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 陆汀意味深长地看着史先生,一侧眉毛挑了挑。
史先生被青年正直清亮的眼神看得下不来台,他尴尬的抹了把额头, 居然渗出了冷汗。
“陆先生, 我是真的没办法才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悲苦的“哎”了一声,皱着眉头道, “我家的生意真的快要不行了, 可是工厂里还有上千张嘴等着吃饭只要房子能顺利卖出去, 缓解经济上的困难,我可以再多拿一部分出来,单独给”
陆汀出声打断, 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史先生是做饮料的吗”
史先生忙道“对, xx矿泉水就是我们家出的。”
陆汀恍然大悟, 他记得这家企业,之前有地方闹灾捐过不少钱, 前几年还是本省的纳税头名。只是没想到, 曾经那样辉煌的企业, 居然也渐渐走上了末路。
陆汀问“只要有钱就行了”
史先生一愣, 本想深究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可是在青年安静的注视下, 脑子卡了壳似的, 只剩下本能反应了,“对,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陆汀仔细观察着史先生的面相, 片刻后, 忽然笑着道“我知道了。”
望着青年离去的身影, 史先生一脸莫名,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史先生心里不踏实,急忙追出去,却发现陆汀已经坐回沙发上,正低声跟那位姓林的搭档说什么。
林归清冷的眼眸落到史先生身上,微微点头。
史先生不好再将陆汀单独拉出去,讪讪地走回去重新坐下。他两手落在膝盖上,略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贿赂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万一陆汀说出去,这些人会怎么看他这还算好的了,要是被贺总那个奸商知道,会不会狠狠敲自己一笔
史先生现在走投无路,如果贺总真的以此要挟,为了拿到钱缓解压力,他也只能答应。
如今的他就是被人打断了筋骨的困兽,进退两难,只能任人宰割。越想越悲凉,史先生的背脊弯曲下去,整个人颓然得像只落水狗。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要不然就宣告破产吧,那些工人下岗了就下岗,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一想到其中许多人,一直跟着自己干了十几年,心里又一阵内疚。
“史先生。”
史先生迅速调整表情,抬头望着陆汀,“陆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陆汀“你对管家了解多少”
“啊”史先生前一秒还在揣测对方用心,一时间没用心听,露出迷茫的表情。听陆汀又说了一遍后,他才收回心神,告诉自己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史先生“听申先生说,他是菲尔斯家一名司机的儿子,但是他父母死的早,菲尔斯家觉得他可怜,就让他留在古堡打杂,每个月会给他一些零用钱。听说没去念过书,但是因为有老管家带着,十来岁时就已经知道该怎么料理古堡了。”
陆汀“他看上去性子很冷,不爱说话。”
史先生“的确,管家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但是做事很牢靠。”
“那你以前见过他站在他楼下发呆吗”这话是秦岳问的,管家那天的模样实在诡异。
史先生一怔,点点头“见过,就站在西边的塔楼下,一直盯着城市方向看。”
林归半垂的眼眸掀开,“申先生住在哪里”
“就,就在市中心。”史先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申先生,在他看来,“闹鬼”是在自己买房后才发生的,牵扯不到申先生和菲尔兹身上。
陆汀将嘴唇凑到男人耳边,气息喷过耳廓,留下一阵酥痒。林归偏头躲了下,但紧接着心里就涌起一股失落,重新将耳朵凑到青年嘴边,面不改色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汀狐疑地看他一眼,再次附在他耳旁道“我也觉得申先生有问题,他毁约的理由有点牵强。”
申先生和菲尔斯一家早就有了交情,肯定去过古堡不止一次,他们应当很清楚古堡内的工作人员开支才对。买房之前,他们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些情况。而支付定金的行为,说明申家已经考虑清楚。
既然这样,为什么在住了半年后突然撕毁协约
林归享受着被青年咬耳朵的亲密行为,闻言后一副“我终于听清你说什么”的了然表情。
他转头,同样对着陆汀的耳朵悄声说“能想到这点,说明你还不算太蠢。”
陆汀的耳廓圆润,耳垂漂亮,看上去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陆汀冲他翻了个白眼,扭头用后脑勺对着男人,问史先生“申先生放弃买下古堡后,你进去看过吗”
“当然看过,菲尔斯先生为这件事特意飞过来带我看房。”史先生回忆道,“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对申先生的言而无信非常恼怒,当着我的面就骂一句法克。因为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做过充足调查,所以只用了一周时间,我就付清了全部房款。”
汪彭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位史先生够有钱的。就是眼神不好,看错了投资项目,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喽。
“房子既然是你的了,你为什么不换管家呢单单只是因为他对古堡熟悉吗可他那时候才十来岁。”陆汀不解道。
史先生说“你说得对,的确有其他原因。一来,他不愿意跟菲尔斯家出国;二来,是菲尔斯推荐我留下他的,说是这小子能力不错。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我和太太觉得他可怜,并且他自己想继续留在庄园里。”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能力”陆汀好奇,难不成还是个被埋没的天才少年吗。
“他很勤快,对古堡构造很熟悉,几乎能背下整个房屋的建筑图,不管哪里出了问题,找他准没错。”史先生对管家赞不绝口,“买下古堡后我本来是想送他去念书的,他不去,送去了学校就偷偷跑回来。后来也就随他去了。那是个记恩的人,一直勤勤恳恳的帮我打理古堡,大约在他十五岁左右,我就把古堡完完全全交给了他。”
看得出来,史先生对管家的感情很深。
陆汀问“买下古堡后,史先生在里面住了多久”
“半年不到。”史先生说,“起初还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下雨,我开始听到沙沙声。后来,有时候不下雨也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东西在刨稻谷豆子似的。”
秦岳愕然地张开嘴,“今早上我们不也听见了吗”
史先生慌忙拿出手机,那是他以前悄悄录下来的,“你们听听,跟这个一样吗”
除了林归,其余几人一起凑近,整齐划一的偏着脑袋,将耳朵朝向手机听筒。
大约是录音的时候距离较远,音频中有杂音,但是他们还是听见了那熟悉的沙沙声,不同今早的是,沙沙声一直保持着一个音量,不像今早那样越来越大。
史先生收起手机,说了一声“奇怪”,“今天早上下过雨吗我记得一般只有下雨才会出现。”
“下过。”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是一直待在屋子里休息的史太太。
史先生看了眼妻子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史太太摇了摇头,一只手揉着额角道“头疼。”
陆汀打量女人两眼,微微蹙眉,“史太太最近去过古堡”
史太太讶异地坐直,“去过,就你们来的头一天,我去看看里面还缺什么。”
史太太身上缠着怨气,气味倒是不怎么重,是很轻微那种。晒晒太阳,或者多忍耐几天自然就散了。
陆汀建议道“去晒晒太阳吧,一会儿就好。”
史太太胆子一直不大,尤其是古堡闹鬼后时常草木皆兵。因为知道老公不信鬼神,她就背着悄悄去找大师咨询。咨询得多了,自己也懂了一点皮毛。
她的脸色白了白,不得不重新正视陆汀。
惊悚之旅最初联系到她丈夫的时候,史太太是不屑的,认为节目组只是想利用幽灵古堡的名气吸引观众。在她看来,年纪大和阅历深浅是画等号的。这些活跃在屏幕上的年轻人,要么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要么是有两把刷子,但学艺不精。
让她没想到的是,陆汀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去过古堡。
而且他可能看出自己身上缠着别的东西
史太太激动之下,语无伦次起来,“我昨天还做了噩梦,梦见有人用鹤嘴锄,鹤嘴锄直接挖到了我脸上就是矿工用的那种挖矿工具”
见妻子情绪不对,史先生伸手拦了一把她往前扑的身体。
“你冷静点。”史先生压着声音提醒道,“他们都是客人,摄像师也在,注意一点形象。”
史太太愣了愣,不再挣扎,顺着丈夫的力道坐到他身边。
史先生记得妻子不太喜欢外人来家里做客,所以选择一大早出门避开,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家里
他问“不是说晚上才回来”
史太太“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实在难受,就回来了。”她将头发掖到耳朵后,欲言又止地看着陆汀。
陆汀冲她笑了一下,“史太太想问什么就问吧。”
史太太“我是被鬼缠上了吗”
陆汀“不是鬼,是古堡的怨气,即便是不管它也没关系。”
史太太心说这还得了,完全忘了之前对这些人的怀疑,回房间拿了一副墨镜戴上,躺到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去了。
阳光触碰到身体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头疼加剧,仿佛有只手攥住了她的某根神经,在用力地往外拽。
可是很快,疼痛减缓,渐渐褪去。
史太太摘了墨镜,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客厅里的一群人,她和丈夫不同,一直深信古堡有鬼魂游荡,如今知道他们不是骗子和演员,带着一脸喜色扑进客厅。
“我好了,我的头不疼了。”史太太内心激动,陆汀可比之前只会跟她口头说道的算命先生厉害多了,那些个摸着白胡子侃天侃地的人就会让她掏荷包,往家里买摆件,请他们上古堡看一眼都不肯。
现在想来,他们恐怕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史太太一把抱住丈夫,“大壮,我们家有救了”
土到家的小名突然被公之于众,史先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把捂住妻子嘴,冲着众人尴尬道“见笑了。”
林归“好名字。”
陆汀偷偷拉他袖子“不会安慰就别安慰。”没看见史先生脸都涨红了吗
天知道这些年来史家的持续衰败,让夫妻俩操碎了心。如今看到了希望,史太太高兴得眼眶湿润。
她已经不记得,丈夫有多久没有踏踏实实睡过觉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经常在半夜头摸起来伏案加班,十年间,他的头发一点点的变白,身体素质也因为长期的熬夜变得越来越差。
林归看了眼青年还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比自己的小一个号,当他将手掌抻开正好能包住。他将心思从陆汀身上抽离,看向史太太的眼神变得冰冷。
一种从灵魂深处的生出畏惧,让史太太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林归道“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双方首先要建立足够的信任。史太太,你说呢”
夫妻俩,史太太明显更好攻破。林归看了眼陆汀拿开的手,重新将视线挪回到史家夫妻身上,发现史太太的脸色较为尴尬,而史先生明显戒备起来。
史太太刚要说什么,史先生突然拽了一把她的手。
陆汀这位小叔叔代言人上线了,微笑道“如果只是因为沙沙声,你们应该不会搬出古堡。史先生,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史先生背脊一僵,史太太则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果然没看错,说不定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走这一趟不过是为了完善节目内容。越想越觉得陆汀他们就是厉害,史太太推开丈夫试图阻拦的手,快速说道“我们住进去的前几年,并没有往闹鬼的方向想,偶尔听见奇怪的响动,也只以为是附近树林里的小动物,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住到第五年的时候,我想建一个酒窖,请建筑师和设计师来看过后的当天夜里,突然听到哐的一声。”
史先生本想隐瞒一些事情,不希望再加深古堡在众人心目中的恐怖形象。谁知道妻子竟然被人三言两语,就哄骗得说出真相。
说出口的话又不能塞回去,史先生放弃继续隐瞒,拍拍妻子的手示意他来说。
“从那天之后,每天夜里都会有哐哐声,声音频率紧密,就像是”史先生思索着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对,就像是用利器开凿石壁。”
陆汀“我记得史太太之前说,噩梦梦见有人用鹤嘴锄袭击你”
“对。”噩梦太多真实,史太太如今想起仍然浑身发凉,晒过太阳后的暖意似乎又消失了。
陆汀偏头望向林归,猜测道“史太太的梦和凿石壁的声音会不会关系”
林归默契的反问“你怀疑异响是鹤嘴锄弄出来的”
秦岳在一边“啊”了一声,疑惑道“可是为什么是鹤嘴锄呢难道吓唬我们的邪祟,以前是矿工”
听上去不靠谱的猜测,却让大家突然沉默下来,因为他们都想起了第二位买主,做矿产生意的申先生。
秦岳心说不会吧,我只是随口一说的。
摄像师托着摄像机的手一抖,内心比嘉宾的还要澎湃,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申力矿产有关系,这期节目得大爆吧。但同时,也有被封杀的危险。
他不确定要不要继续拍摄,暂时关了收音和镜头盖,悄悄退出去,给贺总打个电话。
贺总一看是三号摄像师的电话,当即接了起来,“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拍了对讲机问你也不回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摄像师蹲在阳台上,小声说“我怕他们会说出对申力矿产不利的话,毕竟监视器前不止您一个人,万一被其他人听见传了出去”
贺总心头一惊,刚刚他太聚精会神,把这些事情给忽略了。
贺总思量再三后,握着手机对屋子里的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
工作人员们相互对视一眼,猜到了贺总在想什么,所以申力矿产真的有什么问题从时间上来算,如果申力矿产真的牵扯上了命案,很可能就发生在申家住在古堡的那半年里。
贺总重新坐回监视器前,让三号摄像师赶紧回去继续拍摄,一脸沉思的盯着屏幕。
史先生跟申先生也算是有点交情,最重要的是,因为公司财务除了问题,他曾以私人名义向申先生借过款。
为他雪中送炭的人,他实在是怀疑不起来,“这些都只是没有根据的联想,大家别当真。而且我相信,申先生是一位好人。”
陆汀望着史太太奇怪道“史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被那双眼睛看着时候,史太太的内心会很平静,而且不知怎么的,她无法对陆汀说谎,便将申先生借钱给他们的事情说了。
“就因为买古堡的时候你们见过几面,他就愿意借那么大一笔钱给你们”陆汀想,如果申先生不是另有图谋,那他一定是个活菩萨。
一张借据,且不需要任何抵押,还从不催债。
这样好的债主,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史太太看了丈夫一眼,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丈夫才说他是个好人。”
史先生原本对陆汀没有恶感,却因为这句反问生出几分反感,甚至在心里责怪妻子,好端端的提什么鹤嘴锄,害得大恩人被怀疑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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