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性格各异、能力花样百出的众多杀手中, snake不是最强的第一梯队,但论及暗杀手段的恶劣,他的名字绝对能占到前列。
人会做梦, 动物也会做梦, 梦境便是源自现实的扭曲投影。
屏去过于荒诞夸大的部分,剩下的大多由直连心底深处,平日不可说出口的欲望, 亦或是深刻灵魂的恐惧所化, 如此一想, 将梦境视作真实的内心世界也不为过。
衣冠楚楚者背后的道貌岸然,不断做着将嫉妒的竞争者踩在脚下的美梦。
勤俭正直之人深藏于心的贪婪, 在梦中仍盘算着应该如何不动声色获取更大的利益。
普通人的自私,胆怯, 畏缩这些剥去层层伪装与限制后露出的“真实”, snake欣赏得很是津津乐道。
不管做梦的时间是白天还是黑夜, 意识沉入梦境就意味着脆弱。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之中, 清醒时再强大的人也难以设防, 稍有不慎, 就会被入侵攻占, 继而被从黑暗中伸出的手, 一把推入深渊。
snake挑选任务目标时颇为随心所欲,可到了杀人的时候, 他基本都会遵循自定的流程。
他的能力只有目标入梦时才能启动, 同一时间只能对一人起效,所以行动的时间通常都是深夜。发动能力时虽然不能远离目标, 但十米的范围也足够他施展了。
操控他人梦境的效果因人而异, 目标个人意志越强烈, 对梦境侵蚀的抵抗力就越强,这种时候snake会耐心操作,配合原有的梦境层层引导,直到对方逐步落入网中,才放心大胆地动手,收获远超平时的成就感。
当然,这种麻烦的人是少数中的极少数,寻常的目标并不会有那么强的意志力。
snake通常皆在梦中玩心大起,将目标拼死遮掩的秘密一层层揭开,并且像看喜剧电影那般,让目标将自己抗拒的一切表演给他看,直到他看够了,吸食到的恐惧养分也足够了,觉得没意思了,才施舍般让噩梦暂停。
只是暂停而非结束,因为目标不会再醒过来,噩梦会永无休止地纠缠着对方。
现实中的身体在天亮前就停止了呼吸,停滞在五官狰狞扭曲瞬间的遗容格外恐怖,却通常会被认定为自然死亡只是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就很没出息地在噩梦中吓死了。
凭这个杀人不用清楚痕迹的方便能力,snake在杀手界混得风生水起,直到他有一次玩翻了车,玩乐对象中途惊醒,暴怒地雇佣多个顶尖杀手追杀他,他狼狈逃窜的过程中加入了“动物园”,在组织的庇护下,才勉强安生了几年。
snake憋得着实有些狠。
“动物园”成员的任务,是极力寻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宝石,寻找过程中可以杀人,可以视情况暴露能力,但那位先生明确要求低调行事,一定要使用超自然力量,必须及时把尾巴擦干净,并且禁止进入岛国境内,像是刻意在躲避某个庞然大物的搜寻,逼得本应肆意妄为的野兽被迫小心翼翼。
snake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尤其是那句禁止进入岛国。
那一位在躲什么,他们这些干部自然知晓,不就是那个大本营似乎在岛国的黑衣组织么
snake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他不傻到直接去掺和黑衣组织揽上的事,或者再眼瞎得罪几个惹不起的人,普通人和特殊能力者的实力天差地别,根本威胁不到他。
可他已经因为忍不住玩乐之心,在外面闹大了一回,引来了那位先生的警告,再来一回就要被惩罚了。
好不容易那位先生终于放开了口,同意安排人手潜入岛国,为夺去潘多拉做准备,snake踊跃报名,积极表示自己不会乱来,才抢到了这一次机会。
那位信不信他能老实是个未知数,反正snake得到应允后,一阵激情洋溢,姑且决定给boss一点面子,到了岛国后至少多老实个一天
结果一进来,他立马就没法淡定了。
snake引以为傲的力量,不明原因忽然变弱了。
没错,就是找不到原因,变化发生得过于突然,好似一夜之间就将他削弱了大半。
snake头一次怀疑自己白天在做梦,不信邪地找人试验了数次,结果均是凄惨得难以直视即使挑选的对象是最弱小的普通人,意志力甚至不如一颗花生米坚硬,他耗尽全力,也只让对方做了一整晚房顶被砸碎的噩梦,从梦中抽取到的精神力还不如他耗进去的多。
snake“”
瞪着躺床上一脸痛苦地扑腾,却是梦到自己被狗追的普通人,涂着妖艳紫色眼影的黑长发男人像被人正面打了一拳,气得眼影险些掉色。
除了操控梦境的能力,snake能当上杀手,身手自然不会差,他想杀人随时可以转成手动,用小刀划破熟睡之人的喉管,简直比耗费力量入梦轻松多了但意义绝对不一样
这分明是能力者的屈辱
“哈呵我一夜之间,连最弱的普通人都折腾不死了”
发现异常的当晚,潜入路人卧室的snake咬牙切齿,胸膛急剧起伏几下,好险没有当场暴走。
路人侥幸逃过了一劫,因为倍感耻辱与困惑的snake暂时没心情搭理他。
由于实在找不到能力退化的原因,他勉强先认定自己是水土不服再加上之前安分守己了太久,积攒的力量还没来得及使用便流失了。
流掉的是snake的心头血,他心痛得快要疯掉。
男人把同样是紫色的指甲咬得坑坑洼洼,眼里流出了似毒蛇般的狠厉。
流失掉的力量必须补回来,还得加倍地补,否则他绝不甘心
以此为前提,boss来得如此不凑巧的命令,压根没在snake脑子里多停留一秒钟,谁也阻止不了他直奔垂涎的力量来源而去。
因能力与梦有关,snake有时能够隐约感应到些许梦境的波动,通常这样的梦都是他最喜欢的噩梦,梦中情绪起伏必然极其激烈,才会造成一丝精神力外泄。
不过,像这次这般,隔了颇远的距离还能感应到,实属是头一回。
就像一块飘香四溢的蛋糕,毫无提防地向四周敞放着,美味且庞大,蛇混杂剧毒的唾液早在千米外便已淌下,不可能也不打算放过需求最迫切的美食。
“蛋糕”摆放在一个颇为偏远的地方。
浓厚夜色好似巨大的遮光布,将破旧的宅院拢入其中,仅凭肉眼很难看清院中和房屋内的昏暗细节。
窸窸窣窣。
细微声响盖过了近乎无声的风。
蛇理应紧贴着大地,在草丛间游离穿行,然而这一只“蛇”,却隐没于黑夜,如鬼魅般从高处落下,无声停在屋檐边缘。
月光照亮了冷清的瓦片,也将长发男人诡谲中透着极度兴奋的眼神照清。
“哈。”
snake忍不住再次舔舐嘴唇,自手指蔓延至全身的颤抖,似是过于激动的战栗。
非常近了,就在这片被厚厚灰尘埋没的砖瓦之下。
巨大的梦魇蜷缩在里面。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与梦截然相反,即使还没有入梦,snake仿佛已经听到了主人发出的挣扎嘶吼。
比他过去欣赏过的最痛苦的梦,似乎还要痛苦数倍,就快打破梦与现实间的屏障,将被封堵在里面的浑浊洪水倾泻而出。
他还未与这个梦的主人构建起精神联系,头颅便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可以想象,真要打起精神入梦的话,连接的瞬间反馈而来的冲击会有多恐怖
但,snake的反应却只见激动,丝毫不显畏惧。
“我的太棒了全都给我”
他第一次全然遗忘了要从他人绝望的梦中找乐子,简直是多忍一秒就会死那般迫不及待。
里面蜷缩不动的倒霉蛋到底经受了什么,才能做出这么一个可怕的噩梦他完全不关心,他只要力量
把这些现成的养料全部不,一半就够了
把它们,把充斥噩梦的精神力吞噬掉,他会变得超出想象的强大就算是那个傲慢的sider,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之后他还要什么庇护根本不需要了,强大无边的他大可以肆意妄为,将过去受的气全讨回来
snake光是想到再不受拘束的未来,便再也忍耐不住,纵身跳进院子里。
无声落地的那一瞬,满眼贪婪渴望的男人却未注意到,一旁的树枝随风摆动,地面的影子却没有跟上。
踏过的略微湿润的泥地表面,哪怕最浅的脚印也没能留下。
紧邻庭院的走廊间,前日被这家的主人一时不慎踩断的那块木板,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位。
细节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但不请自来的“客人”并不知晓。
snake踩过了那块本应断成两截,还没有来得及修好的地板,潜入了房屋深处。
类似的潜入他干过无数次,当属这次最为轻松,全程没有遇上任何阻碍。
哦呼
snake没有立即进入疏忽大意的忘形,却不影响他在心中吹了声口哨,颇为得意地感慨自己运气真好。
依照越来越强烈的精神力牵引,头越是疼痛越亢奋的蛇拉开了一道纸门。
关严的壁柜前,躺着一个正在做梦的男人。
不错真不错啊。
品鉴食物的视线扫过盘中餐的黯然姿态,snake啧啧称奇,特意多看了一眼,他不介意记一记“帮助”他变强的功臣死前的瞬间,毕竟很有纪念意义。
蛇瞳闪过冷酷的寒光。
这盘有史以来最丰盛的“美食”,很快就会被他抽走绝大部分精神力,会比过去扼住脖颈痛苦而死的目标们还要凄惨。
“哎,真可怜,不过安心啦。”真正安心下来的男人恩赐道,“走之前就给你摆一个安详一点的姿势。”
说着,他急切地伸出手,掌心即将罩住黑发男人的脸。
“”
“嗯”
临时发现有些许不对,snake后知后觉的视线停顿在前方,变成了凝固的冰柱。
光线是暗,但也不至于暗出幻觉
连接手掌的上肢。
消失了。
他没看见自己向前伸出的手,反倒是听到一阵哗啦水声。
“哗啦啦”
似带滚烫温度的液体从平整的断肢处涌出,顷刻间砸在地面激起迸溅,言辞难以概括的剧痛慢了半拍,方才化作信号传递至脑部神经。
“”
snake的眼皮突然狂眨,面部肌肉急剧抽搐,神色从狂热变为茫然,不敢置信的疯癫扩散,不到一秒时间就能全部实现。
他发出仿若来自地狱的尖利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狂的瞬间,长发男人还完好的那只手青筋凸起,猛地拔出随身携带却几乎没用过的匕首,依靠敏锐感官的引导刺向身侧,方才那一刻,有人便是藏身于那个方向,突然挥刀斩断了他的整条小臂。
匕首伴着刺耳呲啦声扎进拉门,却是刺了一个空,那边根本就空无一人。
这个房间里,还是只有做梦的男人,他,和他少了一只臂膀的残破影子。
snake眼露恨意,整个人撞破摇摇欲坠的拉门,朝他认定的暗算之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砰轰”
还在飞洒的血染红地上的木头与碎纸,嘎吱作响的地板间也多出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只不过,由点滴血迹组成的痕迹没过一米,就戛然而止。
神色狞恶,似要疯狂追杀仇人的snake刚冲出门,忽然丢掉了匕首,改为死死按住自己上臂的断口。
他健步如飞毫不犹豫直冲的方向,显然直通庭院之外,跟“敌人”可能掩藏的方向八竿子打不着边。
拔出匕首虚晃一枪后,他掉头就逃
妈的,白痴才不跑
入梦能力派不上用场,清醒作战他绝对不占优势况且,能无声无息站在旁边,在他毫无觉察时出刀砍掉他一只手,这种人是他能对付的
snake审时度势,此刻明显是保命要紧。
他逃走的速度极快,步伐便像是蛇紧贴地面灵巧地滑动,几个呼吸便重新来屋檐下的走廊,只差一个猛烈跨步,就能回归安全的草丛,带着惊魂不定逃脱。
“哗啦”
snake的身形突然倾斜,似是有一边猛地塌陷。
他在表情僵化崩裂的同时视线下移,眼中又映入了迸溅一地的血花,右小腿离奇地不翼而飞,无法保持平衡的身体顿时歪倒。
他从走廊边缘跌进院中未填平的泥坑里,本来还剩了一条腿一只手,至少能腾出空及时撑住自己,然而在做出仓促的动作前,袖管又是一空。
脸重重砸进泥水坑,单腿刚往后翘起,熟悉到不禁目眦尽裂的“空”第四次覆住左腿。
继而袭来的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抓碎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腿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的同时,snake心中浮起了可称“可怜”的迷茫发生了什么我的双手和双脚在哪里为什么都空了
为什么
四处都看不到没有人
那个一次次挥动利器,在他身体上留下四个平整截面的“人”。
为什么没有
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亦或者,他藏身于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比如环绕在四周的暗影里。
树叶沙沙摩擦,树下的影子仍旧没有随风摆动,屋檐与廊台下的重影亦是。
snake的惨叫声忽然淡了。
他在莫名间得出了一个像是疯了的结论。
“我”
“我啊在做梦”
“假的吧,不、不可能是真的,我在自己的梦里,我还没有”
“是梦呢。”
“”
“不过,似乎是我的梦啊。”
“”
得到了不知名男人的提醒。
snake的理智,终于随着不知何时被截断的记忆回到了脑中。
他在梦里。
从落上屋顶开始,直到失去手脚、头颅似也滚落在地的此时,所经历的都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真实的世界,他刚靠近破旧的宅院,双脚还未落地,就被迫与体量远超想象的庞大梦魇接入了精神联系,从而无法反抗地卷入了这个“梦”中。
“你在骗我”
僵顿半晌,snake却是莫名其妙嘶吼起来“这、这里根本不是梦不可能是”
“为什么不可能呢”仿佛从极深处传来的男声道。
“为什么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说为什么啊这里这个鬼地方”
初时暴躁万分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极轻呢喃越发趋于仓皇,似是自内心染上了魂飞魄散的恐惧。
“梦”的真面目逐渐显露。
这个将无数人的梦境视作后花园的娱乐家只粗浅地打量了一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就这样崩溃了。
的确不是梦。
这是一个世界。
世界之内,只有一片大海。
翻卷的浪花停滞在袭向天空的刹那,霜雪覆盖住海面,天与地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方是无边无际的酷寒冰原,不见阳光与火种,寒意肆虐不止往下侵蚀,万米之下的深海也被封冻。
snake一眼看尽的真实,就被埋在本应无光的深海。
深海之下全是尸体。
看不清面容的尸体在海水中漂浮,好似在坠落海水即将溺毙的瞬间,就被无声冰封。
他们是冰层的填充,坠落的位置各不相同,也应当错乱无章,像是有人耐心地将每一具尸体收敛,又为了他们将时间永远停滞。
snake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就毫无抵抗之力地“冻死”了。
无尽冰寒的世界太残酷,找不到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在这里,呼吸会破碎,血液会冻结,灵魂也会被寒冷撕扯得四分五裂。
只有一个人没被封冻,他的双手握紧着什么东西,披着霜雪,长久地停驻在深海的中心。
那件珍之又重、要用双手来捧起的宝物是什么
虽然外观像不断燃烧着的“火焰”,但这并不是他曾经宁肯掌心被烧灼,也要紧攥在手中不肯放开的救命火种。
宛如脆得一摔就碎的玻璃,却更像昂贵无价的钻石,璀璨而耀眼,它自身的光芒驱散了深海的黑暗。
是呢。
就是像玻璃一般脆弱的钻石。
不知在比冰原更冷的海中停留了多久,红发男人始终垂眼,凝视着掌间钻石所化的火种,火种时不时的颤动,就好似心脏的跳动。
砰咚,砰咚,砰咚。
火种还茁壮有力地燃烧着。
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们还安然地呼吸着。
只要这“火”不会熄灭,即使他丢弃了灼烫手心的火种,仍旧能在酷寒中松下一口气,安心地、愉快地活下去。
这片被封冻的黑海,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就会融化成阳光下的蔚蓝大海。
男人的眉目被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温柔。
只是,由他的意志所化的世界,他自己适应得还不错,对擅自闯入进来的snake就算不上友好了。
不清楚这位很不礼貌的“客人”想做什么。
大概是来给他送温暖的
千穆想。
主动送上门的“礼物”,主人不收下似乎不太好,刚巧他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也待腻了,干脆抓住机会,将“礼物”笑纳
“唔,有点太弱了,这个程度还不够。”
他对“礼物”稍稍挑剔了几句,就似是无奈地笑了。
“只能这样啦,暂时性地解开一下。”
虽然没有人能看见,也无人能感应到这一瞬间的巨大变化。
有一条缠绕住世界的“锁链”,在悄无声息间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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