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课,裴蕴趴在桌上睡到一点四十。
三月的苧清还没有回暖。
被室友推醒时,恰好一阵冷风从阳台的门缝里挤进来,灌进裴蕴后衣领,冷得他一个寒噤,睡意被驱逐大半。
电脑没关,游戏视频的进度条已经快要见底。
裴蕴动动鼠标把进度条拖回去,嘴里嘀咕“怪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啊”
“我还想问你呢。”
曾逸晨无奈,扫了一眼他桌上还剩下大半的外卖“午饭就吃了两口,不饿”
裴蕴刚睡醒,头还有点晕。
晃晃脑袋看眼时间,把外卖收拾了袋子系紧扔进垃圾桶“还好吧,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他站起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手想去揉眼睛。
曾逸晨按下他的手,视线扫过,在他泛着红色的眼尾停顿了两秒,温和笑笑“别用手揉眼睛,赶紧收拾吧,不是有课吗,别迟到了。”
说完转身去关阳台门。
裴蕴趁机飞快揉了两下,伸手去书架时却卡住了“诶,这节什么课来着”
低头刚想去查课程表,那边曾逸晨已经给出答案“微生物学,陆教授的课。”
裴蕴对了一下,还真是“室长牛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宿舍里四个人,三个生物专业,唯有曾逸晨不同,是金融管理专业。
“每回陆教授的课你们都兵荒马乱的,想不记住都难。”曾逸晨笑着说“你赶紧的吧,不然真得迟到了。”
“哦对,再晚说不定就要被请吃挂科套餐。”
裴蕴带上书匆匆往外跑,背身挥手“走了室长,下课见”
一点五十九冲进教室,坐下正好两点,上课铃响。
杜简中午没回宿舍,一早就到了,在课前五分钟开始往宿舍群里进行消息轰炸,看见人后总算松了口气。
“要不要这么玩儿心跳啊大哥,我都已经在考虑是说你阑尾炎还是盲肠炎了”
“盲肠吧。”
裴蕴帮他做出选择“非特异性感染,不一定要做手术,但是阑尾就不一样了,不及时割了危害很大。”
杜简“你这突如其来的科普是怎么回事,又没让你真的”
“假的也不行。”裴蕴正色“我幻肢会痛。”
杜简抓狂“尼玛阑尾也算肢”
裴蕴笑得很可乐。
投影亮起t,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从讲台传来的授课声不疾不徐,低沉冷调。
今天是周四,而上一节微生物学已经是周一的事情了。
裴蕴忘了进度,瞄一眼杜简的,翻到同样的地方,才抬头去看t。
他自认视力不错,但是最近不知怎么下降得厉害,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他竟然不大看得清t上的内容。
大概最近用眼过度,得找时间去配副眼镜才行。
杜简像只小苍蝇在认真搓手,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陆教授好像往他这边接连看了两眼。
精神即刻一震,战战兢兢用余光留心了一会儿,又并无发现。
那应该是他眼花吧。
杜简安慰安慰自己,继续苍蝇搓手。
大教室人多,考虑到空气流通的问题,两边都开了窗户。
不过课上一半后,有几个女生被窜进来的风吹得打了喷嚏,靠窗的男生就主动把窗关上了。
杜简往手心哈了口气“总算关上了,我手都要冻成鸡爪了。”
说着,扭头就看见裴蕴恹恹地在打哈欠。
“不是吧,你又困了”
杜简不可置信“昨晚你不是九点就睡了吗而且室长说你还睡了午觉诶打起精神来裴宝”
坐在他们斜前方两个女生闻声回头看过来,看见裴蕴乖小狗似的把下巴搁在书上,没精打采垂着眼睛。
估计是余光发现她们了,掀起眼皮望过来,眼睛漂亮得像两颗名贵琥珀珠子。
女生小小倒吸一口气,红着脸冲他笑了笑,匆匆转回去。
裴蕴懒懒的“没精神,打不起来。”
杜简眼神质疑“你昨晚真九点睡的没背着我们在被窝里偷偷上分”
“因吹斯听,咱宿舍卷到这种程度了”
裴蕴牵起嘴角乐“真没有,不过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睡不够。”
杜简“我以前听我妈说孕妇才会嗜睡。”
裴蕴“滚蛋,你才孕妇。”
杜简“不是啊,你先听我说完,孕妇才会嗜睡,你不是孕妇的话,那大概率就是换季感冒了。”
杜简谨慎地支起书挡住自己,仔细打量裴蕴“你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要不请假回宿舍休息吧”
“不请。”裴蕴坚持“我没感冒,就是困。”
t又翻了一页。
他往讲台上瞄一眼,赶紧收回来,生怕跟台上那人对上视线“而且用想睡觉做请假理由,我是嫌命长么。”
“e确实哈。”
杜简叹气“陆教授太吓人了,像个莫得感情的智脑机器人,我也怕。”
他思路发散“你说要是陆教授家有小孩儿,那肯定是幸运并倒霉着吧,幸运的是能继承到高颜值高智商,倒霉的是成长过程一定痛苦又操蛋。”
裴蕴面无表情“他还没结婚,没小孩儿。”
“我知道啊。”杜简掰手指“我说的小孩儿可以泛指家里所有亲属的孩子,包括侄儿侄女小外甥”
扯哪儿去了。
裴蕴困得要死,懒得搭理他,扔下一句“帮忙打个掩护我睡会儿”,一头栽进臂弯会周公去了。
杜简喔了一声,尽职地帮他也支起一本知识手册挡住脑袋。
下课前十分钟,投影放出三道随堂小测选择题。
本专业学生但凡上过陆阙课的都知道,这是进入随机抽选幸运观众的环节了。
答得上来加平时分,答不上来送你限时冰雕体验卡,顺带抄写相关知识点二十遍。
紧张又刺激。
杜简中过几次奖,以至于现在每每到这个环节就紧张得脚趾扣地。
挡在裴蕴面前那本小手册不知什么时候滑掉在了地上,现在再支也来不及了,他只能低着脑袋一边默念看不见我,一边疯狂戳同桌胳膊肘。
然而他同桌就跟一觉直接长眠了似的,半天没点儿反应。
第一个同学顺利渡劫,满教室用眼神为她无声欢呼。
裴蕴还没醒。
第二个同学渡劫失败,众人眼神默哀。
裴蕴还是没醒。
还差最后一位幸运观众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气氛紧绷到极致。
杜简感觉到一道视线凉飕飕从自己身上扫过,头皮发麻,垂下手去拉拉裴蕴衣摆。
快醒醒啊兄弟,别睡了,开奖都快开到咱们身上
“裴蕴。”
陆阙目光落往后排“最后一道,你来回答。”
几十双眼睛登时齐刷刷看过来。
杜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喉咙,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他硬着头皮干巴巴笑了笑“那个,陆教授,裴蕴他真没睡觉,他就是在思考,在思考。”
左手绕后死命戳着裴蕴的背脊。
完蛋孩子别睡了啊再睡就真完蛋了
“裴蕴。”陆阙蹙起眉心又叫了一遍。
然后,欲哭无泪的杜简就眼睁睁看着陆阙迈下讲台,穿过过道来到他们面前。
“说来非常神奇,我室友他,他每次思考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陷入一种,一种刀枪不入的状态。”
杜简垂死挣扎般又推了裴蕴两下“看,就像这样,哈,哈哈”
祖宗,还不醒
杜简心头拔凉“最近不是换季么,裴蕴他有点儿感冒,带病坚持来上的课,陆教授,看在他对知识如饥似渴的份上,您能不能别”
“他睡多久了”陆阙打断他。
杜简被打断,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好像有大半节课了吧。”
陆阙眉间褶皱更深,见叫不醒,便直接用手去探裴蕴的脸,往上轻轻一抬。
男生被他托起脸颊,乖顺昏睡在他掌心。
呼吸浅弱,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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