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还是没有人来领吗”
“是的, 因为警视生前没有留下任何亲属的联系方式情况汇报上去以后,部长才想办法联系到他的亲人,那边只说, 遗物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抚恤金和家属慰问品也不需要,让我们自行处理就好。”
“”
“毕竟是英雄的遗物,不可能真的随意处理掉, 所以就联系诸伏警部你过来了你是源警视卧底时期的联络人,身为知情者, 也是他生前的好友,将遗物转交给你,应该是最合适的。”
“嗯、对,是的,辛苦你了,麻烦把东西给我吧。”
诸伏景光抱着一个小纸箱,步伐缓慢地离开了警视厅大楼。
没入街头的人群时,黑发男人习惯性拉起兜帽, 遮挡起不便暴露的面容。
但其实, 即使他不做任何掩饰,直接走到黑衣组织的人面前, 对方可能也认不出他来。
因为男人憔悴了实在太多,几乎像是变了个人。
男人上挑的猫眼被黯淡涂抹得近灰, 眼下大片的青黑, 意味着他已有许久未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睡眠,连缓缓迈开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诸伏景光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 糟糕到上级都眼看不对, 强制给他安排了一段休假, 这段时间都别来上班。
虽然他自己希望更积极地投入工作中,但收到了命令也没办法,便连着几天都留守在家里。
同样是在家里守着,但这一次,与曾经焦虑等待联络时的状态截然相反。
诸伏景光只能坐在家里发呆,然后连着每晚做同一个噩梦。
父母惨死的噩梦被新的噩梦取代了。
他梦到的惨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地点是昏暗夜下的某个楼顶,他趁另一个似乎要阻止他的男人不备,自己朝自己的心口开了一枪,血溅到了身后的墙面,淋射出大片血花。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何况还是“自己”的死亡。
诸伏景光理所应当的对这一幕产生了惊惧,并且会从梦中延续到醒来。
可是,当他意识恍惚之际,视角变为了那个在梦中自杀而死的“自己”时,他的恐惧忽然消失了。
原来他开枪打碎的不只是自己的心脏,还有储存了重要联络信息的手机。
那就没关系了,他是为了大义,为了更多人的生命,欣然赴死的。
只要想到自己守护住的光明,即使性命不得不遗憾地终结,那也
白痴。
好熟悉,为什么感觉,不久前好像才被人这么骂过
是我骂的,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我哪敢。
下意识无奈地回复完,心口中枪的他忽然“咦”了一声,很是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活了过来。
他按了按胸前还在冒血的弹洞,不可思议地抬头,先前模模糊糊大概是诸星大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了,悠悠出现在面前的,是穿着一身白风衣的红发友人。
友人带着他惯常的高傲,嫌弃似的瞅了死而复生的他一眼。
变成尸体的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有点安详。只短暂当了几秒尸体的他老实形容,合上眼以后,差点就想这样睡过去了。
那你就继续安详去吧。友人好像被他的描述惹恼了,冷笑一声就要转身而去。
等等等等啊喂我开玩笑的
自知说错了话想要抬手阻拦,却发现身体却不知为何动不了,便瘫在地上着急解释道。
不得不死的情况下,能心安一点当然最好但我肯定不想死的,谁想死啊我要是死了,你们这些家伙指不定得多难过。
距离上次所有人聚在一起,不是已经三年多了吗,当时约好了还要抽时间再聚,班长尤其强调了,一个人都不能少,是吧我一直记得这个约定,怎么可能自己先失约。
友人离去的脚步停下了。
啰嗦了半天你能保证,这一次侥幸活了过来,以后绝对不会擅自死掉吗
对不起啊,我不能保证。
这就是笨蛋的本质么。
接着听到的似带挣扎的呢喃,是梦中无关的联想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即使已经在模糊间重复听了太多次,他都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臆想,还是友人真实的想法传递了过来。
即使救了一次,也可能在不知道的地方再第二次死去,那时候可就没有人能阻止了。
你们真的能好好活至那一天吗我的选择,忍受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听不懂。
可他能感受到友人的痛苦,似乎与他,与其他友人密切相关。
我想说的是能够活着,再见到你们,真好。只要还有一丝气力,我都会努力地爬起来,坚持到能和你们完成约定的那一天。
不要小看我们啊,源千穆,牢记着那个约定的可不止我一个,所有人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拼尽全力,没到心愿得偿的时候,可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哦。
但是,你不也应该和我们一样,记着同一个约定么
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不管身在何方,都要努力地活着,活得越精彩越好
你这家伙,躲闪得最多的人是你,警觉得最快的是你,最怕危险的也是你,结果到头来,擅自失约的人为什么还是你
你不是说自己一切安好,不需要我担心,就算有事,也牵扯不到低调的研究人员么
你不是说炸死太痛苦,就算要尝试,也不会选择这个方式么
喂,源千穆,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啊,从头开始解释
梦里的对话似是一转攻势,死而复生的人难掩沉痛,情绪激烈地起伏直到突破了一个脆弱临界点,指责般的悲愤如潮水崩陷,化作一滩沉寂在心底的死水。
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刻,是被你开枪射中,陷入假死的那几十分钟。那时我也做了一个,和现在尤其相似的梦。
好像是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但是,你的死,是跟我有关吗
友人过分地沉默,甚至就这样不再停顿,不管梦的主人是愤怒是慌张地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直至消失在漫天盛大的烟火里。
诸伏景光反复想着这个梦。
有人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却不等同于现实,尤其是那些荒谬不合逻辑的内容。
诸伏景光自然是相信科学的,但他梦到的内容也的确荒诞源千穆的死怎么可能与他有关他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抬手摸到自己咕噜冒血的胸口
那“一命换一命”的怪异想法就更莫名了,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命换几命”才对
勉强还在工作的理智出面,将诸伏景光明显是悲痛过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才会产生的臆想扣押,让他总算回到了现实中来。
现实就是,即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魔幻因素,源千穆的死也的确跟他有关。
他是他的好友,也是连接他与光明的安全绳,但安全绳自己安然地回到了阳光下,沉溺于安逸中,连他们间的联系断掉了都未能察觉。
源千穆不是神,不会未卜先知,他只是走得太快,赶在了所有人之前,把可能的危险都抢先替他们挡了下来。
现在走在最前面的源千穆先离开了,他的遗物却没有人认领。
还在组织卧底的零不能去,明面上只认识“克托尔”的班长他们不能去,能去代领遗物的只有诸伏景光。
当初的玩笑话成了现实,诸伏景光竟然真的领到了友人的抚恤金。
诸伏景光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还打开那本存折看了一眼。
十分丰实的金额,每个卧底牺牲时都有这么一份,殉职者如果有家室,还会往里再加一笔安家费。
源千穆没有结婚,早早离开的本家似乎没有他的直系亲属,所以安家费是没有的。
“他那边的家里也看不起这点钱,怪不得就这么丢下不管了搞什么,这就是大家族的人情冷暖吗,我还以为他这个大少爷在家里过得很好呢。”
诸伏景光压下对高高在上源家的不满,带着纸箱回到了住所。
把纸箱放在桌上,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在屋内转了两圈,又清扫一圈,好似先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就能整理好心情,以常态面对遗物的状态。
终于,他在桌前盘腿坐下,打开了纸箱的盖子。
这个纸箱三边长都不过二十多厘米,足见里面根本没有多少东西。
诸伏景光最先拿到的,是警视厅郑重写给家属的慰问信,除了最基本的那些表述,里面还有一句,源千穆警部生前为社会与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特追授其警视职位
源千穆生前是警部,无需多说,而他也是他们同届职位升得最快的。
诸伏景光前不久才升成警部,还在想自己姑且算是赶上了半只脚,结果下一秒又被友人抛在了身后。
他想升到警视,最快也要再拼命好几年但那时候追上,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把慰问信和源千穆从来没戴过的警徽放到一边,诸伏景光又拿出了下一件遗物。
居然是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盒子,还是全新未开封的。
“这是什么啊,是墨镜”
诸伏景光把盒子翻过来,看到了背面的商标,是不熟悉的牌子,干脆在网上搜了搜,结果吓了他一跳。
这竟然是个奢侈品牌,这副看着样式最普通的墨镜也能抵他两个月的工资,如果是最好的那些款,吊牌上标的更是天价。
“我好像猜到,这是要送给谁的礼物了。”
一提起墨镜,除了阵平还能是谁。
说来也有点好笑,拆弹专家松田警官一毕业,就戴起了墨镜,源千穆对他这耍帅似的行为颇为嫌弃,连带着也嫌弃上了墨镜、啊不,是嫌弃松田警官挑墨镜的品味。
松田警官对他的嫌弃意见也很大,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所以,为了某人的治好不服,他才亲自选了一副墨镜吧。
诸伏景光的嘴角下意识勾了勾,心头的压抑也不知道有没有因此淡掉。
虽然不知道礼物是出了什么岔子没送出去,而这样被惨做遗物的,但他肯定不能先帮阵平拆掉包装,所以还是把盒子先放到一边,再看下一件
“”
“没有了啊。”
源千穆的遗物,一共就这点东西。
这能叫做“遗物”吗诸伏景光想说。
明明没有一件真正属于那个人自己的东西。
哦,想起来了。
从“克托尔”的研究所残址里,确实还找到了一点没烧干净的个人物品,这些不成形状的残块碎片,都被放进了“阿方索克托尔”空荡荡的衣冠冢里,毕竟他的死法是尸骨无存。
诸伏景光变得有些迟缓的目光,停在面前这几张纸、小小的警徽、一张存折和一份礼物上。
他大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存折和慰问信不能留在他这里,他要去打听一下源家的消息,跟那边主动联系一次。
源千穆的直系亲属似乎是不在了,但应该还有别的亲戚,存折必须得送过去,如果他们还是不想要代表一个人牺牲与奉献的这封慰问信,他再自己留下。
然后明天还要再去警视厅一趟,把礼物转交给阵平。
虽然很想问问阵平,事发当时的情况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能问,此刻最痛苦的不是他们,而是当时就在现场,目睹友人死去的那个人。
对了,过完明天还有一天假期,他终于可以去墓园一趟,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还会坚持去那里祭拜的人应该没有多少
好吧。其实葬礼的那天,他去了,零也去了。
做着伪装的两人隔了很远,墓园里黑压压的人群几乎都是警署的同僚,与“克托尔”顾问打过交道的警察们都来了。
墓碑前放满了白色花束,但诸伏景光远远地望去,只看到了一块刻了字的碑。
墓碑上没有照片,墓碑下也没有沉睡的人,只有凭空的祭奠。
爆炸案当天播放的带殉职人员照片的新闻,隔天就因某些原因悄然淡去,传到网络上的照片也在一夜之间清空,除了当天看过新闻并且留有印象的人,除了那些本就认识他、还牢牢地记住他的人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在摩天轮上被炸死的男人的长相。
聚集在这里的,也就是后面这群人。
“克托尔”顾问好像和所有人都能说得上话,虽然没有知交故友,却还算有些聊得来的熟人。
因此,有三个“和顾问还算熟的朋友”,勉强可以代替亲友的角色,一直停留在墓碑前。
平时最活跃的萩原研二,那天下来,只是面对墓碑失神地站着,偶尔才蠕动嘴唇,发出些许旁人听不见的呢喃。
松田阵平比他更沉默。
这个男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西装,却像是除了仇恨之心外的其他,都被薄薄的布料压垮了那般,卷发凌乱地翘起,近乎一蹶不振。
诸伏景光是最能理解松田阵平的人。
自己死去,和别人代替自己死去,是意义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虽说谁都不会责怪他,造成源千穆死亡的是炸弹犯,跟负责拆弹的松田阵平没关系,他不必太过自责
但是,这样安慰他的人却不知道,那个代他死去的笨蛋,是他重要的好友。
他们六个人,都是可以毫不犹豫为彼此牺牲的关系,可谁都不愿意让其他人为自己牺牲。
伊达航时不时蹲下,整理墓碑前被风吹乱的花束。
有意料之外的人前来祭奠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没法指望,就变成他来打招呼。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看见了,和班长聊了几句的意外之人,竟是藤原老师。
藤原老师就是他们在警校时的副班主任,他们毕业之后,他也调回了原职,之后便是几年不见了。
他会出现在这里,细想起来也不奇怪,可能是在哪次案件中,恰好跟“克托尔”见过面
而且,他也是真心关怀过“源千穆”的长辈,远远胜过了那些明明有着血缘关系,却未在葬礼上出现的那些“亲戚”许多。
诸伏景光失神地猜测着时,前方突然传出了喧哗,人头攒动,似有人匆匆挡在中间拦住了谁,又有人着急地把倒地的人扶起。
谁也没想到,藤原老师来到墓碑前,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松田阵平的背撞到了墓碑,伊达航好不容易摆齐的白花被他一砸,又乱做一团。
“藤原老师等”
“小阵平”
“”
伊达航拦在中间想要劝说,可知道藤原老师有多么照顾关爱源千穆的他,怎么都难以开口。
松田阵平没有反应,如果藤原老师还想再给他一拳,他也不会躲闪。
然而,藤原老师再没有看他一眼。
这个印象里总是带笑的干瘦男人,面上只有冷漠的神情,眼中亦无称得上神采的光芒。
他好像对自己动手,导致死者的墓碑遭到碰撞并不在意,特意过来这么一趟,似乎只是想稍微看上一眼,再顺手给松田阵平一个毫不留情的教训。
教训完,藤原老师就转身离开了。
诸伏景光没能忽略老师快步走远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藤原老师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的比他们更多。
因为,从他离去的影子里,拖出的不只是沉沉的悲痛,还有更深更难言的东西。
不能错过这一瞬的直觉,以后找到机会,一定,一定要向他询问
“”
“砰”
捏紧的拳,重重锤在了桌面。
男人不知何时垂下了头,萧条落寞的背影久久不动,与自责和悔恨抗争到夕阳倾斜,夜幕再次驱赶走了白天。
“fbi王牌,赤井秀一,四年前以诸星大的身份潜入国内,在变态杀人魔毒蛇的追捕行动中,与警方特聘专家阿方索克托尔熟识,而后,经由克托尔的推荐,顺利加入组织。”
“两年前,以rye的身份,与负责组织重要研究项目的研究员克托尔接触一年,获得后者的信任后,成功取得秘密资料,秘密任务结束后,两人疑似仍有密切联系。”
“最后,在一个半月前,设下陷阱试图抓捕g未果,携带盗取的资料顺利逃回美国,逃离的当天,克托尔的研究所突然炸毁,之后g连续数晚推迟原定行动,目的不明,四天后,克托尔主动登上装有炸弹的摩天轮,以警方顾问的身份殉职”
安室透将自己整理出来的情报,自言自语般念完了一遍。
面前是凌乱的桌面,除了随手放下的无用情报,空咖啡罐在手边或立或倒,早有几个空罐滚落到地上,始终无人弯腰去捡。
如果诸伏景光在这里,就能用已经够憔悴了的脸,跟脸色比自己更可怕的发小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虽然熬的夜比景只多不少,但安室透眼下的青黑并不明显,真正恐怖的是,他盯着手中攥紧的详细情报的眼神。
“赤井秀一。”
“fbi赤井秀一。”
如同恶狼锁定了必须撕碎的仇敌,被友人们戏称“童颜欺诈标志物”的灰蓝色眼瞳晦暗无光,想窥见他此刻的心境,就必须全身浸没进那危机四伏的黑海里。
安室透不在乎赤井秀一是不是卧底。
哦,正常情况可能会有点在乎,一个美国的fbi大摇大摆跑来岛国境内,伪装身份的手段如此娴熟,竟然硬是安然混了几年,简直是在打公安的脸。
可放在这里,他完全不在乎。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就算同为卧底,如若倒霉地在同一个需要争先的任务中相遇,为了更快提升地位,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卧底和卧底也会踩着对方的尸体上位。
就拿曾经那次护送任务做比方,如果“博士”不是千穆,而是真正的博士想看一场护卫间厮杀夺食的戏码,他会想方设法保下景,可对赤井秀一开枪时,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毋庸置疑,赤井秀一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卧底就是这样可悲的存在,不得不对有感情的队友下手时,心中还会犹豫挣扎,但枪口对外时,根本不会考虑所谓的“立场”。
安室透要是没争过赤井秀一,被对方当做踏脚石无情地杀死,那就是他实力不如人,还不至于恨到生食其肉的地步。
但赤井秀一和源千穆,不是这样的关系。
从景在千穆那里听来的转述,从他拼命翻找到的蛛丝马迹所有的情报,都说明了一件事
这两个人,即使不是朋友,也是达成了互相信任的同盟。
赤井秀一盗走的核心机密从哪里来,不是恰好也是卧底的源千穆暗中放任,他能这么轻易地得到吗
景还提过一点,千穆在秘密研究所无法外出时,赤井秀一是负责照顾他的助理,千穆还费心教过他做饭,只是赤井秀一是个厨房杀手,除了熬汤外一无是处。
源千穆的朋友们都知道,那家伙是个怕麻烦的人,能被他主动搭理,说明他稍稍对你有点上心,能被他在口中略微多一点地提起,说明他已经对这个人足够在意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实打实地经历过来的。
如此一想,种种迹象都说明了
并不是利益交换的“同盟”。
源千穆把赤井秀一当做了真正的朋友。
达成这个“成就”有多困难,安室透自己便有发言权。
他确定,他没有任何理由来否认。
赤井秀一必然也把源千穆当做了真正的朋友。
得到了源千穆信任的人,至少人品肯定过得去,大概也许可能和他们这一波人聊得来一点点。
如果朋友非要把朋友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大家一起好好相处,安室透、不,降谷零,捏起鼻子扭曲着脸也就认了,姑且明面上,能对频频给自己捣乱的“诸星大”些许好脸。
但是。
安室透无法理解,赤井秀一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为什么,要突然带着机密叛逃
他为什么,把跟自己关系过密,同时涉及过重大机密的研究员朋友,就这么丢在了组织里
安室透只恨赤井秀一没在面前。
他想一拳砸上那个该死的fbi的脸,把那令人寒心的冷漠全部砸碎
他想在杀了那家伙之前,抓起他的脖子愤怒地质问你他妈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又在急什么g要是那么好对付,黑衣组织早就散架了,你可以为了最大化的利益不要命,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这一刻,安室透意识到了,赤井秀一究竟是多么冷酷的一个男人。
他可以为了他的利益孤注一掷,无论豪赌之后结果如何,都能潇洒万分地逃离。
比披上假面后,姑且能用“立场”来解释的漠然相杀更可恨。
这个男人,能把真心相待的“朋友”抛下,好似那个人只是利用过后便无用的工具。
难道赤井秀一想不到他叛逃后,源千穆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怎么可能。
他肯定想得到,源千穆会被他连累,会被阴狠多疑的g打上怀疑的记号。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安室透已数不清,他在痛恨所化的幻想中,对面目冷峻的fbi发出了多少声质问。
质问到了后边,话音中夹带的情感不见减退,似乎还在不断变化。
是愤怒也好,是厌恶也罢。
金发青年真正想质问的,只有那一句。
你知不知道
那个被你利用,被组织逼上死路的笨蛋
那个起初老爱冷着脸的源千穆。
那个后来又总笑眯眯的源千穆。
那个像野猫似的难抓的源千穆。
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他在渐落的声音中低头时,脸上一定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二十六岁的降谷零,最寂寞的时间,是在遇到景之前。
遇到景,但还没有遇到那五个人之间的那几年,他不再孤独,却仍旧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遭到排挤,他被磨炼出了属于自己的骄傲,可心底里还是有些寂寞。
还好,很快就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寂寞的那一年。
感谢笨蛋松田牺牲小我找茬路人,感谢自己和景在警校大门口的路见不平,还要感谢研二和班长及时冲来拉架,把已经够混乱的场面搞得更混乱,以至速惹烦那个被找茬的路人。
病恹恹的路人一开始就不愿意搭理他们,但还是因为这样那样他本人可能觉得烦透了,他们却觉得缘分真是妙极的原因,被迫跟他们越来越熟悉,再到最后形影不离。
降谷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不幸运,能同时遇到五个棒极了的兄弟吗
短暂的一年结束,降谷零变成了安室透。
安室透以为,接下来的数年,会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寂寞的数年。
可是竟然没有。
后来,在发现景也混进组织做卧底时,他吓了一跳,再发现源千穆也在时,他更是吓得不轻开玩笑,都以为景被某人一枪干掉了,没当场心脏停跳就算他心理素质过硬。
可怜的景暴露得太快,只能在两人的嘲笑声中滚蛋,黑暗的地方只剩下两人,他们还不能经常见面。
安室透还是没感到寂寞。
因为源千穆太会戏弄人了,他能不动声色弄出无数个“惊喜”,惨遭针对的倒霉蛋一般都是安室透,导致安室透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光呼吸都能“得罪”到他
算了,戏弄就戏弄吧,笨蛋友人研究的压力太大,玩够了之后的结果也都是好的。
安室透也记得那场全员除了源千穆都被惊吓到的影厅奇遇记。
他们几人在小小的影厅重聚,热热闹闹地看了一部电影。
安室透后来把那部电影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就像源千穆教过的那样,用快乐的回忆淡化积攒的负面情绪,不看电影的时候,他也会弹贝斯,弹的还是源千穆怎么都学不会的那首曲子。
将曲子弹得越发娴熟优美时,金发青年心里大抵还有点得意,仿佛遥遥向远方尚不知情的某人炫耀某人当初还嘲笑我在ktv唱歌跑调,跑调就跑调,连最简单的曲子都弹不上调子的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他就把这些,别人撞见也看不出问题的“爱好”,当做了自己与友人的绳。
黑暗中不是只有自己,所以,他很安心。
他相信,即使无法见面,那狡猾又聪明的家伙,一定能在某个角落狡猾地偷着懒,绝对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毕竟他都做得还不赖,比他准备得更充分的懒洋洋的猫,不用旁人担心,也知道该去哪里晒太阳。
直到看清那张转瞬即逝的遗照时,安室透都这么坚信着。
赤井秀一成了安室透最为憎恶的仇敌。
可在报仇之前,他还要关掉循环播放了无数遍的监控视频,将友人死去那天留下的最后一段录像,暂时存放在“降谷零”的记忆里。
带上假面的安室透推门而出,从这一刻起,他是波本。
最近,忽然冒出了一个值得关注的正式成员。
代号“sherry”,真名隐藏,年仅十四岁的天才少女,拿到代号的第一天,便成为了研究部门的负责人。
安室透大致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景提起过,千穆负责秘密研究时,除了赤井秀一,身边还带着一个年龄极小的助手。
那个名叫宫野志保的女孩儿,当时十二岁,年龄刚好对得上。
不管猜测正确与否,他都找到了后续调查的突破口。
那个少女,肯定掌握着他最需要的情报。
“等一下,松田有人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拜托我的人很面生,可能是别的部门的吧。他就说了一句,这是有人准备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没送出去,误打误撞绕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原封不动给你送过来了。”
“”
一个多月来,始终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莫名僵住,许久未动。
而当帮忙转送的人以为是送错了人,疑惑地准备把手先放下时,他突然动了,将“礼物”接到手里,道完谢,便立即往外走。
走出警视厅大楼,步伐匆匆的松田阵平突然驻足。
好似潜意识的举动,他抬头望向摩天轮所在方向的天空,明明咬牙切齿,眼中却尽显痛楚。
拿出手机,用超快的手速打下几段字,发泄般用力按下发送键发送成功。
收件者是注定不会回复的人。
这就是你当时说的,忽然不想送了、干脆随手丢在了哪里,能不能拿到全看缘分的礼物吗
竟然还说什么去谈谈恋爱,搜查一科的佐藤就很好源千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八卦的人
哈哈,我是要去搜查一科,但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妈的,谁想说这种话啊你有本事,就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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