、将里面的人与外隔绝的大门,第一反应不会是寻找钥匙,或者临时想出任一能够正常开门的办法。
他选了最高效简单的一种方式开枪,用子弹强行破坏门锁。
让宫野志保束手无策的实验室大门终于开了。
宫野志保却没办法站起来,进到里面,去找她的千穆哥。
那个男人只回头,用了一个甚至不带深意的眼神,就将她钉在了原地,瑟瑟发抖着不敢靠近。
反倒是银发男人自己,面无表情看了宫野志保一眼后,他却是径直走进了实验室,没有丝毫犹豫。
“”
那个男人如果发现千穆哥的失误,会不会对千穆哥
小女孩抱住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最有可能也最糟糕的情况,想要再鼓起勇气过去一窥究竟,可双腿发软,就是站不起来。
她浑浑噩噩,在外面等了很久,不知不觉间疲倦侵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实验室内的真实情况,跟宫野志保叠加恐怖片滤镜的想象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是毫无关联。
这是一个很宽阔的房间,各种实验器材分类林立,如同玻璃与金属构成的微缩城市,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很容易遮挡住夹缝与地面的事物。
还好里面开着灯,g进去以后,目光迅速扫过,几乎转瞬就找到了红发青年的身影。
那人就坐在实验室中间的工作台前。
乍眼看去时没有异常,他只是略微屈身,静静地垂着头,任由阴影从眉峰倾泻到整个面部。
可向下坠直的白大褂触到地面,却是勾勒出了一道极其单薄的侧影。
g如风般来到红发青年身边,很难想象,在这个男人脸上竟会出现如此凝重的表情。
他隔着一段距离便确认了红发青年还有呼吸,只是不确定是昏迷还是单纯的睡着。
但,仅仅是映入眼中的这一幕,便暴露了太多不好的讯息。
到了近前,g也不曾过多犹豫,快速检查boss的生命体征。
血压偏低,脉搏略显微弱,但没有生命危险,昏睡不醒的原因应当是长久时间不曾进食,再加睡眠严重不足,太过疲倦。
检查的期间,银发男人的目光也没能避开一个细节。
红发青年有一只臂膀垂落在身边,黑色手套往下脱落了小半,没有扣紧的束带卡在拇指侧边,似掉不掉,刚好露出了一少许掌心的模样。
仅显露出的那一小块手掌皮肤,竟不知何时多出了异常丑陋的肿皱,间杂着块状相连的暗红疤痕。
只有很严重的烫伤,才会留下这样消不掉的痕迹。
“”
g的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受白种人肤色和植根入骨的气质影响,面上无论何时都是那样冰冷阴沉,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自己此刻心底是否正压抑着怒火。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想法,只是伸手,将脱落了一点的手套重新拉回,帮boss把不应显露在外的烫痕重新遮挡住。
下一步就是将boss护送离开,前往能够安全地接受治疗的地点,总之绝不可能再留在这里,再下一步才是问贝尔摩德的责,这就是她照顾boss生活起居的成果
可在准备行动前,g忽又出现了奇迹般的迟疑。
通过两次来到地下研究所的经历,以他的敏锐,猜到一些事并不困难。
他不顾忌将boss送到其他地方治疗,纯粹是因为组织扶持的专属医院水平可以信任,人如果不能完全信任,可以当场灭口,处理起来十分方便。
但他不确定boss需要的药物,平常医院能否,贸然治疗或许有风险,若是地点只能限定在研究所,那就不能采取原定的计划了。
所以,还是只能留在这里。
boss需要什么,询问他本人最保险,但他还在沉睡,找贝尔摩德也是一样的。
g改变打算后,暂时性地将浑身戾气收敛起来一些,将昏睡的红发青年扶起,一手搭着他的肩,让他将重量全靠在自己身上。
受两人身高差的影响,银发男人在小心前行时,不得不将头低下,为了将就稍矮还没法自己行走的红发青年,他还必须把上身侧俯。
是个颇为难受的姿势,在外叱咤风云的g大哥,大概从没有这么屈身折腰过。
也就只有这个人,能使嗜血的野兽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缓慢却稳妥地来到最近的休息室。
其实还是boss上次高烧时,休息了一晚的那一间。
那时为boss守夜,便将地下研究所的布局路线记在心里,找过去十分容易。
他连贝尔摩德平时把干净的床单被褥放在哪里都知道,让红发青年躺下前,先把床上用品全换了一遍,再帮其脱下起皱的白大褂,细心程度可以说与贝尔摩德不相上下。
虽然换了一个“休息”的地方,红发青年仍旧无知无觉。
他比发烧时更安静,面色没有变化,还是在实验室灯光下看到的苍白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三年前,冰凉病态的模样。
g进了休息室后就没有开灯,只借着外面透入的微光行事,在半昏半暗中自看不清boss的细微反应,再多等一阵子,可能连平缓近微的呼吸声也快听不见了。
他现在要离开休息室,准备热水,以及找贝尔摩德算账。
但在转身之时。
g在背后传来窸窣动静的瞬间,便下意识地往旁闪躲,同时摸向口袋中的枪。
他确实已经按住了伯莱塔,但思绪飞转间,理智压过了本能反应。
于是,接下来的情形便是
红发青年忽然惊醒,觉察到身边竟然有人,立时如闪电般翻身而起,试图将无声潜入到近处的人制住。
而那人刚跌到床头与墙面的夹角,他一步跨来,阴沉的双眼空洞无神,沉下腰身时,右手重重卡住那人的脖颈。
毫不留情地收紧了一瞬。
“”
“g”
直到此刻,千穆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惊醒了。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实验室。
对“长生不老”宝石的研究,自半年前开始便陷入了瓶颈,即使的确在研究方面天赋异禀的宫野志保的帮助,仍然迟迟没有得到突破性的进展。
他从宝石中提取出的特殊物质,用已知的任何方式,都无法解析其具体成分。
千穆之前所作的推测是,特殊物质能使癌细胞转为可供人体调配的长生细胞,从而达到延缓衰老的效果,与贝尔摩德服用过的“银色子弹”半成品药效相当接近,两者之间或许存在联系。
但在以癌症小白鼠作为样本的活体实验中,平均一千样本量,才会出现一例癌细胞的组织分化能力大幅上升,失控生长趋于有序的特殊个体,其他实验体的结果皆是癌细胞急速扩散,在短时间内暴毙而亡,死因不止疾病,还有强烈的中毒反应。
这个极其惨烈的结果,是千穆事先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是思路出了问题,在这半年来屡次调整,不断提出新的假设并予以验证然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千穆没有气馁。
是的,即使这意味着他浪费了两年的宝贵时间,他的内心还是平稳的,不曾出现哪怕一丝急躁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没关系,任何一项研究都有可能屡历坎坷,更何况他想要攻克的是世上最艰难的命题,越是感到挫败,越应该保持耐心。
他耐心地、平静地进行着似乎必然失败的实验,也就比刚得到神奇宝石的那两个月,稍微更投入了一点。
他还能记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知道现在是清晨还是夜晚,只是完全没感觉疲惫和饥饿,应该不会影响到身体,所以干脆不将时间花在不重要的杂事上了。
今天也是如此。
应当是下午的时候,千穆整理完新一批实验的数据,算下来接近三十个小时没休息的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困意。
好像在这里坐着的时间是有些长了,那就稍微停一停,合一会儿眼吧。
他刚这么想着,眼帘便不由自主地垂下,意识也就轻飘飘地断在了这一刻。
千穆以为自己只是短暂地小憩了几分钟,期间没听到敲门声和叫喊声,阵仗更大的枪声隐约听到了一点,但没将他彻底吵醒。
隔了一阵,小憩结束,他惊觉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等到手自发地锢住脉搏强健的男人的脖颈,他才依稀看见那人垂落肩头不太常见的银发。
又反应了一秒,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他信任的下属,不是会威胁到他生命的敌人。
千穆立刻松手,随后歉意的表情出现在脸上“抱歉,刚刚不太清醒,你还好吗”
g缓缓摇头时,仍看着他。
不在短暂接触后立刻垂下的视线,很少见。
这次g似是意识到情况特殊,boss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他知晓了,不是像过去那样收敛目光就能回避,因此,他主动打破了一点自己为自己划下的界限。
“您累了,应该立刻休息。”男人的嗓音残留有刚被制住呼吸的喑哑。
“休息我不是才休息了一会儿吗,现在精神还不错”
千穆开口时,听到了自己比g更暗沉沙哑的嗓音。
他不解地顿了顿,手指摸到了太久不曾接触水分而干裂的嘴唇,再往上,面庞竟全然没有传来被手指按压的触感。
无论是歉意的苦笑,还是寻常的微笑,都像一张贴合紧实的易容面具,在这一两年间将内心世界细致掩饰,再这样下去,连他自己都要分不清真实的自己了。
而g第一次不加掩饰投来的视线,却是在机缘巧合下,看清了他层层掩盖下的面孔。
“”
不管是哪种亲切的笑意,皆从红发青年面上尽数褪去。
他在无知无觉的自我损耗下,原本修长俊朗的身形的确消瘦了不少,宛如一株竭尽枯萎,唯剩下挺直的白杨。
但定定俯视着还靠坐在墙角的g时,这双赤眸的冰冷色泽在黑暗中更显分明,瞳孔深处,晕染出的是兽类侵略式的寒芒。
有那么短暂的一分钟,千穆认真地进行了考量。
或多或少,g应该猜出了他身患绝症的秘密。
意外吗忌惮吗
不,三年前将地下研究所的地址透露给g时,他就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这个最大的秘密,被如今已经算是信任的下属知道,他并不介意。
那么介意的是什么呢他此时缓慢斟酌,在极致冷静中不断审视、怀疑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自被剧本操控以来,便常以温和带笑的表象示人,伪饰得极其完美,甚至连自己都骗过了。
被g看破的,是此时此刻疲倦的,多疑的,逐渐急躁得难以抑制的,最真实的他。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他就是类似如此的状态。
经过警校一年的缓和,千穆以为自己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不曾想兜来转去,他还是绕回到了这个连自己都深恶痛绝的怪圈。
这副模样,只在无可奈何时,被贝尔摩德看见过,如今似乎,又要再多一个g。
要允许这个不好掌控的男人,涉足自己视作禁忌的私人领地吗
千穆思索着。
清减虚弱的身体还没缓过来,其实仍有些站不稳,但他仍挺直背脊,淡漠的眉眼尽显傲慢。
g不曾出声,纵然从捕猎者的立场转换为生死未知的猎物,这个男人依然有着从容不惧的气度,只安然与boss对视。
突兀之间。
红发青年开口询问“g,告诉我,你会如何处理,知道了绝不能外泄的秘密的人”
g没有犹豫“杀了他,让他带着秘密永远闭嘴。”
“如果知道那个秘密的人,是你自己呢。”
“我自己也不例外。”
“为什么”
“为了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好。”
千穆并未再追问,那个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是什么,有这句回答就够了。
他忽然向下方伸出手,往上摊开的手掌,悬停在银发男人身前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
仿佛一个关乎生死的暗示。
g看懂了,绿色瞳孔不见异样的颤动。
这个明知结局的男人反而笑了,径自从大衣口袋中取出爱枪,放入boss伸来的手中。
千穆五指相合,握住了这支并不陌生的伯莱塔手枪,隔着一层手套,感觉不到金属的冰凉。
他没有立刻开枪,先缓慢地打开弹匣。
曾经他邀请g陪同自己参加“音乐会”时,便提前在车上,替男人查看剩余子弹的数量,这次也是同样的动作,他略扫一眼,就看到弹匣中少了两颗子弹。
轻轻垂眼。
千穆从模糊的记忆里,寻找到了昏迷不醒时听到的两记枪响。
将弹匣推回,他在g毫无恐惧的目光直视下,将伯莱塔换作左手随意地捏着,连冰冷阴翳的神色都全部洗去,转瞬间变成了面无表情。
“g,你实在是个很让人没趣的男人啊。”
千穆重新向g伸出手,这次是要拉他起来的意思了。
g当然没有真的就此借力起身,以boss现在的体力,他但凡稍微用点力一拉,站着的那个人绝对会被拽得撞上墙。
于是千穆换了个动作,把枪塞回男人的大衣口袋,习惯性地顺手拍了拍,也没介意g不给他面子,自己就站起来了。
不再费心伪装的好处很快显现,千穆下一秒便踉跄着后退半步,在g的及时搀扶下坐回床边,也懒得再跟这个某种层面相当死脑筋的下属客气“营养剂在外面冻库第三层的架子上,帮我取两剂。”
他刚醒便是浑身酸痛无力的状态,更别说还立马来了一场活动幅度颇大的动作表演,此时累得不行,胃疼得麻木,眼前已经开始发黑,撑不过几分钟又得晕沉过去,只能抓紧时间交代。
g立即动身去取营养剂,可走了两步,又被强打精神的千穆叫住“不要联系贝尔摩德,今天的事,不用告诉她。”
“”
g变回了那个不对boss的言行发表意见的沉默男人,即使他心里可能并不认同。
“还有”
千穆还没想到自己补上的这句话,有多像背地里犯错不愿让家长发现,反正他坚持要对贝尔摩德隐瞒到底。
这时他险而又险,想起了被g忽略得彻头彻尾的一个人。
“志保呢应该是她叫你来的吧,她人呢”
g“”
千穆“”
boss和他的得力下属无言对视了几秒,只能将脑子里压根没有可怜小孩存在的下属原谅。
千穆已是满脸倦色,单手抓着床沿,强忍住心脏加速狂跳的不适感,竭力嘱咐道“你营养剂不急,先把她安置好送她回楼上的房间。”
“对不起,boss,您的身体更重要。”
千穆“”
正式接纳这匹忠诚的狼还没到五分钟,居然这就不听话了
然而,现在想反悔或是追究,精力和身体都不允许。
千穆最终只能认了,勉强灌下营养剂和半杯温水,让消耗过度的身体略有所恢复,他没来得及再嘱托g对志保温柔点,眼睑便不知何时垂下,再度睡了过去。
千穆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光补觉休息还不行,他这次实在是乱来,睡醒之后刚想起身,重新投入漫无止境的实验中,就被忠诚下属强行挡了回去。
g守了他一天还不够。
这个将全组织的希望抗在肩头,公务极其繁忙的男人,为了盯紧放飞自我的boss不再乱折腾,竟然在地下研究所又守了两天,宁肯坐在boss床边发邮件,远程指挥下属代他干活,也坚决不回去亲自监督。
千穆第二天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先是欣慰地发现,被乱枪打烂的门锁换成了密码锁,然后就茫然地发现,他居然开不了门。
因为g没告诉他密码。
g还顺便把宫野志保的实验室门锁也换了,密码是多少,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千穆“”
boss很震惊。
boss觉得这不行。
g是不是翻天了,只有boss指哪儿让他打哪儿,哪有boss想做做实验活动活动,却被下属把门给锁了的道理。
但当他把不务正业的g叫过来,试图让这个翻天下属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
g完全没为自己解释。
他只是拿出了千穆早上做的简略身体检查的结果,摆出了连boss本人也无法反驳的事实boss,您之前操劳过度,至少需要调养一周以上才能完全恢复,所以,现在还不能劳累。
“我知晓您的研究要紧,但请您至少休息三天。”
“我已经是有自我判断力的成年人了,g。你的意思我知道,这次只是意外,我以后知道注意了,你不用留在这里盯着我,我会注意的,你有很多事情需要亲自处理。”
“与您的健康相比,那些事无关紧要,请您放心,您的麾下,并不缺能办事的人。”
“”
“boss,如果研究所蓄养的废物们,不能为您足够的帮助”
“不用,不是他们的问题。”有一分沉寂从赤眸中透出,却很快消散。
“很抱歉,boss。”
“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已经把我要干的活都接过去干了,难道还想加一条,再帮我做实验吗。”
千穆勾了勾唇,开了一个大概g不会觉得好笑的玩笑。
他对g的权限虽然放开了一半,却不会再往深里提及,g也难以理解这个话题的沉重,所以,到此为止。
“你要留在这儿就留吧。”
反正待处理的事物堆积如山,要加班收拾烂摊子的人又不是他。
千穆躺在床上,将嗟叹隐没在口中,把自己往靠枕里挪了挪。
g说得很对,再怎么焦虑也不能把身体搞垮,他之前,的确本末倒置了。
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他闭眼,忽又问道“我能问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吗,怎么会把志保吓成那样”
g“”
g也有点疑惑。
在他看来,他什么涉及“恐吓”的举动都没做,虽然不觉得那丁点大的小丫头能有多大用处,但好歹是boss带在身边的宠物,他的行为举止已经很收敛了。
没错,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当着小女孩的面肆意开枪,用眼神把她钉在原地不许跑,再突然把睡着的她吓醒,一路提着扔进房间,第二天又当着她的面,把千穆哥和她的实验室给封了而已。
宫野志保整个人都不好了。
g出现以前,她是冷淡警觉的小动物,g出现以后,她浑身炸毛惊慌失措,绝不跟g出现在同一层楼。
现在g在底下的研究所,宫野志保就躲在楼上的房间,等g上来准备三餐,她就火速蹿到楼下,冲进千穆哥的房间,躲在红发青年的目光所及之处才能安心。
她大概以为,g把实验室一封,便意味着千穆哥和她没有继续存在的需要了,随时可能被杀人灭口。
千穆只能抱住她安慰道“他想处理掉我们早就动手了,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别怕,我们吃的饭都是他做的呢。”
宫野志保被g震慑到逻辑错乱,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那就是、这项研究很重要,他暂时不打算千穆哥你只是一个研究员”
千穆“唉。”
为什么都到这地步了,这孩子还坚信他是普通研究员呢,哪个普通研究员敢吃g大哥亲手热的饭。
不过小志保,你也没少吃啊。
没办法,从来没哄过受惊小孩儿的千穆,只能拖着修养中的身体抱抱她,拍拍背,顺顺毛。
被摸了很久的头以后,宫野志保忽然脱掉鞋子,慢吞吞地爬上了床,膝盖压住了被角。
小女孩蓝得清澈的双眼定定凝望他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贴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千穆哥”
“嗯”
“你瘦了好多。不要再熬夜了,也不要再不吃饭了。”
“嗯抱歉啊,明明是照顾你的大人,却害你担心,这次还被你救了呢。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那你不开心的时候,也不要笑了。”
“”
听到小女孩表现得再是成熟,嗓音中也仍带稚气的这番话,千穆不禁陷入沉默。
他不得不反省自己,g能看透他虚弱时不算完美的伪装便罢了,怎么连小志保也看出来了
哦,也不奇怪。
他们是真真切切地相处了两年,小志保又是个敏锐的孩子,看得久了,或多或少能分辨出含笑的面孔是真是假。
被看透了,似乎没有再披上假面的必要。
只不过,虚伪的大人还想再挣扎一下。
“志保,在你眼里,我可能是一个温柔的,体贴的喜欢微笑的大人,但如若是不笑的时候,就是另一幅面孔了,你说不定会被吓到。”
“你是笨蛋吗,千穆哥。”
“哎”
“就算脸上没有表情,你不也还是你么,我从来没觉得你有多可怕。而且,总是逼迫自己,很累的。”
感谢g施加的压力,宫野志保将自己忍耐了两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千穆这一次怔了很久。
他下意识想要抬起左臂,查看很久没有看过的手腕,但那只手被小女孩倔强地抱住。
她不明白这个举动之于他的意义,只是感觉到每次这样看了,千穆哥的心情都会起伏,然后往更糟糕的方向前行所以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阻止他。
不应该阻止的。
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可千穆没法责怪她。
当他的臂膀被小女孩果断勇敢地抱住时。
当他握住银发男人毫不犹豫交给他的枪时。
当他回忆起与金发女人的闲聊,与那群混蛋的说笑,警校门口猝不及防的打闹时。
他都会想到
不敢相信。
原来就算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没有后悔啊。
想要索要的“乐趣”和“价值”,原来仅仅如此,就足够了吗
他觉得还不够。
所以,他还会坚持,挣扎到骨血散尽,彻底无法动弹为止。
boss在地下研究所悄悄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事,还是被贝尔摩德知道了。
“虽然我不介意把黑锅扣给g,但看在他亲自盯着您纠正生活习惯的份上,我承认了,这次是我自己发现的。”
“”
“能让那个眼里只有任务的男人,丢下马上要在港口交接的军火,再把情报整理和卧底排查这一大堆麻烦的事全扔给手下怎么想也只能想到您出事了,是吧,boss”
“”
“您可以保持沉默哦,我不介意,我完全不介意您宁肯找g,也不告诉我一个字的事。但您依然不打算否认吗那就容许我直说了,请您从以下名单里挑选一个生活助手,为您打理起居杂事,监督您维持作息良好。”
“不”
“嗯不用挑就是由我来安排吗是这样吧boss那么谢谢您的信任,想来您一定非常清楚,看到您现在的模样的我是什么心情。”
“行,我选。”
“就他吧r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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