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愚回到城里时, 大脑一片空白。
他精神恍惚地在大街上走着。街道上仍旧弥漫着粪便和污水的臭味,但那已经无法吸引池愚的注意。
周围似乎有许多嘈杂人声。隐约还能听到咒骂声。
咒骂的对象是女巫。
池愚回过神来,惊觉许多人家房屋里都传出对女巫的愤怒咒骂。
其中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女人和老人的哀嚎。
池愚来到一户人家外边, 透过窗户朝里张望。
只见病床上, 一个男青年正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意识不清, 双手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在他衣领敞开的胸膛上,赫然是一丛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栩栩如生的玫瑰图案,印在青年赤裸的胸膛上。
带刺花茎彼此纠缠, 如同死神之锁,紧紧箍住了青年的胸膛,让他呼吸困难,咳嗽间吐出大量血沫。
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围绕在床前。女人在哭泣, 老人在祈祷, 孩子们睁着雪亮的大眼睛, 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疯狂地抓着胸口。表情痛苦。
池愚起初以为他是身上痒,看了一会儿, 猛然惊觉, 他是喘不上气了。
青年发疯似的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像是恨不得抓开皮肤、让气管暴露出来。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明明胸膛都被抓烂, 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 可是窒息感并未得到缓解。
青年那因缺氧而涨红了的脸, 很快就开始发紫、发黑。
没过几秒钟,青年忽然睁大眼睛, 喉咙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然后, 就没再继续呼吸了。
青年的双手从自己胸膛缓缓滑落。指缝里还夹着从自己胸前抓挠下来的肉屑。
围绕在他床前的亲人们, 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全都睁大眼睛,仿佛不明白青年为什么突然平静了。
青年的胸口,玫瑰花已经连结成环。
这就是玫瑰花症最后的死状么
池愚怔怔地离开床前。一回头,猛然发觉,街道上无数间房屋里都传来同样的哭泣和哀嚎声。
原来,玫瑰花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侵蚀了这座城镇。
不止是军营里的士兵,就连城镇里的居民,也大量出现了玫瑰花症。
没时间浪费了。必须赶紧思考解决办法。
池愚忽然冷静下来。
他扯开衣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他的胸膛干净白皙,没有任何奇怪的图案。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他还是安全的。
没时间浪费必须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池愚深呼吸,闭上眼,大脑飞快思考。
伊修斯的胸前有两朵玫瑰花,和荣飞扬的小弟一样。但为什么荣飞扬的小弟都已经高烧得神志不清了,伊修斯看起来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能拖着一板车死尸拿去火化
他们进入这个副本,刚刚过去两天,正好和玫瑰花的数量对上。玫瑰花是从第一天就开始出现的
第一天伊修斯和荣飞扬的小弟们做过的,他却没有做过的事
池愚恍然大悟。
是港口
那一天,伊修斯和荣飞扬的小弟们按照地面长线的指引,前往的军队驻扎的港口。
在那里他们遇见了刚刚打完仗、乘船归来的士兵。
按照设定,伊修斯他们也是从这艘船上下来的士兵。
第一次收到死亡宣告,也是在港口的酒馆。
也就是说,玫瑰花症应该是从港口开始蔓延的。
所以,玫瑰花环,不是诅咒,而是传染病
想通这一点,池愚豁然开朗
他环顾四周,感觉整个谜题的答案渐渐浮现在眼前。
这座中世纪的城镇,到处肮脏不堪。老鼠在砧板上爬行,人类和牲畜都无所顾忌地在大街上排便。
就连床上的跳蚤,都被当做是习以为常。人们甚至没有洗澡的习惯,就连长途跋涉航海归来的士兵,都不会彻底清理自己。
所以,也就带来了传染病。
池愚回想着在军营看到的景象。
和他刚刚在床前看到的异样,伊修斯拖着的那一板车死人身上,也全都有连结成环的玫瑰花。
他数了数,每具死尸身上玫瑰花的数量,都恰好是七朵。
他们进入这个副本一共两天,伊修斯和荣飞扬的小弟,此时身上的玫瑰花也恰好是两朵。
玫瑰花的数量,每天会增加一朵
直到第七天,玫瑰连结成环,就再也无药可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时间还剩下五天
五天之内,他必须找到处理玫瑰花症的方法
池愚抬起头。思考完毕时,他也恰好回到了佩斯医生的诊所。
刚进入诊所,就听到佩斯医生在唉声叹气。
“你又去哪里闲逛了”佩斯医生看到他,照常数落了两句,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得出来,他情绪也不大好,连数落学徒都没有力气了。
池愚问“那些病人怎么样了”
佩斯医生长叹一声“所有医生都尝试过了,没有任何效果,包括我的水蛭疗法病人们还是昏睡不醒。教会因此大发雷霆,宣布要制裁女巫。现在恐怕真的只有烧死那个女巫,才能化解这场诅咒了。”
烧死女巫
那个女店主
池愚大惊,转头就跑。
“去哪儿”佩斯医生。
“刑场”池愚来不及解释,一眨眼已经飞奔出去。
来到刑场,果然火刑架已经立起来了。
刑场周围聚集着无数围观群众,都义愤填膺,指责女巫给大家带来的灾难。
女店主被绑在火刑架上,一身血污,奄奄一息,看来已经经历过了严刑拷打。
池愚抬眼一看,审判台前站着一个白衣教士,正是荣飞扬
“先别急着处刑”池愚来到荣飞扬面前,语速飞快,“她是无辜的,玫瑰花症不关她的事”
“再不动手,我的兄弟们就要死了。”荣飞扬冷冷回视,“还是说你找到了什么好办法,可以立刻破解诅咒”
“这不是诅咒。”池愚斩钉截铁,“这是传染病我刚从军营回来,那里的士兵也产生了同样的症状很多人已经发病死去,这说明在轮船靠岸之前,瘟疫就已经在船上爆发”
池愚顿了顿,沉声道,“你的兄弟们只是被传染了瘟疫,而不是受到诅咒荣飞扬,你冷静一点,不要被nc误导”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瘟疫吗”荣飞扬双眼赤红,低吼咆哮,“你别忘了,我是先找来全城的医生,先给他们看病可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系统里的所有药品我也全都尝试过一遍了全都没有用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去死”
池愚一怔。
荣飞扬已经连系统里的药品都全部试过了
那些贵得要死的道具
有一说一荣飞扬虽然嚣张暴戾,但对自家兄弟真的是没的说。
是啊,换位思考,如果是我,还不一定能像他那么果断,当场掏出全部家当购买药品给兄弟们治病
荣飞扬已经不想再理池愚。他想要宣布行刑,池愚忽然道
“瘟疫的传播途径是跳蚤。”
荣飞扬一愣,很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池愚无视他的质问,飞快道“伊修斯之前就抱怨床上有跳蚤,你的兄弟们不也是因为受不了军营里的跳蚤,才住到你家里去的吗现在他们四个人身上都出现了玫瑰,城里的穷人们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而我没有你应该也没有,对吧这就证明,这是一场通过跳蚤叮咬而传播的瘟疫。”
池愚语速很快。荣飞扬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也在快速理解着他的话语。
“所以这一切跟诅咒没有关系。”池愚道,“你烧掉她只会激起群愤,把人们的愤怒强加到女性身上,引发猎巫行动。这根本无济于事”
荣飞扬听完,仍旧双眼赤红,脸色铁青。他哑着嗓子,近乎偏执地道,“我不管他有没有用,试了再说。我不会让我的兄弟在这里死掉”
池愚怒斥“那你就要加害无辜的女性”
“池愚”荣飞扬咆哮,“那只是nc你记住nc是假的跟你身边活生生的同伴是不一样的你既然问我那我就告诉你只要能救我的兄弟,像这种nc,我杀一百一千个都无所谓”
“可是”
池愚还欲再说,荣飞扬强行打断道“如果换成伊修斯,如果现在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是伊修斯,池愚我问你,你烧不烧我他妈不信你不烧”
池愚怔住。
在他失神的片刻,荣飞扬一声令下,下面的士兵已经点起了火。
被浇灌过油脂的木柴迅速点燃,熊熊大火一下子蹿高。高温热焰瞬间将女店主包裹。
女店主在火焰中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池愚咬了咬牙。
荣飞扬已经疯了
情急之下,池愚来不及多想,直接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个高压水枪。
轰
来自异世界的高压水枪瞬间喷出巨大水柱白色巨龙般的水柱冲向火刑架,刹那间将大火浇灭,发出滋啦巨响
高压水枪
物品分类建设类一次性道具
描述仅供紧急救火使用。一次性道具,无须水源,无须进行搭建。手持打开开关即可使用。是不是非常方便非常物超所值呢
是否可带出副本是
高压水枪售价2000t,贵得要死,而且还是一次性道具。
情急之下容不得池愚多想,为了救人,池愚果断购买了高压水枪,浇灭了火刑架上的火。
“你”荣飞扬睁大眼睛,没想到池愚为了救区区一个nc居然舍得花这么大代价。
“这是巫术”
“没错这一定是巫术这个人是女巫的帮凶是他的爪牙”
“烧死他和女巫一起烧死他”
中世纪的老百姓哪见过高压水枪这种东西,当然把它也当做是魔法。
看着火刑架上得救了的女巫,老百姓们纷纷愤怒大吼,要求荣飞扬把池愚也一并处死。
哐当一声。池愚随手把高压水枪一扔,抬起眼,冷冷嘲道“现在他们把我也当成女巫的帮凶,要把我烧死,说这样才能破除诅咒。你要连我一起烧么”
荣飞扬愣住。
“你刚才问我,如果换成伊修斯,我烧不烧女巫。”
池愚盯着他的眼睛,冰冷而平静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伊修斯和你的兄弟一样,已经被传染。他身上也出现玫瑰花了。”
“当玫瑰花连成一片,变成完整花环的时候,病人才会死去。一共是七朵玫瑰。现在伊修斯和你的兄弟,身上都只有两朵玫瑰。我们还有五天时间。”
池愚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跟你打个赌。这五天里,我会找到瘟疫真正的源头,并且找到消灭所有玫瑰的办法。”
“打赌”荣飞扬眯起眼睛,“赌注是”
“如果我做到了 ,大家一起活着出去。如果我做不到,”池愚耸耸肩,“那我就任你处置。你想把我和女巫一起烧掉也行,切成生鱼片吃了也行。随便你。”
人鱼的血肉,拥有疗愈一切疾患的能力。
荣飞扬眼睛一亮如果能得到人鱼肉,那么无论是诅咒还是瘟疫,他的兄弟们都会有救
荣飞扬盯着他半晌,咬牙笑道“好,就按你说的。我给你时间。”
荣飞扬下令,释放女巫。
场下立刻响起激烈的反对声。
“不行不能放过女巫”
“女巫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必须烧掉女巫烧掉她”
广场上的市民们发出不满的嘘声。
荣飞扬一抬手,教会卫兵上前镇压,直接把不满的声音用武力压制住。
“你这身份,确实很好用。”池愚笑笑,走向火刑架。
他仰起头,望向冒着焦烟的火刑架顶端的女人。随手一挥。光剑寒锋一闪而过。
只听啪嚓一声,女店主身上的绳索立刻被切断。
女店主泪流满面,望着他的眼神犹如望着救世主。
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女店主如少女一般娇羞。
饱受摧残的身体软软跌下,女店主朝她的救世主张开手臂,如同受难的天使一般飘飘然地从绞刑架上坠落。
池愚“”
砰。
女店主摔到地上。
池愚疑惑“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我腿软”女店主嘴角抽搐,默默擦去一口老血。
池愚随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问“现在你能告诉我真相了吗当初你为什么会对他们说那句话”
那句“你们已经死了”。
女店主一怔,立刻又慌张起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嗫嚅着,战战兢兢地道,“战争会带来再难,这是大家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一句老话你不信的话,去问这里任何一个人,他们都听过这句话的”
池愚皱了皱眉。
女店主像是怕他不信,连忙又补充道,“我真的不是女巫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巫婆但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帮你一起去找她把她找出来跟我当面对质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确实,看她刚才从火刑架上跳下来摔了个狗啃泥,也不像一个会魔法的女巫。
池愚沉默片刻,对她说“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你能帮我做些事情吗”
女店主想也不想地道“你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情我都会赴汤蹈火为你做到”
池愚“你叫什么”
女店主“丽莎。”
“好,丽莎,这个给你。”池愚随手在火刑架上折下一支木炭,又拿出一张从诊所里顺来的处方纸。
他下笔很快,唰唰唰唰,一眨眼就写出了十几个药材名字。
“你帮我购置这些药材。其中大部分是植物,你应该有途径能弄到。我需要很多很多,足够全城所有人使用的量。”
丽莎接过药方,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池愚“驱赶跳蚤的药水。”
驱赶跳蚤的药水。七个字,太长了。
池愚想了想,改口道,“就叫它,杀虫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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