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后的世界很危险, 千穆很早就做起了准备。
为了自己,必须提高世界观上限,但, 即使精挑细选后留下的部分相对无害,还是难免会有不安稳的“东西”杂糅进来。
原来的世界是薄薄的一张白纸, 上面只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世界的形状, 是他手持画笔,在纸张上留下自己想要的图案和颜色。
不慎混入颜料的尖锐物体会刮破纸张, 炭笔的碎屑会把刚刚好的画面弄脏。
以千穆追求完美到吹毛求疵的性格, 他自然不可能放任画纸变得混乱不堪, 诸如snake之类的能力者满世界乱窜,滥用普通人无法抵抗的力量。
虽然不可能威胁到他, 也不一定那么倒霉,能威胁到他在意的人,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容忍这丝“可能”存在。
更何况, 这是他未来要留下生活的地方。
他出于自己的喜好随意修改的世界, 不能随随便便就崩掉,再不爱管自己之外的麻烦事, 也应该负起起码的责任来。
因此, 针对整个世界的防护措施,在他对界融能力的掌控接近完美时, 便无声无息地存在了。
“阿源, 真不愧是你。”
阿古得知了他升级后获得的新能力,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这个男人是释然不介意了还是仍在记仇果然还是在微笑着记恨吧执念不深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根本不可能对标得如此精准
“我好像听到你在心里吐槽我了, 怎么能这样呢, 阿古,我明明是在为全世界无辜的人们考虑呀,要是任由他们遭受灭顶之灾,我就又要罪加一等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允许它出现,自己必须有,不管自己有了用不用,如果别人有了,想用也不允许用什么的阿源好霸道哦。”
“不,别用那个词,感觉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稍微有点社会责任感的养生爱好者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克制呢,与其让他们拿着不会用的玩具到处捣乱,还不如提前把玩具收缴,大家一起过安全且平静的生活。”
“大家长的气势出来了哎,可我已经看穿了本质真相其实是这个家长超级嫌麻烦,所以干脆集体一刀切啦,对不对”
“啊,唔,一半一半”
“秀大哥的口头禅不是用来转移重点的”
“好的,对,很麻烦,而且确实是想顺便出个气,阿古的人类心理学课程进修得不错了哦。”
“嘿嘿嘿水平也就一般般啦,离阿源你还差得远哦对,阿源报复得好我支持你再接再厉把欺负过你的坏蛋捆成球”
好似仅在幕后之人与伙伴的悠闲对话间,世界便在一无所知时,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巨变。
红发男人身处世界之中,却像是已然超脱于世界的轮转,他在浩瀚孤独的虚空悠悠仰头,细细欣赏完了自己面前倾心勾勒的宏伟画作,便伸出手
修长白皙、与钢琴演奏最为适配的右手从虚空中牵出了一条锁链。
手套下裂痕遍布、被命运所化的剧本摧毁过的左手接住锁链的一端,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锁链挂在世界的纸画上。
缠绕上几周,略微抬手整理了一番斜切的轨迹,锁链的两端,就在他幽深的目光注视下猛地收紧。
哗啦
咯、咔哒、咔
没关系,不会勒得太紧,伤害到里面懵懂脆弱的生命。
这反而是一道保护他们的必要限制。
就像阿古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需求,千穆允许逾越平凡的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自己也要拿到足以碾压一切危机的力量作为保险。
但他拿着这个力量并不想用,因为他喜欢平静的、安稳的生活。
既然如此,天地也应当和他一起归于平静。
曾经将他束缚到无法喘息的锁链,被他随手扯下来,重新利用,成了封锁逐渐光怪陆离的世界的工具。
给规定的范围上好了锁,所有超过他所给限度的神奇力量进入其中,都会在瞬间被削弱至无害,这便是snake来到岛国后,立刻震惊地发现自己一夜间弱了数倍的原因。
可以存在,但能不能使用,能发挥出多少,皆要看层层锁链之后,那个用血眸注视世界的男人的心情。
阿古给他的评价也着实贴切,源千穆早已经不是仅“任性”就能概括的人了,说他自大狂妄也完全没问题。
说,都可以说,他根本不在乎。
这些限制目前只封锁了岛国,正随界融进度向全世界覆盖,千穆自己也在被限制的范围内,情况却与过去不同,完全没有遭到约束的憋闷感。
因为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把锁链解开。
譬如此刻。
“虽然只带了一点不够扎人的刺,但捏在手里胡乱挥舞着,依然有刮伤人的风险呢。”
肆意妄为玩弄杀害无数人的恶劣杀手,在手捧火种侧目的红发男人眼里,好似只是个不懂规矩的顽劣小孩。
“玩具”落到这样的熊孩子手里,对某些人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危险特指那位似乎睡死过去了的诸伏警官。
没必要额外动手去管教,他便对冻死在自己意识世界的snake微笑道
“所以,还是我帮你保管吧。”
snake没有反对的权利。
男人当他默许,满意地解开了一条锁链。
仿若冷酷截断河面的大坝突然被拆解,原先河水只能可怜兮兮漏出一小股,如今被堵塞的河潮得到自由,立即欢腾地奔涌直下,声势何其浩荡,似要转瞬吞没掉下游安宁的平原
可在悲剧发生前,疯狂倾泻的河水竟凭空消失。
snake操控梦境的能力,以及放开后颇为强大的精神力,皆在同时被另一个人吞噬了。
就像刚欣喜卷起就被更大的黑潮击散的浪花,迅速消失在万里冰封的深海里。
片刻后,snake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了。
深海中心,再度变为孤身的红发男人睁开眼。
短暂停顿的几秒,用以判断自己得到了多少补充。
嗯,还可以,比预想的稍微多一点。
改变剧情的代价是代价,与他自身的力量强弱各归各,按理说,这一次的代价强制他在意识世界待七天,他就得待满整整七天,期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提前离开。
只不过,多亏了这位客人大老远送来的礼物,千穆的意识虽然还要再等几天才能回归身体,倒是可以离开待腻了的冰天雪地,去隔壁“串门”了。
诸伏景光正做着一个噩梦。
说起来有点难过,他就像噩梦的老熟人,从小到大,似乎没几天摆脱过噩梦的安生日子大抵跟他的潜意识很容易被现实影响有关系,而他还倒霉,老是遇到让自己痛心郁结的坏事。
噩梦的内容又换了。
这次他追着撵着试图保护的野猫总算逃过一劫,没在他的梦里把自己炸成捧不起来的灰。
然而新花样儿似乎更糟糕。
性格阴晴不定、行踪飘忽不定、红色毛发珍稀品种的猫,就在他眼前碎掉了。
从左手的指尖开始,整只手臂粉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片,不知为何没有血流出来。
都碎得这么彻底了,红发的友人仍弯着眼眉,不再苍白的脸上带笑,仿佛自定的律法要求,他只能在他们面前,露出最是安然,绝无破绽的一面。
“别难过呀,不是又拼起来了吗看吧,还好好的,完全可以正常使用哦。”
“给我停。”
诸伏景光崛起了。
在自己的梦里,他终于可以捏起拳头,爆发出想吃人的怒火“源千穆你自己照照镜子再跟我说话,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哪里跟好扯得上关系你说,哪里”
“啊,其实手之外的”
“自己也说不出来对吧,算了,我知道。”
诸伏景光自动忽略了梦境幻影照搬本人的敷衍言辞,听了也没用,因为含真量太稀薄了。
他已经没了极力从死水中挖掘出真的部分的心情,白天清醒时还能用友人还需要精心照顾安慰自己,如今梦境底部积下的厚厚一层尘埃,全是主人百般自我折磨后留下的消沉。
长久沉默后,诸伏景光好似将支撑自己的力气随长叹一起呼了出来,没有再看友人朝自己伸出,作势要展示给自己看的左手。
他不知为何动弹不得,不能转身不能坐,挪不开向前的视线,只能就着面前成“真”了的想象呆愣出神。
他还是不知道源千穆的具体遭遇,但从细枝末节处得出的推测,足够让忧虑深刻到变成噩梦。
噩梦的背景,就是一个灯亮得发白的实验室或许还混杂了审讯室的部分。
奇怪的实验室,除了摆在正中那张血迹斑斑的手术台,其他的仪器设施都是模糊的。
诸伏景光没见过组织的实验室的内景,所以这部分只能大致摆个样子,最清晰的反而是旁边手术台的侧对面,靠墙的那一块光照不进去的阴暗处。
组织的审讯室他是去过的,还是新人“绿川航”的时候,被当时的“前辈”白兰地领着去了一趟。
审讯对象恰好是逃跑又被抓回的叛徒,白兰地亲自动的手,没见过这番骇人阵仗的新人靠墙站在一边,从中午看到晚上,心知肚明这是警告也是震慑。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由于当时的场面过于残酷,想忘也忘不掉,如今还被翻出来再利用,变成了噩梦的素材。
挂满墙面,又顺延至斑驳支架与冰冷桌面的刑具。
像是被钉死在刑具中间,几乎在难熬折磨下萎缩成一团焦黑尸体,却被强行拉扯伸直的时颤时死寂的影子。
平时对待新人还算好说话的“前辈”,抬步走进他最擅长的领域的瞬间,就悄然完成了明暗的交替。
来自前辈的忠告,叛徒的下场啊,可是非常、非常难看的。
不过能难看到这个程度,真的算是很少见了,所以说骨头太硬也不是好事啊。喏,还能忍住不吐的话,就多看几眼吧绿川,一年难得一见的珍稀画面呢。
像泡在阴暗污水沟里的地下室,突然多了微弱的一点光,原来是“前辈”自顾自说完了忠告,便无视掉面色略微难看的新人,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根烟。
火光在白兰地黑灰色的冷酷瞳孔里摇曳,他身后,熬过第一阶段审讯的叛徒没了声息,铁枷之下,只有一块没了骨头的血泥。
诸伏景光记不清当时那个叛徒的长相了,但此时,他在恍惚间朝前看,看到被审讯的叛徒竟是烫到视野的红发红眼时,几乎立即失魂荡魄。
这就是他这几日,不愿想却不得不想到的残酷画面。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源千穆是黑衣组织的叛徒。
准确地说,出身组织的他做过叛徒,结局不出意外是被发现了,可比别的叛徒“幸运”些许的是,组织没有要他的命,而是让他换了身份活下来,重新“死心塌地”回到组织。
江崎源看上去过得可比源千穆自在多了,不仅身体健康,有钱有势还有数码宝贝,人整天笑意盈盈,洋溢着晒够太阳的安逸气息,甚至还能顶着黑衣组织的压力,大开后门捞自己傻不拉几的同期
混蛋。
班长他们还是被盯上了。
纵使缺了前因,诸伏景光还是能从后果反推回去,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前脚刚“消失”,“江崎源”后脚就凄凄惨惨倒在他老家的木屋里,要是跟黑衣组织没关系,他就眼睛不眨把那一亿美金生吞下去。
代价哈,代价。
只身单影带着一颗钻石狼狈逃出,为了躲避“动物园”的追踪,不得不与外界断绝联系,三日滴水不沾倒在寒冷的木屋里这就是“江崎源”为了救下他们,必须要付的代价吗
这还只是这一次与过去送出的机密情报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的一次。再之前呢源千穆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以如今这个完美的姿态,朝他笑着说没关系
审讯是怎么都躲不过的,对还未触及机密的叛徒,就要折磨到生不如死,受过卧底训练的硬汉也不一定能抗住,用在千穆身上的审讯手段只会更残忍他那时身体还特别虚弱,憔悴得碰一下都担心会随风消散的样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啊,这么想的话就说得通了,组织也知道那个脆弱的身子撑不住,或许并没有立即审讯他,而是先
应该是人体实验吧实验的目的猜不到,但附加产品,似乎就是把活生生的人的手臂炸碎,再一片片拼回去也不一定,万一那只手在摩天轮上就已经作为惩罚,被故意炸碎了呢总归后面还是拼起来了。
听起来像在说梦话,可如果是那个连返老还童都能做到的组织,掌握了更匪夷所思的技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之后,就又回到审讯了,就算千穆展现出了足够的利用价值也绕不过。
既是警告,也是震慑还是烧进血肉里,刻骨铭心的烙印。
比“绿川航”领悟到的真谛还要再多一层。
组织不会容许饶恕过一次的“叛徒”,再背叛第二次,因此印象必须痛到极深之处,确保下辈子都不能忘记。
诸伏景光只是想想就难过得不行。
他的朋友明明是只怕痛懒散的野猫啊,猫应当是自由的,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随它心意,要是偶尔会多回头看看,赏脸到自诩饲养员的人类家里多待一阵就更好了。
说什么要把猫捆起来免得乱跑弄伤自己,都是气话,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可是,这只猫还是被人抓了起来,套上了连接着粗重铁链的项圈,铁链的另一端深入乌鸦的巢穴,一眼竟望不见尽头在何处。
噩梦上演着诸伏景光想象中的现实,场景极度逼真。
红发男人被绑在布满锈迹的刑架上。
大多时候是平静,偶尔才会有异样光彩闪过的赤眸紧闭着。
男人好不容易饱满起来的身体又恢复了枯瘦,红发被血打湿也看不出来,唯一的证明是,发丝黏粘在苍白的面颊旁,滑下的水渍是红的。
满是血腥味的铁链近乎嵌进他的右臂,切开早变得血淋淋的皮肉,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而另一只臂膀却不见踪影,肩旁空空荡荡。
审讯他的虚影被诸伏景光替换成白兰地,干瘦男人如记忆那般,先拍了拍自己被血溅到的黑色风衣,随即漫不经心走上前
除了遭到踩踏的枷锁顿时陷得更深,没有出现太响亮的声音。
白兰地抬脚,踩在红发男人身前最深的伤口处,一股血涌出弄湿了他的鞋底,他还就此加力,往下慢条斯理地重碾了几下,似是要压出这具躯体里的五脏六腑。
更多的血冒了出来,布满受刑痕迹的身体上,再找不到一点洁白。
“唔”
诸伏景光傻了一般,看到他的朋友面露痛苦,被束缚的身体微颤,从喉咙深处漏出一点闷哼,黑红的血也盖不住惨淡近白的唇色。
“差不多够了吧,再重复一遍我都要腻了。”白兰地语气无奈,脚下力道不断加重,嘴上像是在和受刑的对象打商量,“给我们的同事情谊一点面子,你就老实交代了行不行上面还要留你一条命呢,我又不能把你玩死,这样硬拧下去没有意义。”
白兰地翻开红发男人的眼睑,似是在确认男人瞳孔的溢散程度,确认完毕,他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剂药剂。
组织自行研发的吐真剂,注射进审讯对象的体内后,立即可以生效,效果极佳,副作用也极重。
“嗯听得到么应该还有意识吧,我再说一遍啊”
“把你死不承认的东西全部说出来,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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